第30章 自古薄情多明君
等到蕭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蕭钰從床上坐起,想要喊一聲,只覺得喉嚨跟火燒一樣難受,雲裳看見蕭钰醒來,急急地奔上前去,“公主殿下,你可醒了。”
蕭钰指了指桌上的茶壺,雲裳急忙端過一杯茶,蕭钰連着喝了三杯,才覺得喉嚨舒服了些,“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已經是酉時了。”雲裳将茶杯放下,回頭笑道,“公主,您可擔心死奴婢了,太子殿下把您送來時,您一直昏迷不醒,太醫說您是因為受驚過度才導致昏迷的。”
“哦?”蕭钰不置可否,“可曾有人來過?”
雲裳細細的回憶了一番,“宇文太子跟楊郡公來過,看望您之後就匆匆離開了,靜姝夫人也來過,只說您醒了之後讓人過去知會一聲,她好安心,皇上來看過您之後只說讓您靜養兩天,又說您保護宇文太子有功,等您醒過來之後再賞。除此之外沒有了。”
蕭钰從床上起身,站在窗前,半晌沒有說話,窗外的木槿花已經謝了,落在院牆裏。雲裳笑道,“公主是在看這木槿花麽,這長樂宮裏的木槿花并不多,據說玉陽宮裏面開的木槿花那才叫漂亮,成片成片的,據說是之前靜姝夫人入宮沒多久,皇上特意讓人栽培的。”
蕭钰淡淡一笑,“皇上還真是疼愛靜姝夫人呢。”
正在這時,海貴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
雲裳嗔怪道,“公主殿下剛剛醒來,這麽慌裏慌張再沖撞了公主殿下,小心你的腦袋。”
海貴一跺腳,“姑奶奶,這都什麽時候了,公主殿下,靜姝夫人——”
蕭钰一把抓住海貴的手腕,急急地問道,“快點說,靜姝夫人怎麽了?”
“靜姝夫人小産了——”
蕭钰怔住了,只覺得一陣眩暈,雲裳趕忙扶住了蕭钰,“姝雲姐姐,姝雲姐姐——”
蕭钰輕輕的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現在整個玉陽宮一片混亂,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靜姝夫人怎麽樣了?”
海貴已經帶了哭腔,“靜姝夫人倒是沒事,只是傷心過度,太醫給靜姝夫人開了方子,靜姝夫人這會兒已經睡過去了,可憐靜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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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钰沉着的問道,“太醫可說過為什麽會導致流産麽?”
“這——太醫倒是沒說”
蕭钰緩緩地坐在了椅子上,雲裳拿過一杯安神茶,“這次會是誰動的手腳?”蕭钰在心中細細的思量,“之前嫣兒說過劉姝雲宮中的太監元福跟林香薷的宮女有過往來,但是自己已經讓蕭琮派人注意林香薷那邊的動靜,根據蕭琮安插的眼線傳來的消息,那兩個人只不過是未入宮之前的青梅竹馬罷了,并沒有太大的關系,而且林香薷現在的風頭已經蓋住了劉姝雲,懷上皇嗣只是早晚的問題,何必要下這樣的重手?那不是林香薷還會是誰?難道是許清婉?還是張素?”蕭钰問道,“靜姝夫人最近的飲食一直是誰在看管?”
“是皇上派來的張嬷嬷。”
“竟然是皇上派來的人,那應該沒問題。”蕭钰沉吟半晌,又問道,“最近可有人來看過靜姝夫人?”
海貴苦澀的說道,“靜姝夫人在宮中一向深居簡出,很少和人來往,夫人自從懷上皇嗣之後,基本上很少走出玉陽宮,皇上知道靜姝夫人喜靜,并不讓各宮直接去打擾靜姝夫人。只是讓人将各宮送來的東西全部登記在冊,到時候将冊子交給靜姝夫人就好了。”海貴仔細想了想,“林美人倒是來過一次。當時還送給了靜姝夫人一個玉枕,說是具有安神的作用。除此之外,皇後娘娘來過兩次,只是送了一些安胎的藥物,太醫都檢查過,說是沒問題。的确是難得的安胎藥。”
蕭钰細細思索良久,“你先退下,本宮明日去看望靜姝夫人。”
打發走了海貴,蕭钰對雲裳吩咐道,“把皇上之前賞賜的那株人參拿來。”
小安子走進說道,“公主殿下,宇文太子求見——”
蕭钰讓人都退下,宇文衍只帶了一個皮膚黝黑的貼身侍衛,蕭钰有些疑惑,宇文衍帶的人竟然不是楊廣,蕭钰蹲下來笑着捏了捏宇文衍的圓嘟嘟的臉,“大晚上的怎麽只帶了一個人?”
宇文衍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瓦亮瓦亮的盯着蕭钰,“钰姐姐,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蕭钰笑道,“什麽東西?”
宇文衍從懷中掏出來一塊鵝蛋大小的紅玉,上面刻滿了古怪的花紋,宇文衍身邊的那個人大驚失色,“太子,不可——”
宇文衍笑嘻嘻的說道,“程及大哥,钰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當得起這份禮物,而且钰姐姐對我很好,我很喜歡钰姐姐。”
蕭钰将手中的紅玉放回宇文衍的手裏,笑眯眯的說道,“衍兒,這塊紅玉钰姐姐不能收,這樣,你要是真喜歡钰姐姐,等你登基之後,钰姐姐就去你的國庫裏挑一件钰姐姐喜歡的東西。”
宇文衍固執的将紅玉重新塞到蕭钰的手裏,眼睛變得紅紅的,“钰姐姐,這是我想要送給你的,跟其他人無關。”
蕭钰無奈的摸了摸宇文衍的腦袋,“那钰姐姐就先給你保管着,等你什麽時候想要了,钰姐姐再還給你。”
宇文衍這才笑了,兩個酒窩分外可愛,“钰姐姐,你早點睡吧,我得回去了,不然楊郡公又該——”
蕭钰笑道,“好,路上小心。”
程及跟着宇文衍出了門,忽然又折返回來,跪在地上,對着蕭钰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一張黢黑的臉上寫滿了真誠和祈求的意味,“钰公主,無論如何,請您一定要保管好那塊玉,千萬不可讓它落在其他的人的手上,以後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只要不危害到太子殿下,就是您一句話的事情。”
蕭钰贊賞的看着程及,果然是個真漢子,“好。”蕭钰鄭重應下。
“程及,你快點,楊郡公該發現我們不見了。”宇文衍有些不耐的在門口催促道。
程及回頭看了蕭钰一眼,蕭钰微微一笑,魅惑傾城,程及的黑臉有些泛紅,急急地轉身離開了。
蕭钰拿起手中的玉,細細的查看,白玉上的花紋十分古怪,看上去毫無規律性可言。上面似乎有梵文标注,蕭钰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先将玉貼身收好。
蕭钰關上房門,雲裳在屋內守夜,一陣清冷的薄荷香襲來,雲裳已經沉沉的睡過去,蕭钰有些無語的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楊廣。“楊郡公,你每次來一定要把我這宮裏的人全部弄暈麽?”
“钰兒,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楊廣冷峻的眉微微上挑,一雙黑眸盯着蕭钰,這是屬于獵人的眼神。
蕭钰讀懂了那樣的眼神,心中有些惱怒,臉上卻是不露聲色,“是啊,那匹馬看起來差點傷到宇文太子,只是不知道是誰家的馬車如此大意,傷到了宇文太子,那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你懷疑是我做的?”
蕭钰輕輕的瞥了楊廣一眼,“不是麽?”
“我楊廣還不屑用這樣的手段。”楊廣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钰兒,你很聰明,但是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蕭钰有些疑惑,竟然不是楊廣做的,那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會是誰?宇文衍死後最大的受益者,蕭钰心頭一跳,再看向楊廣時,眸子裏帶了一絲悲涼的神色。
楊廣漫不經心的說道,“钰兒,你猜的沒錯。”
蕭钰有些不解的看着楊廣,楊廣的一雙黑眸裏面一片冰涼,“帝王之道,本就是如此,何況,我不是他唯一的兒子,對于他而言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我死了,沒準他的心裏還會安心一點。”
這種感覺,蕭钰懂,正因為懂,才愈發覺得悲哀,想要成為那萬人之上的人物,就意味着要割舍掉一切可以束縛住自己的東西,比如親情,比如愛情,這些是帝王之路上最大的支撐,也是最薄弱的地方,當你放棄了自己曾經想要守護的人,也就是這些人最安全的時候,高出不勝寒,自古薄情多明君。
楊廣輕輕一笑,“钰兒,我好像警告過你,不該去的地方別去。”
原來昨天的話是這個意思,那就是說今天的這出戲竟然是楊廣故意讓蕭琮看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蕭钰明白這一點,但是讓蕭琮看見對楊廣又有什麽好處?宇文化及來到這裏又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蕭钰只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迷霧之中,有些走不出來了。心中百轉千折,蕭钰臉上卻是不露聲色,嘲諷的一笑,蕭钰一雙風情的桃花眼斜睨向楊廣,“不該去的地方,楊郡公,這長樂宮恐怕也是你不該來的地方吧。”
楊廣一雙黑眸緊緊的盯着蕭钰,蕭钰直視楊廣一雙邪魅張狂的黑眸,楊廣眼中的怒意盡數消去,放肆大笑,“這天下只有我楊廣不想去的地方,沒有我不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