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談話
周扒皮以為顧曦是虛張聲勢。
雇傭他的人，目的就是為了捧紅許驕。
他認為這些MCN公司會和他曾經打交道的那些明星經紀公司一樣，做事有手腕，幹淨利落。
既然決定污蔑顧曦，捧許驕，就會把許驕摘清，是而，他不信顧曦手頭會有什麽真正的證據。
退一萬步說，就算有，事情真的反轉了。
屬于他的任務，他也完成了。
他成功給許驕帶來了一大波熱度，黑紅也是紅。
不是誰都有被萬人唾罵的機會。
這樣想着，周扒皮無所謂地說：“那正好，投影儀借你用。”
顧曦不置可否，她步履輕盈地走下演講臺，傳輸好數據。
片刻後，小禮堂的白牆上，再度出現了一段視頻。
這視頻遠比周扒皮那段要清晰，看得出是沒有剪輯過的原畫。
視頻中，先是許驕走進了複印室，而後顧曦進入。
随後許驕出來，手中還抱着一摞卷子。
再那之後，又過了好一會兒，顧曦才出來。
因為攝像頭角度的問題，并看不清楚試卷的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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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驕松了一口氣：“曦曦，那天咱們确實在複印室見過，可你也不能憑這個就往我身上潑髒水。”
她哭得很委屈，梨花帶雨。
無論現場和還是線上正在看直播的網友，也都認為光憑這一段視頻确實說明不了什麽，顧曦是在人拖下水，不免憐憫同情許驕。
有人很快注意到，顧曦之前打斷了許驕的話。
【聽說好像是為了一個男人？】
【不是聽說，就是事實。】
【顧曦喜歡宋老師，宋老師追我班許老師。】
【現在的高中生上網這麽嚣張，不怕被老師抓嗎？】
【實在是氣不過，上來說兩句，就許十班學生現場幫腔，還不許我們九班學生網上澄清？】
學生宿舍中，谷正他們九班籃球隊的幾名學生，都在替許驕打抱不平。
他們網絡對線不過瘾，谷正說：“走，換衣服，咱們也去小禮堂！可不能讓李競還有他們班哭兮兮欺負許老師！”
臺下十班學生替顧曦捏了一把冷汗，他們還以為顧曦終于聰明了一回。
沒想到，還是弄巧成拙了，所謂的反擊視頻，非但沒有澄清她自己，還讓許驕借勢賣慘。
李競抿着嘴唇，攥緊了拳頭。
現場漸漸有了議論聲，都不看好顧曦。
一直沉默的宋景然，再也沉不住氣，他努力維持的紳士風度，在看到許驕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以後，蕩然無存。
宋景然滿目失望，他緩緩踱步到許驕身邊，替她披上了自己的西裝外套。
他看向許驕的時候有多柔情似水，看向顧曦的時候就有多冷若冰霜。
顧曦将他的冷漠看得一清二楚，心底深處某個位置，仿佛從高空墜落般，空落落地疼。
她對宋景然無感，只是個攻略對象罷了，還是可有可無的那種隐藏任務，攻略不攻略，都不會對她的身體有什麽影響。
可這一刻，她深刻地感覺到了難過，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難過。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原主深愛過的人，因為這一份暗戀的執念，才讓她即便身死，也仍然對宋景然留有牽念。
顧曦不懂得什麽是愛，上輩子十七年的人生中，她沒有談過一次戀愛。
直到宋景然說出冷漠至極的話，她才在心痛中，明白了什麽叫求不得。
這份屬于原主的執念，讓她難過到窒息。
他說：“顧曦，我從沒想過，一直婉拒，還會給你留有希望。你是不是以為，如果許驕被你用這些手段趕走，離開了學校，我就會喜歡上你？”
“我告訴你，這輩子，我永遠的都只喜歡許驕一個。”
顧曦捂住心口，痛苦的樣子，仿佛坐實了宋景然的話。
她冷笑：“宋景然，別說了。”
“你會後悔的。”
現場頓時竊竊私語。
“瘋了瘋了，顧曦這是在威脅宋老師嗎？”
“一對比高下立現了，不過這宋許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三個人都是戲精。”
“文山高中怎麽回事，招來的都是什麽妖魔鬼怪。”
宋景然冠冕堂皇地說：“抱歉，因為個人私事給學校帶來這麽多負面的影響。”
話鋒一轉，“我并不認為，因為私人感情就污蔑打壓同事的人，能夠擔負起教導學生的重任。”
【有道理，我就是學生家長，最怕老師把私人感情帶到工作中】
【想不到看似柔弱的人，心理這麽變态肮髒】
網絡将輿論迅速擴大，熱搜第一被顧曦取代。
不堪入目的詞條，高高懸挂在熱搜上。
就連李康都接到了省教育廳的電話。
領導對文山高中極為不滿，指明像顧曦這樣師德敗壞的老師，堅決不能留在教師隊伍中。
李康私心裏，并不覺得顧曦像是網上或者現場部分媒體說得那麽壞。
他不了解顧曦，卻很清楚李競是什麽樣的脾氣秉性。
兒子是有純粹赤子之心的人，但凡顧曦喜歡玩手段搞花樣，都不會得到李競如此大的認可。
只可惜了……
顧曦的教師生涯至此就要中斷了。
而與之相對比的，被衆人憐憫的許驕，卻成為熱搜中被反複提及的美女教師。
這一切的背後，就像是有一雙大手在推波助瀾。
整個文山教育系統，都仿佛被玩弄于股掌之上。
李康和聶忠良交換了個眼神，辭退顧曦這件事，已經迫在眉睫了。
這是省廳的意思，更是最有效平息輿論的方法。
如果任由事件繼續發酵，在場的每一位領導都承受不了這個結果。
無論是想要平安退休的聶忠良，還是想要接任的李國政，亦或者即将高升省廳的李康……不管真相如何，這個鍋只能由顧曦來背。
聶忠良清了清嗓子，他神情嚴肅地說：“今天的事情，給社會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在這裏，我代表文山高中全體教職工，向各界人士表示歉意。對于顧曦，我們決定暫停其……”
小禮堂的門忽地被人推開，一群工作人員魚貫而入。
為首的正是文山紀委一把手：文威。
聶忠良瞳孔一震，這……是連紀委都驚動了嗎？
只是洩題，竟然連紀委都來了，難道顧曦得罪了什麽人？
這一次紀委來勢洶洶，光是幹部就來了十幾名。
聶忠良連忙起身相迎，“文書記，您這是……”
“聶校長，我這次來是因為顧曦。”
【66666】
【太快人心】
【這下顧曦怕是不止被辭退這麽簡單的了】
【一輩子的污點，這種人就該被釘在恥辱柱上】
這樣大的陣仗，換了一般人，早被吓得猶如篩糠。
顧曦卻淡然地站在那，仿佛文威說出的名字不是她。
文威說着自然而然地走向顧曦。
卻不是衆人想象中被嚴厲抓走的場景，文威竟然朝着顧曦伸手握手，“顧曦同志，辛苦了。”
【what？？】
【這怎麽回事？】
【什麽情況？】
【不會反轉了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文威非但沒有抓走顧曦，還說了聲辛苦了。
文威給不明所以的衆人解釋道：“聶校，感謝你們培養出了顧曦這麽剛直不阿的好老師。”
【哈哈哈哈】
【這确定不是反話嗎？】
聶忠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微微颔首。
他既不敢質疑文威，又不能把這話當反話聽。
“半個月前，我收到了顧老師的實名制舉報，根據她提供的線索，我們配合公安機關，一舉抓獲了一整個洩題售賣組織團夥，直接将整個組織上下游一網打盡，這個團夥通過各種手段，甚至組織參與了中高考洩題，經過警方突審，團夥成員提供了一份買家名單。”
許驕聞言，瞬間面如死灰。
她垂下頭，癱坐在椅子上。
肩膀上的西裝，無聲滑落。
如果紀委沒來，哪怕顧曦拿出證據，說她洩題，對她來說不過就是校內處分，最壞的可能性也就是被辭退，她還有機會東山再次，而現在……紀委來了，她公司請來抹黑給顧曦施加壓力的媒體，卻齊齊将鏡頭對準了她。
文威說：“貴校許驕老師就在名單當中，今天我們過來，一來是給請許驕同志回去配合調查。二來，也是代表組織給顧曦同志送上一面錦旗。”
鮮紅的錦旗上寫着八個大字：剛直不阿，不讓須眉。
落款竟然還是文山警方和文山紀委聯合送出的。
這牌面足足的！
誰能想到這一晚上事情幾度翻轉，最終是紀委出面蓋章了結局！
宋景然一臉錯愕地看向許驕，尤不敢相信地問：“驕驕，你是被冤枉的對不對？”
許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想博取宋景然的同情，可看着文威那張嚴肅的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很晚了，還有公務，就不打擾了。”文威他們十幾個人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忙，只是走的時候，多帶走了一個人。
在場的老師不勝唏噓，那些說過顧曦風涼話的人，立馬給顧曦道歉。
媒體也都拉着顧曦争相采訪，紛紛稱贊顧曦的人品，前後反差之大，跌破一衆網友的眼鏡。
周扒皮借着場面混亂想溜走，可剛溜出門，就被警察架住了胳膊。
“诽謗消息轉發五百條就可以入刑了，你今天的直播關注度有五六十萬吧？”
周扒皮剛從看守所出來沒多久，一聽到可能會坐牢，吓得連忙招認：“我也不知道視頻是人為合成的，我只是拿了MCN公司的錢，說要捧紅一個人。”
“誰？”
“許驕。”
“不管怎麽樣，你都先和我們走一趟。”
匆匆趕來的九班學生，谷正他們見到的正是這一幕。
本來看到許驕被紀委的人帶走，他們還替許驕打抱不平。
又聽到周扒皮承認被雇傭的事兒，關于許驕的濾鏡徹底坍塌了。
原來他們一直維護的老師，竟然是這幅嘴臉。
李競他們幾個被李國政趕回宿舍睡覺，走出禮堂，剛好撞見谷正。
李競：“你不愛學習不做卷子，問問你班好學生，許驕考前是不是押題很準，不就都知道了？”
說完，他們十班學生如釋重負地往宿舍走。
“都急死我了，你說顧曦怎麽那麽笨，差點就被冤枉了。”
李競心有餘悸，“她那視頻一出，我爸都難保住她。”
“我看顧老師是胸有成竹。”趙自豪一想到自家老師的淡定，和許驕全程哭啼啼的樣子，一時間倒覺得哭兮兮這個外號更适合許驕。
“哎，眼鏡呢？”
本來一群人往回走，一轉身，蔣坤和眼鏡都不見了人影。
不過這兩人，素來也是獨行俠，不戀群。
這個晚上有人徹夜難眠，在商量對“不良教師”的處理結果。
也有人輾轉反側，不知該怎麽說出一句道歉。
宋景然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會浮現顧曦悲涼的雙眼。
她說：“你會後悔的。”
宋景然現在的心情，就是後悔，很後悔。
其實早有很多跡象都表明，許驕不如外表純真。
上一次，他昏了頭，替許驕遮掩了抽簽的事兒，沒想到許驕還洩題，這觸及到了為人師表的底線。
至于顧曦，站了一天很困很疲憊，精神上卻很是亢奮。
彼時，她正和眼鏡在校園外的一家燒烤店撸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