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契約

“我有什麽好介意的?”少女反問他,“沒事我去搬行李了。”

阿撒茲勒眼睜睜地看着她剛進來就想出去,他扶住額頭,伸手攔了一下,“你等等。”

“怎麽了?”

“我們…那個…不是,我們不是真的契約關系啊!”青年自我放棄般地說,“不能真的這麽住吧?”

“就因為不是真的,才要培養好默契。”澤卡擡頭,“住一起的話,我能更加了解你,不至于穿幫。”

青年:“……”為什麽你能這樣理所當然?

卻見少女忽而踮腳用手比劃了一下:“你多高?我們好像差得有些多。”

“1…1.92。”

青年不自在地撇過了頭,這樣近的距離加上這樣隐晦的話題,他的耳尖微微發紅。

偏偏他的色澤極淡,銀白色的頭發加上白皙的肌膚,粉色的耳尖便十分惹眼。

少女體貼地指出:“你耳朵好像紅了。”

阿撒茲勒:“!”

他不自在地想要退開些,可惜房間就這麽大,顯得他十分刻意似的。

他只好僵硬地把頭扭回來。

澤卡萊亞始終看着他。

記憶回溯,眼前青年的這番姿态,與她那天摸他翅膀是一樣的。她記得那天他莫名其妙地生氣了,方才看到資料才得知,翅膀對于惡魔來說是很私人的部位,不能因為好奇而伸手亂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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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團此前就有人類因為好奇惡魔的翅膀,未經允許随便亂摸,最後被揍得生命垂危的案例。

但是那天,她記得她抽回手,他又把她的手按了回去。

他是想要她摸的。

今天也是。

他是想住的。

不然直接說“我搬出去就好”,為什麽非要繞這麽久的圈子?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澤卡換了個方式問:“你如果不想住的話……”

銀發青年立刻:“我想住的,我可以的,我就是怕你不方便。”

澤卡笑了。

她是真的在笑,笑聲清脆,眼眸彎起。

少女的容貌天生豔麗,現在她笑起來,生人勿進的氣場便淡了,五官的優越性瞬間展現出來。

她想,雖然她還是不太理解為什麽總有人喜歡彎彎繞繞,但她好像微微有點兒能夠觸摸到那彎繞背後真正的意思了。

光看着玩的話,倒也挺有趣。

澤卡萊亞的行李很少,來回一次全部搬完。倒是阿撒茲勒的行李源源不絕地往房裏送,甚至又冒出了一位男性使魔。

“澤卡小姐,您好,我是裏恩。”年邁的管家将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他穿着挺拔的管家服,精神矍铄,“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您的房間請問能允許我稍作布置嗎?”

簡直比洛斯特的管家還要專業。

澤卡沒有拒絕。

時間尚多,她先幫艾琳修女套了被子,又找了張教會的地圖,琢磨起各個地标。

她找到圖書館的位置,帶上自己的身份證明,過去了。

……

大。

很大。

教會的每棟建築之間由長廊聯通,方面遮蔽風雨,但也容易迷路。澤卡沒有見過圖書館的全貌,她從另一幢建築直接走來,因此被裏面的空間所震驚。

她原先以為登記身份的大廳已是夠大,卻沒想到圖書館的穹頂更高,從上到下,居然有足足七層。

室內彌漫着淡淡書香,穹頂上的雕塑栩栩如生,仿佛随時會活過來,空白處也繪滿了經典的宗教故事。

整個圖書館內部是奢華複雜到極致的風格,這種震撼人心的浮誇設計使人眼花缭亂,一時間抓不到重點,猶如置身于知識的海洋。

澤卡遞上身份證明,走入圖書館。這裏的每一列書架都選用了昂貴的整木打造,厚度驚人。書架分有上下兩層,邊上有一道陡窄的樓梯可以上去。上層的空間除了放書,還拓展出了一個圓形露臺,方便人們倚靠閱覽,或是小聲交談。

澤卡注意到,書架除了用木奢侈,關節處還依次鑲上了金屬浮雕。而中間寬敞的走道裏,擺放了幾個玻璃長櫃,裏面陳列的是一些著名聖人的遺物。

這個圖書館,幾乎處處透露着教會的富有。

澤卡轉了一圈,根據指引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資料。她想上二樓,守衛攔住了她。

“你是新人吧?新人沒資格上樓。”守衛不屑一顧地說。

“怎樣能獲取資格?”

“根據每個月的考核成績,你們的等級會慢慢提升。随着等級提升,權限也會跟着提升,那時候就能上樓了。”

“好。”澤卡不過多糾纏,站在一旁端詳每個樓層的書籍分類。

今日來圖書館,她是想找些關于惡魔契約的歷史記錄。

她想知道過往惡魔和人類都是以什麽樣的內容為契約的。

根據分類,大概第六七層才可能會有這種秘密的記錄了。

澤卡正準備離開,卻聽見守衛突然恭敬地喚“聖女殿下”。

她轉過身。

簇擁而來的少女有着一頭金子般耀眼的長卷發,她的眼眸是天空般的湛藍色,皮膚吹彈可破,神情溫柔,又含着一絲悲天憫人的氣息。

這是澤卡頭一次看到和她姐姐差不多好看的人。

她對容貌的最高贊賞就是和姐姐一樣好看。

少女見到澤卡,微愣了一下,親切地說:“同學,你是新人嗎?”

又問:“你想看什麽書?我帶你上去吧。”

“謝謝,不用。”

少女不管她的拒絕,笑着和守衛說了幾句,守衛立刻放行了。

樓梯被打開,她走過來,主動挽住澤卡的臂彎,“沒事的,我帶你上去吧。我叫安妮特,你呢?”

……王都的人都聽不懂人話麽?

安妮特背後跟着三位發色耀眼的人,澤卡推測是惡魔使魔之類。手臂被少女輕柔又不容拒絕地勾着,她自報家門道:“澤卡萊亞·洛斯特。”

被稱作“聖女”的少女怔忡了一瞬。

她本以為眼前的女孩兒不過是一介普通新生。作為聖女,她需要在教會的各個部門培養一些心腹勢力。按照她以往的經驗,眼前這種獨來獨往性格孤僻的女孩其實最好下手,一般來說,只要主動靠近她們,給予她們一點陽光,她們就會視她為唯一的摯友——

她屢次得手,第一次出了意外。

竟是洛斯特家族的女孩。

安妮特本想就此結束,可考慮到女孩的穿着打扮與那些傳聞,她還是将少女摟得更緊了一些。

“澤卡小姐是哪個部門的?想找什麽資料?”

“聖團的,關于契約。”

“聖團啊,”安妮特暗自吃驚,面上擺出一副親切的神情,“那我們以後就是同班同學啦。澤卡小姐,還請多多指教呀。”

因聖女的容貌與美名,安妮特剛進圖書館便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

如今在外人眼中,聖女大人主動捧起一個普通女生的雙手,誰知那女生卻不識擡舉,并不作出回音,也不知道感謝。

衆人便暗暗地将那不知好歹的女生記了下來。

安妮特一路暢行無阻地領着澤卡上了六層,中間時不時對澤卡說些意味深長的話。不過令她失望的是,這位洛斯特家族的三小姐似乎情商不夠,根本聽不出她的話裏有什麽意思。

她又不能直接說破,于是只好尴尬地微笑着,端着屬于聖女的姿态。

“澤卡,你找到你想要的書了嗎?”已經坐了許久,又踢到一塊石頭,聖女想要離開了。

黑發少女沉吟了一會兒,掃了眼四周。六層空曠無人,無人旁聽。

她直接問:“聖女大人也結契了嗎?”

這個問題太過大膽,安妮特望了望身後幾位惡魔,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那聖女大人的契約是以心髒作為條件的嗎?以聖女大人豐富的眼界,請問您見過有其他作為契約條件的案例麽?”

是夜。

澤卡萊亞回到宿舍,開門時如果不是阿撒茲勒正坐在那兒看書,她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整個宿舍被布置得完全看不出是宿舍,精巧舒适得倒像是某個貴族的行宮。

青年見到她,指了指桌上的蛋糕:“鄰居送來的,說是以後互相關照。”

“嗯。”少女脫鞋。

“你…你沒什麽要和我說的嗎?”他今天特意去搬了幾回行李,想讓澤卡看看他勤快的模樣,誰知道他搬了沒幾回,澤卡就抛下他不見了。

哪有主人就這樣随意丢下契約惡魔的呢?

這也太不把他當回事了。

但他還是主動切好蛋糕,奉上叉子:“你吃點?”

“好。”少女接過,順便問了句,“我住裏還是外?”

現在的布置她完全看不出哪個是她的房間。

“裏面,浴室也在裏面那間。”

“謝謝。”

阿撒茲勒欲言又止,他偷瞄了好幾眼少女,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你在這裏吃蛋糕吧,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好,”澤卡坐在了不知從哪搬來的沙發上,“我也有事問你。”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同時開口,撒勒敗下陣來。

澤卡便問:“我們住在一起,你有什麽忌諱嗎?我會注意的。”

……居然就是想問他這個。

“沒有,”青年悶悶地說,“你有嗎?”

“沒有。”

室內一片靜默。

阿撒茲勒嘆了口氣,忽然轉身去房間裏翻找些什麽。他很快走出來,手上舉着一件披風,赫然是那天夜裏破了洞的披風。

他乖巧地遞上去,披風背後的兩個窟窿已經被他一針一線仔細地縫好了,還刺上了花紋。他得意地說:“你看,我把披風補好了,以後我弄壞了都會自己補的。”

澤卡不解地看着他。

未等少女說些什麽,他又眼巴巴地遞上了一個盒子,示意澤卡打開。

少女接過,藍絲絨的盒子裏,靜靜地擺着一支羽毛筆與一根羽毛書簽。哪怕在昏暗的燭光下,銀灰色的羽毛依然閃耀着水波似的光澤,極為美麗。

披風看完,盒子打開,青年又連續遞上一本羊皮筆記。

他不太敢直視澤卡:“我問裏恩要的,他雖然是我的使魔,但也是我的管家,這是我的收支記錄。”

話已至此,阿撒茲勒突然單膝跪地,仰頭望着澤卡。

“上次我提的契約的事……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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