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楚楚可憐
寬敞的屋內,鎏金熏爐袅袅,淡淡的,混在濃郁的血腥味裏。
異常靜谧,但細聽的話,有隐約的聲音,像雨水從屋檐滴落到了地上。
“滴答,”
“滴答。”
……
蓮花紋房柱上,綁着一個着宮裝的女子。她滿身血污,被參片吊着氣,有鮮紅的液體從手腕袖口滲出來,盈成了水珠。
往下掉。
剛剛聽到的聲音就是這裏發出的。
宋楚蜷縮在角落裏,杏眼驚恐着,瑟瑟發抖。
到底是養在深閨,她哪裏見過這樣的。
平日裏遇到的,不過是府裏的惡仆仗勢欺人,姐姐妹妹的爾虞我詐。上輩子春妞和自己死的時候,也沒見過這般血淋淋的場景。
那個小宮女被抹了脖子,被人從血泊裏拽起來,割了手腕綁在柱子上。鮮血一點點的順着手腕流了下來,流到地上。
宋楚看了眼那個人,全程冷眼旁觀,但宋楚剛剛看得分明,所有事都是他授意的。
冷不防對上了那雙涼薄的鳳眼。身子顫了顫,
越發往角落裏縮了縮。
慕容拓瞥了眼角落裏的女人,一雙杏眼噙着水霧,透着驚惶。
Advertisement
他倚着憑幾,終于将視線移開,這才看向屋中被綁着的宮女。
“說吧,誰讓你來的?”
又低頭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子。動作優雅得差點讓人忘了此時的處境。
“……”
被綁在柱子上的宮女臉色慘白,剛剛脖子已經失了好些血,後被人止住又吊着氣,意識清晰,眼睜睜的看着鮮血從自己手腕流出。
一點一滴,聚少成多。
被殺不過頭點地,但這樣靜靜等待死亡,最是誅心。
恐懼越來越大,她已經接近崩潰。
唯一能做的,便是死死咬住嘴唇。
“是本宮那三皇兄,還是六皇兄?”
“……”
慕容拓到也沒指望這人說些什麽。剛剛不過是看到角落裏的女人,愣了愣。
這會兒俨然失了耐性。
“既然不想說,那就不必說了。”
宮女眼裏有些意外,沒想到朝陽公主竟然這般好說話。
哪知慕容拓擡了擡手,旁邊青一面無表情,上前,直接卸掉了宮女的下巴。
順帶将她的頭偏了偏。
宋楚縮在這邊,看不清那邊他們在做什麽。
只聽得咔嚓一聲錯骨聲。
像扳斷手腕打斷骨頭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這時屋裏進來一個暗衛,拖着一個小太監。小太監四肢癱軟,形狀怪異,明顯是被人挑斷了手筋腳筋。
“主子,接應的人找到了。”
小太監被扔在地上,擡頭便看見綁在柱子上的人,
頭臉互換,死狀凄慘。
小太監被吓得一臉土色,他慌忙匍匐前進: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我說,我什麽都說。”
還沒等問話,小太監就像知道要問什麽一樣,哆嗦答道,“是三殿下讓我們來的,來找兵符。九殿下生前見過公主,所以外界盛傳他的兵符就在您這裏……小的就知道這些了,公主饒命,求公主饒命。”
慕容拓聽到這裏,鳳眼微挑,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肯定是他那幾個好皇兄。當初合着夥兒将他逼到絕境,走投無路。
所以具體是誰意義不大。他總是要全部還回去。
不過沒想到卻是高估了他們。
他以為他們派人來,是發現了他的藏身之處,沒想到。
“九皇子……死了?”這倒讓人意外。
“算,算是……已經失蹤大半年,一丁點消息都沒有,京城的人都在傳,說九殿下班師回朝途中,被北狄細作殺了。
哦。
慕容拓哂笑。
“是誰安排你們進宮的?”慕容拓換了一個問題。
這裏是周宮,戒備森嚴,外人再厲害,沒有裏應外合也進不來。
“這個小的真的不知道,上頭只說來了就有人接應,小的就是這人接應的,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公主饒命啊……”
慕容拓讓人把二人拖下去。
外面陽光正好,但窗子關得嚴實,掩住了陽光,屋子裏顯得有些昏暗,只一些窗棱子未遮擋,透進來幾縷光線,亮了些。
暗衛将人捂住嘴巴,拖走,幾下收拾了屋子。
然後将目光聚焦到角落。
青一拎着劍,
“主子,這裏還有一個。”
精神高度恐慌的宋楚身子一顫,看着他們走了過來,她手腳并用往後縮,但退無可退。
慕容拓靠近,而後半蹲在女人面前,伸手掐住了女人下颌。
擡高,
小臉白淨,脖頸纖細,毫無疑問,只要他稍稍往下,再一用力,就可以折斷她。
疼。
宋楚這會兒反應有些遲鈍。
只要太過驚恐,宋楚就會反應遲鈍,稍顯笨拙。如今,她有些恍了。被人鉗住了下巴,也不懂得掙紮,而是下意識的抱住了他的手腕,軟軟的,就像貓兒的小肉墊。
“嗚。”
慕容拓盯着她的杏眼,蒙着一層水霧,像一汪幹淨的清泉,能清晰的看見他的倒影。
“殿下,是,是小的叫她留下來的,想着給繡圖騰,所以應該不是與他們一夥……”
順平看了看地上的楚小主。
眼裏有些同情。
即使不是一起的,但撞見了這樣的場景,下場就只有一個。
以死封口。
哎,怎麽就偏偏遇上了。怎麽就進屋裏了。
慕容拓微微眯着鳳眼,似乎在聽順平說,又似乎只是在打量女人。
良久,他開口,是對着青一說的,
“挖了她的眼珠子。”
宋楚反應了一瞬才明白這人要挖她眼睛。
“哇”的一聲就哭了,眼淚像是突然決堤一般,撲簌簌往下掉,
緊緊拽着對方不松手,
“嗚嗚嗚不要,不要挖阿楚的眼睛嗚嗚嗚阿楚的眼睛不好。”阿楚是宋楚的小名,平日裏只在娘親面前撒嬌,如今她脫口而出了阿楚,倒不是因為撒嬌,而是因為太過害怕。
“嗚嗚嗚阿楚的眼睛這麽好的。”
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哭倒是見過不少,但慕容拓還從未見到像這樣的,眼淚說來就來的,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晶瑩剔透的,像斷了線的珠子。
淚眼婆娑,小嘴紅潤 ,顫着,像盆栽裏的一朵嬌花,即将面臨疾風驟雨的摧殘。
楚楚可憐,
倒是跟她的名字相配。
征戰多年的慕容拓盯着眼前這個女人,突然想要欺負一下。
看看小嬌花要怎麽辦?
他鉗着小下巴往自己這邊靠近了些,有淡淡的清香萦繞。
慕容拓兇巴巴的道,
“不挖眼睛……萬一你将看到的說出去了怎麽辦?”
“不會的不會——”宋楚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會說的,我我保證!”
見他有些動搖,宋楚看到了幾分希望,軟糯糯的表忠心,“真的,我不會對旁人說的……我,我剛剛什麽都沒看見,我只看到娘娘在屋子裏,其他的都沒有嗚嗚嗚不要挖阿楚的眼睛好不好。”
小嘴叭叭叭的。
慕容拓從眼睛移到了唇瓣上。
紅潤潤的,櫻桃小嘴兒 。
“這麽能說……那就割了你的舌頭。”
“嗚嗚嗚——”
宋楚哭得更大聲了。
她剛剛見他沉默,還以為會放了自己。沒想到要割她的舌頭。
想開口哭饒,又生怕對方真的割她舌頭,小手捂住嘴,只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盯着他,一個勁兒的搖頭。
“那你說怎麽辦?”慕容拓松開她的下巴,站起,居高臨下的問道:“總不能什麽代價都不負?”
宋楚努力想了半天。小腦瓜子被吓傻了,一片空白。這個時候哪裏還想得到什麽。
只是下意識的,她顫巍巍的伸出一只手。
蝦着自己的小手,宋楚舉在娘娘的面前,眼淚不斷往外冒。
“嗚嗚嗚這個,這個給你。”
慕容拓垂眸,看着這只小手,白白嫩嫩的,
“剁只手?”
“不是!”宋楚拼命搖頭,顫顫的用手比了一個一,“一,一根手指頭……”
要知道,說出這句話宋楚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她怕痛,如今卻不得不與人商量剁自己手指。
“就一根,不能再多了嗚嗚嗚。”一根手指沒了的話,也,也還,嗚嗚嗚也很痛。
可惜,這也是奢望,
“不行,”似乎是耐心用罄,慕容拓不再看她。“既然這樣,那就直接挖眼睛。”
“嗚嗚嗚嗚——”
逃不過了,還是逃不過。
看着旁邊黑衣人抽出了軟劍,宋楚絕望了。
本能的拼了力氣站起來,她要逃。
卻是眼前一黑,星星點點踉跄了幾步,随即整個人便軟了下去。
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貌似腰間有大掌貼近,寬厚,有力。
箍得她生疼。
嗚嗚嗚還是被逮到了。
完了。
“主子,要處理掉嗎?”旁邊青一看着倒在主子懷裏的女人,冷劍靜靜等着。
那架勢不難懷疑,只要主子點頭,他立馬一刀就抹了這人脖子。
楚腰纖細,不足一握。
慕容拓垂眸,看着軟在自己懷裏的女人。
此時杏眼瞌閉,不像是暈過去,倒像是睡着了。睫毛細密而彎翹,上面噙着水珠。
那就,
“暫時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