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脫光了沐浴 (1)
偏殿浴間, 氤氲着層層水霧。
慕容拓整個人浸在水裏,背靠着浴池邊假寐,鳳眼謀輕瞌, 側臉冷峻。
他喜靜, 平時屋子裏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這會兒更甚。
屋外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由遠漸漸及近。不多時, 旁邊有風, 有人靠在池邊蹲了下來, 緊接着, 肩上有只手靠近, 慢慢的貼了過來。
動作輕緩柔順,很像近來某個女人那般溫溫柔柔。
可惜濃郁的脂粉味充斥在鼻尖, 揮之不去,很明顯, 不是。那女人身上是特有的清甜香。
慕容拓瞬間睜開眼睛,寒潭般的幽深藏在眼底。
他偏頭掃了一眼,
來人長相豔麗, 身材高挑。原來是東宮新來的陳美人。今早還給他敬過茶。
“娘娘, 奴家伺候您沐浴。”聲音膩人,又是掐着音兒的,似乎有尾聲一樣,繞耳朵。
慕容拓上下打量了一眼陳良媛,對于她剛才說來伺候,既沒拒絕,也沒答應。
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小憩。
陳美人此時大半個身體都已經靠了過去,見太子妃對自己的舉動并沒有拒絕, 心中一喜。
于是纖纖玉手從對方肩胛向下滑,停在胸膛前衣領處,意圖很明顯,就是要替太子妃除了衣裳。
沐浴脫衣,再正常不過。
不過正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道清麗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光聽聲音都能猜到主人的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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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順公公說娘娘在沐浴,阿楚想着,”
伴随着推門聲,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屋子裏四目相對,有一瞬間的靜,沒一點兒聲音。
剛剛從外面進來的宋楚,話還沒說完就楞在了當場。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裏面滿是震驚與錯愕。
還是跪坐在池邊的陳美人首先反應過來,嬌媚出聲,打破了屋裏的靜谧。
“妹妹也是來伺候娘娘的嗎?”陳良媛并不認識這人,但看品貌,當是東宮的小主。聽說太子妃身邊有個得寵的,想來就是她了。
“……”
“正巧我也是……不若妹妹,咱們一起?”
聽着是她在真誠邀請對方,但聲音裏透着一絲被打斷的不滿,但又不是很明顯,伴着若有似無的挑釁。
仿佛在說,
聽說以前都是你伺候娘娘,如今,換成了我。
宋楚盯着屋子裏的二人,腦瓜子嗡嗡的。
特別是那池邊上的,紅唇張張合合,宋楚知道她在說話,但完全聽不到她說的什麽,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娘娘的屋子裏,有人,有別人……
直到浴池中的那人也看了過來。
眼神淡淡的,就像那次在外殿第一次見面那樣,輕掃過來,透着淡漠和疏離。
好像不認識了一般。
“今日不用你伺候,下去吧。”慕容拓開口,讓她回去。
其實是很尋常的語氣,低沉如往日一般。
平日裏若是無事,或者天色晚了,慕容拓也會對宋楚這樣說。讓她先回去。
但現在,此時此刻,這話聽在宋楚的耳朵裏,就變了味。
就是在趕她走。
【不用你伺候,已經有人伺候了,不需要你了…以後也不需要你了。】
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鼻子發酸,宋楚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好多餘。
就像個不懂事的外人,無知的破壞屋裏二人的好事。
牙關緊咬,宋楚忽的轉身跑了。
拔腿就跑,沒說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明明像往常一樣慢慢退出去就是了。
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現在只想離開這裏。
一刻也不想多待。她剛剛有一瞬間,都不能呼吸了。
跑出來的時候與正要進屋的順平撞了個正着。
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宋楚伸出小手向前猛的一推,就将面前這人給推開了。
完全管不了其他,跑了。
後面有人似乎在說什麽,宋楚沒心思理會,漸漸的,人聲小了,耳邊都是呼呼的風聲。
大冷的天,風刀割似的。
似乎是跑累了,宋楚的速度慢了下來,胸脯起伏,有些氣喘籲籲。
難怪順公公剛剛一副為難的樣子不想她進屋。
原來是這樣。
原來已經有人去伺候了。
之前娘娘沐浴的時候,自己要跟着進去伺候,結果娘娘死活就不準。
跟什麽似的,就是不準。說什麽不習慣旁邊有人,那現在就習慣了?
就準了?才認識多久?!自己在東宮這麽久都沒見過那個女人!
所以是這兩天嗎她們就搞到一起了?
嗚嗚嗚——
還說什麽一起伺候,哪個要一起伺候?才不要一起伺候!
肯定是這幾天自己沒去,娘娘被人伺候慣了,所以就有了新人。
嗚嗚嗚渣渣!
還騙她,說要帶她去前殿,可結果呢,走了,說都不說一聲就撇下她走了。
嗚嗚嗚,大壞蛋。
她以後再也不去那朝陽殿了。
不幹了!
那太子妃愛誰伺候誰伺候去,反正她不伺候了。
蝦着小手,宋楚抹了一把淚,眼淚汪汪的,晶瑩的淚珠抹了很快又有,顫巍巍的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
宋楚是哭着回六英殿偏院的,小聲哽咽,不仔細聽聽不出來。
所以六英殿裏即便有宮女見到她回來,也并沒有留意到眼睛紅了。
偏院裏的春妞也沒有注意到。
當時春妞正在一旁整理衣物。新年快到了,除舊迎新,她打算将姑娘的舊衣裳扔了些。以前還未進宮的時候想着多帶點,這樣即使不發新衣也能湊合。但現在春妞覺得,完全不用,她家姑娘如今得了太子妃照拂,該有的別人不敢怠慢。
知道姑娘回來了,春妞忙活着背對她喊了一聲姑娘,于是也沒發覺姑娘神色有異。
見姑娘一改往日的習慣,還未洗漱就直接縮在被窩裏了,春妞以為是她在朝陽殿太累了,畢竟是去伺候娘娘的。幾天沒去,活兒肯定多。
所以也就由着她。如今天色稍晚,也到了睡覺的時候了。
等春妞發現異樣,是在第二天。
因為姑娘一直到晌午都還躺在床榻上,神色恹恹的。
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已經過了午時了。
春妞進屋,打開窗子通風,明亮的光線乘着清風湧來,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屋子。
銀勾将湘妃色床幔兩邊勾起,柔軟床榻上,宋楚蜷在同色的錦被裏,一頭青絲淩亂的散在枕上,杏眼微睜,偶爾眨一下眼。
顯然是醒了的,可就是一直不起。
也不說話,就這樣呆呆的裹在被子裏。
可把春妞急壞了,擔心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問了好幾次姑娘也不說。
“姑娘,午時都過了,先起來吃點東西。”
還是沒得到回應。
春妞彎腰,伸手貼了貼姑娘的額頭,不燙。
那姑娘到底是怎麽了啊。
宋楚确實醒了,她已經醒了很久了。
但沒起。
起了也沒用了。
原本以為跟了太子妃之後,自己這輩子便能活下去了。
可現實卻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那人如今有了更貼心的人照顧了,怕是不會再想起她了,哪裏還需要她?
就是還需要,她也不想去了。她才不想跟別人一道伺候。
就這樣吧。
不跟就不跟。
反正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什麽害怕的。
大不了就是再痛一次,再落水窒息一次。反正……反正這次春妞還在,到時候肯定會把自己從湖裏撈起來的。
不怕。
就是那湖水太冷了,洶湧的冷意直鑽骨頭。
宋楚不禁打了個冷顫,趕緊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這時窗子的方向有風吹來,宋楚微微偏過頭,透過窗棱子,看見外面銀裝素裹,一片白,點綴一兩顆黃梅,當是很美的。
但她如今也沒什麽興致看了。
“把窗子關上吧春妞,有些冷。我還有些困,想睡會兒。”
“姑娘,你到底怎麽了啊,你別這樣好不好,不要吓奴婢,”春妞很焦急,“你今天一天都恹恹的,也不吃東西。”
聽着春妞關切的聲音,宋楚眼眶紅紅的,有眼淚悄悄漫了出來,沁入小枕上。
吃東西有什麽用,反正都快死了。
馬上就過年了,新年一過,正月裏,她就……
嗚嗚嗚。
宋楚心裏很難受,悶悶的。
為即将到來的日子,還有些別的原因。至于是什麽,她也不清楚,就是悶悶的。
春妞看見姑娘哭,眼睛也跟着紅了。姑娘到底是怎麽了啊,前幾天還好好的,幹勁兒十足。就算那天之去朝陽殿撲了個空,心情也不好,但沒像現在這樣啊,一點生氣都沒了的樣子。
問她她也不說,問多了就紅眼睛。
春妞也不敢再問了。
她打算去趟朝陽殿,打聽打聽姑娘的情況。現在想來,姑娘昨晚回來之後就有些異常了。
關了窗子,春妞出去門打算去朝陽殿,但是路過庭院的時候她被楊嬷嬷叫住了。說清洗殿院人手不夠,讓她去幫着幹了幾個時辰。
一直到快要申時才勉強忙完。
等好不容易幹完活之後,春妞來不及去朝陽殿,直接回了偏院。
見到姑娘依舊睜着眼睛躺在床榻上,也不知是睡醒了,還是一直沒睡。
春妞嘆了一口氣。
她打算放下床幔,去給姑娘準備點吃的。今天一整天,姑娘都還沒吃東西。
這時,外面傳來鴛鴦的聲音。
是嫡姑娘來了。
宋鹹英一進屋,便看到宋楚大白天的躺在榻上,披頭散發,神情憔楚,一副病弱西子的模樣。
眉頭一皺。
“怎麽回事?”
“沒。”見嫡姐來了,宋楚再怎麽不想起也得起來。今天一天她都沒吃東西,躺着不覺得,如今想起來,渾身上下軟綿綿的完全沒有力氣。
只得借着春妞的手才勉強坐了起來。
就這幾下動作,竟是微微的喘。“沒什麽的,我只是,”
“既然沒什麽那怎麽現在還在床上?”宋鹹英打斷她的話,她剛剛問話,也不是要聽什麽理由。
她來,是有事要說。她向來不喜歡浪費時間。
“今日小年,朝陽殿那邊要召見東宮女眷。最近你不是同朝陽殿走得近嗎?今天去娘娘面前好好表現。太子那邊有了新人,你先別去湊,先跟太子妃交好。”
太子那邊新得了美人,還是熱乎的,宋鹹英可不想這個時候讓宋楚往太子身邊湊。不是比不過,宋楚的容貌有什麽比不過?而是覺得沒必要,這會兒争什麽争,這會兒李梨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十有八九是有了。青梅竹馬的太子如今被個狐貍精迷得昏頭轉向,她卻當沒事人一樣,走路又慢又穩,性子都溫和了幾分。
不是有孕是什麽?
想到這裏,宋鹹英臉色很差。
“梨音殿那位有孕了你知不知道?”
宋楚猛的擡眸,杏眼裏有些震驚,而後像是認命般的,收回了目光。
李側妃有孕了,離她被推下湖也不遠了吧……果然還是這樣,跟上輩子一樣。
“你伺機把這件事透漏給太子妃。”宋鹹英扪心自問,若她是正室,段不會讓個庶子先出來。
宋鹹英吩咐完,沒有像往常那樣聽到回答,她朝宋楚看了一眼,見她表情竟然有些排斥,似乎并不想去朝陽殿。
“做什麽樣子?在朝陽殿那邊受氣了?”
“……”
“說話,啞巴了嗎?”宋鹹英訓她。
“我不去。”宋楚吸了吸小鼻子,低着頭。
“不去什麽?……宋楚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我不去。”小手揪着被角,她不看嫡姐,也不說話了。
“你敢不去?我知不知道作為側妃都不敢不去,你敢?馬上給我起來!”
“不去。”宋楚重複這句,小手緊握成拳。
“能耐了你!”宋鹹英揚起一只手就要扇過去。
她生氣了,太子妃傳召,他們這些做側妃的都不敢不去,她這個庶妹倒好,竟然說不去?誰給的膽子敢不去?平時還好,她這庶妹沒名分,可去可不去,今早那新人奉茶就沒去。但這次可不行,這次人家朝陽殿點名了要把宋楚帶上。
以前那邊沒召尚且還屁颠屁颠的跑過去,如今,讓她去辦點事就不去了?
真是欠收拾!宋鹹英巴掌落了下去。
一旁的春妞見狀,慌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宋楚,擋在她倆中間,
“嫡姑娘放心,姑娘她會去的,一定會去的……嫡姑娘莫打姑娘,姑娘皮薄,打在臉上待會兒大家都看見了……”
宋鹹英巴掌留在半空中,聽了求饒勉強放下,臨走前警告宋楚,“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以前每次見宋楚,宋鹹英要不就訓幾句,要不就罵幾句,心裏總是舒坦的,但今天卻是滿腹憋屈無處發,舒暢不起來。
一刻也不想多待,宋鹹英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屋子裏只剩下宋楚和春妞二人。
“姑娘,你同嫡姑娘倔什麽。”她剛剛吓壞了,以為姑娘又要被了。
宋楚沉默着,牙齒緊咬唇瓣,抹了一把眼淚,她哽咽,“就不去。”
可惜,說不去,宋楚哪裏能不去,沒得法子。
只得被春妞哄着起來,簡單收拾一下,出了門。
朝陽殿依舊同往常一樣,偏靜。裏面風景自然比其他殿要好,但宋楚沒心思欣賞這些。
跟着嫡姐,進了外殿殿裏。
外殿內,衆人都到了。按照在東宮的份位分別被安排在矮案席位上。
太子妃召集大家,是準備應景過小年的。
因為除夕,前朝會宴請全臣,群臣攜家眷出席,太子自然會帶着太子妃一用去。
所以東宮新年宴,就安排在小年這天。
現在還未到飯點,桌上并沒有什麽菜肴,大多是些瓜果糕點之類的。
衆人興致不是很高,之前以為來這裏會看見太子,個個卯足了勁兒打扮,就盼着能入了殿下的眼。
可剛剛才被告知,太子不來。所以大家也沒什麽心思争奇鬥豔。
倒是相處得異常的和諧了。
磕着瓜子,似是同仇敵忾的一起數落新來的那個良娣。
明明之前個個都互相不對付的幾人,現在卻仿佛忽然團結了起來。
陳良媛今天也沒來,定是狐媚着太子!
“也不知怎麽勾纏的。”
“還能怎麽勾纏,沒見那天露着胸脯?大冬天的也不怕凍壞!”
“哼。”
話到這裏,大家臉上都不是很好。
宋鹹英并未出聲,全程盯着對面的李梨。對方的一舉一動,她都解出了多種意思來,臉色又跟着不好。
宋楚站在嫡姐後面。
她在玉牒上沒名字,所以在這殿裏,并沒有她的席位。
垂着頭,盯着自己的珍珠鞋,聽着衆人讨論東宮新來的那個美人。
漸漸的,眼睛有些濕潤。
就是那個人,聽她們描述,肯定是昨天伺候娘娘的那個。
原來是東宮新來的美人。
難怪。
自古都是這樣,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她就是那個不受待見的舊人……
宋舊人癟着小嘴兒,眼眶紅了。
“太子妃娘娘駕到——”
伴随着順平的聲音,衆人止了聲,屋子裏安靜下來。
起身,恭迎,請安。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是之前經過多次的默契。
宋楚跟着大家行禮,等平身之後,她下意識的擡眸,看了眼坐在主位的太子妃。
錦衣華服,氣質斐然,依然那麽高高在上,完全是自己無法高攀的。
宋楚移開視線。
無法高攀就不攀,自己在平地是一樣的過。
慕容拓從進殿開始,目光就沒從宋楚身上移開過。
一身家常襦裙,勾着腰身,芙蓉小臉白嫩,但不知怎的臉色有些蒼白,且眼眶微紅,一雙杏眼裏盡是委屈,完全沒有之前一見到自己的歡喜神色。
慕容拓微微皺眉。
這是怎麽了?
旁邊的順平見主子坐下之後久一直不說話,于是上前輕聲提醒。
這麽多人看着呢。
慕容拓這才收回視線 。
“今日召大家來,只是應節照例團聚,這是本宮在周國的第一個新年,所以給各位準備了賀禮。”慕容拓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視線又忍不住往某人身上移,“……宋楚,你去将禮物拿來分與衆人。”
太子妃此話一出,在場一群人都看向宋側妃身後的宋楚。
近日都傳這宋家妹妹深得太子妃的喜愛,是太子妃面前的第一大紅人,比之前的順公公還得寵些。
據說最開始是在坤明宮受了罰,得了太子妃的憐惜。
如今見娘娘說話都帶着宋楚,看來是不假了。
大殿裏有一瞬間的安靜。
被衆人關注的宋楚聽到自己的名字,依然低着頭沒應聲。
她有些抗拒。不想聽上面那位差遣去拿什麽賀禮。她已經決定不去伺候她了。
而且她哪裏知道什麽賀禮?之前聽都沒聽說過要拿什麽東西……怕是吩咐給新人自己弄混了吧?
哼╯^╰宋楚沒搭理。
“……宋楚?”宋鹹英見身後久久沒有回應,轉身,瞪向她。
怎麽回事!?
見嫡姐給自己使眼色,宋楚這才動了動。
沒接話,甚至頭都沒擡,直接轉身朝門口走了。
在場的衆人都傻眼了。
看不出這宋楚,平日裏乖巧溫順的,沒想到還是個脾氣大的?連太子妃的面子都敢扶?
衆人又偷偷看向上座的太子妃,眼神一直追随着宋楚,竟是半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
暗道這宋家的都這樣擺臉子了,太子妃竟然沒生氣?
啧啧,可見平日裏是有多受寵。
宋楚不知道殿裏衆人面面相觑,都在心裏猜想她。她剛剛那麽做,完全只是小破罐子破着摔。她真的不知道要去拿什麽新年賀禮,只是不敢違抗娘娘的話,于是才出了殿作勢要去拿。
哪裏想到她這舉動引來衆人側目。
好在她一出殿,就有宮女領着她去了內殿的庫房。
庫房有些大,滿滿一屋子的東西,用旁邊小宮女的話說,都是些奇珍異寶。
而賀禮确實是事先準備好了的,一些绫羅綢緞,珠寶首飾,還有一盤裝得滿滿的金瓜子。
那金瓜子小巧玲珑,看着特別精致,要是之前,宋楚鐵定要多看幾眼。
不過如今她一個将死之人,也沒精力去欣賞這些。
她要做的,就是端這盤金瓜子。其他的有人拿。
等宋楚回到外殿殿裏的時候,大殿空曠,除了站在殿中的太子妃,一個人都沒了。
宋楚四處瞧了瞧,面上有些疑惑。
門口的順平在旁邊小聲解釋,“殿下剛剛簡單說了幾句,就讓回去了。到時候将賀禮送到各殿就是了。”
哦。
宋楚心裏哦了一聲,然後把手裏的東西推給順公公,轉身要走。
全程沒有跟某人打招呼。
小臉色擺得很到位。
不過她還沒走幾步,後領子就被人從後面逮住,提溜了起來。
“走什麽?”熟悉的清冷聲音在背後響起,帶着冷冽的冷松香。
宋楚下意識的撲騰起來。
但她的力氣實在太小了,身子軟綿綿的,手也沒有力氣,完全不是某人的對手。
“放開我!”像只被惹急了然後超生氣的小貓兒,渾身雪白的毛毛炸開,甚至伸出爪爪使勁兒撓了一下。
“放開!渣渣。”不過爪子是爪子,可惜不鋒利,就像是個毛茸茸的小肉墊兒。
“……渣渣?”被肉墊兒撓了一下的慕容拓,有些意味深長的重複這個詞。
他從小習武,臂力驚人。提溜着宋楚直接轉了個面,讓她正好面對着自己,這女人,總是有些稀奇的想法,讓人迷惑且好奇。
慕容拓問她,“什麽意思?嗯?”
聲音溫潤,如清風。
“你管不着是什麽意思,放開我!”面對着面,宋楚想推開他,抵着他肩膀的手卻被一雙大掌整個兒鉗住。
“鬧什麽?”
這次是輕斥,有些嚴厲,
……被兇了。
宋楚稍停了一瞬。
而後猶如火山突然爆發,再也忍不住了,她一股腦的兇了回去!
“放開我你個渣渣!我現在不幹了,不伺候你了,放開!”胸脯微喘,臉上不知是因為吼的聲音太大還是因為生氣,泛着紅。
對,不伺候了。所以這個人沒理由這樣箍着她。
以前自己乖巧聽話,那是因為她想着要好好跟她的,但是現在,自己早就已經決定,不幹了!
“在說什麽胡話?”
“我不幹了!不伺候了!”
慕容拓微楞,鳳眸微眯,沉了臉。
這幾天說不來就不來,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卻說不伺候了?
不伺候他,那要去伺候誰?
哼。
慕容拓輕哼,“你說不伺候就不伺候?本宮告訴你,雖然一開始是你說要伺候,但你既然伺候了,那就不是你想結束就結束!”
“我就不伺候嗚嗚嗚王八蛋你兇我。”宋楚糯糯的罵。她被眼前這個人面無表情的樣子吓到了。
杏眼更是淚汪汪的,透着一股子委屈巴巴的眸色。“反正你都有人伺候了嗚嗚嗚。”蝦着小手抹眼淚,像極了受委屈的小媳婦兒。
慕容拓眉心皺了皺。
哭了。
他兇她?
他哪裏兇她了?他剛剛只是說話聲音大了一些而已。
怎麽就成了兇她?
二人暫時僵持了一瞬。
在這一瞬,慕容拓回想了一下剛剛女人說的話,恍然大悟,他似乎找到了女人态度反常的根源。
應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要是別人,慕容拓覺得那件事過了就過了,沒有再提起的必要。
但面對這個女人,
莫名的,他覺得自己有些話要說。
不然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昨天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宋楚這只小貓咪,又炸了,“什麽不是?不是哪樣?我都看到了!她,她伺候你沐浴!你都不準我跟着你去浴間的,你準她去,你還脫光了沐浴!嗚嗚嗚混蛋你放開我,”
小臉因為氣鼓鼓,漲得緋紅,掙脫不了雙手,宋楚眼淚汪汪瞪着他,小嘴兒一癟,“讨厭你!”
慕容拓眉心都沒舒展過,聽她說讨厭自己,心裏莫名的不爽。
寬厚的大掌扣住楊柳細腰,他把女人箍在懷裏不讓動。
“鬧夠了嗎?”
“沒有!你放開,反正你已經新得了個伺候你的人了,哪裏還用得着我?我告訴你,我也不稀罕!放開!還說什麽不習慣旁邊有人,脫光了衣服在她面前你就很習慣!大壞蛋。”
又被罵了。
面對她,慕容拓如今已經沒了脾氣。
“越說越離譜!”他矢口否認。又想到剛剛她說自己兇她,于是又不自覺把聲音放緩了。
“你說就說,哪裏興這樣歪曲事實的?誰脫光了?當時我衣服裹得緊緊的,你莫要污蔑本宮!”
“……”猶如高昂的古筝突然戛然而止。
剛剛還氣焰嚣張的某人,聽到這裏 ,肉眼可見的熄了。
娘娘說的是什麽意思?
沒脫嗎?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也不是?!”
宋楚當真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屋子裏霧氣彌漫,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位美人身上,倒确實沒有注意到娘娘穿衣服沒。
她剛剛之所以這麽說,只是覺得,既然是沐浴,哪有不脫衣服的道理?
如今仔細回想,似乎好像是穿着衣服來着,那個美人手指還在他胸前衣領處。
原來真是穿了的……
宋楚不說話了,安靜得很。
而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麽,
“……那,那你們兩個人在屋子裏!你們孤男寡女,不是,孤女寡,哎呀我也搞不懂了,反正就是你們兩個獨處一室!”
宋楚腦袋瓜這時候理清楚了,她在計較什麽。
趁着她不在,娘娘竟然與別的女人獨處一室!生氣,超級生氣。
“誰跟你說只兩個人?”
“……?”
宋楚擡眸瞅他,一雙杏眼裏半信半疑,“還有其他人嗎?”
“自然。”
宋楚不信,嘟囔了一句騙子。
當她傻嗎當時屋子裏有幾個人都沒看清?還說自己歪曲事實,她覺得,是娘娘在歪曲事實。
“哎喲是真的!”門口的順平雲裏霧裏的聽到現在,可算是聽明白了重點在哪裏。
剛剛見二人無緣無故竟然吵起來了,真的是替楚小主捏了一把汗。
要是之前,有人敢像她這樣數落主子,怕是還沒開口就被拖了下去。
哪裏還能像小主這樣站在這裏叭叭叭?小主也是,平日裏溫順得像小貓兒一樣,現如今,卻是急紅了眼要咬人的兔子。
這個叭叭叭,那個又解釋得不清不楚的。
順平急啊。
他怕小主還是不相信,于是決定出言幫主子解釋,
“小主喲,是真的,屋子裏可多人了,那個女人是個細作,殺了原身頂替入宮,咱們昨晚正在抓細作啊。可危險了。”順平省略了一些,說完,怕小主還是不信,于是擅自做主朝着房梁嚎了一嗓子。
這一嗓子還沒嚎完,瞬時,屋子裏就多了幾個黑影。
吓得宋楚本能的往旁邊鑽。
懷裏突然拱進來一個嬌軟的身子,慕容拓微愣。下意識的伸手環住,覺察到女人在微微顫抖,他安撫的拍了拍。
動作有些僵硬,畢竟第一次做這事。
等過了好一會兒,見屋子裏始終沒有動靜,宋楚才敢悄悄擡起頭。
被紮實的手臂環着,宋楚沒有剛剛那麽害怕了。
透過娘娘的肩膀,她看見落地的幾人站成一排,一身黑衣,高大,面無表情。
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
“這,這個……?”小手緊緊揪着娘娘的衣袖。
“看吧,小主,這些人昨天可都在屋子裏呢。”順平一一介紹,“這是青一,這個是青三,青二在宮外。這個是青四。”
宋楚秀眉微蹙。
她看了看他們,是影衛。宋楚知道這個,皇家,甚至世家,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都會培養影衛。娘娘作為景國公主,自然應該也有。
既然動用了影衛……所以昨天,她們真的在抓細作?
那她真的冤枉娘娘了?
宋楚擡眸看了看娘娘。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娘娘懷裏。
宋楚小手抵着對方肩膀一推,扭扭捏捏遠離了些。
懷裏一下子沒了溫香軟玉,慕容拓薄唇抿唇。
“過來。”
宋楚瞅了眼娘娘,沒過去。
杵在原地,她有些不知所措。倒不是之前在浴室那種多餘的感覺,而是有些鬧了一場話的尴尬。
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她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
不過她又替自己辯解,
就算是這樣,這件事她誤會了娘娘,……那沒等她自己一個人走了的事呢?
“不是渣渣,那也是騙子!”宋楚翻舊賬。
“嗯?”
慕容拓視線一直噙着她。見她小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那天你說了要帶我去大殿的。”宋楚又委屈了。“然後你自己走了,沒等我。”
她那天在寒風裏等了好久,回去都病了,喝了好幾碗姜湯才好。
慕容拓聽了,肅着臉,“不是讓順平去通知你,不用來了嗎?”
宋楚偏着頭看他。
“那天朱煜突然來找本宮,說是要先去皇後的坤明宮,所以本宮想着就先不帶你,然後讓順平去通知,順平你沒通知?”
慕容拓看向順平,眼神微眯。
順平聽着聽着苦了臉,趕緊解釋,
“殿下,小的當時遣了個宮女的,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這都是些什麽事哦,事情怎麽變成這個了,他那天明明還叮囑那宮女一定要去朝陽殿傳話的。
他出去揪出了那個傳話的宮女。
宮女撲通一雙跪在地上,“娘娘明鑒,奴婢那天去傳話了的,順公公讓奴婢去六英殿傳話,奴婢就到了六英殿,與一個叫鴛鴦的宮女說的,當時她還保證一定會将話到的。娘娘如果不信,可以喚那個叫鴛鴦的宮女來。”
這樣一聽,真相大白。原來是順平說給六英殿的傳話,本意是給六英殿的楚小主傳話,但宮女認為給六英殿的任何一人傳話就可以了,于是就跟殿裏的鴛鴦說了。
鴛鴦是宋鹹英的貼身丫鬟,一直瞧不上偏院,若是這樣,估計是故意壓着沒有通傳。
所以事情原來是這樣啊?娘娘并不是故意不等她的,而且還讓人傳話了。
宋楚囧着一張小臉。
瞧向娘娘,撞在他一雙深邃的鳳眼,忙撇開視線。
她在計較這些做什麽嘛。
慕容拓揮手讓一衆人出去。
順平怕主子怪自己,溜得比誰都快。
屋子裏現在只剩下他們二人。
慕容拓朝女人走了過去,盯着她瞧了一會兒。這會兒倒像是被水滋潤過的小白菜,又精神了起來。
他伸手,手指修長秀氣,這次倒沒有掐下巴了,而是扯住了女人瑩白的小嫩臉。
“小東西脾氣倒是倔。”
宋楚任他扯着。
力道不重,她也沒在意,就是覺得自己現在好丢臉哦。
小臉滑嫩,皮薄,稍一用力就紅了,慕容拓松開一點。
“所以這幾天因為這沒來伺候?”
宋楚癟着小嘴兒不說話。
不說那件事,就說昨天的,
“若真的有別人伺候,你還委屈了不成?”
“反正,就是不行。”宋楚一時口快接了嘴兒。因為剛剛知道娘娘并沒有抛棄自己有了別人,所以身心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宋楚又大了小膽兒敢跟某人嗆了,嘟囔的補了一句,
“有她沒妾身,有妾身沒她。”
“像你這麽說,這朝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