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也配?

宋楚癟着小嘴兒, 杏眼裏的淚水将落未落。

手上松了緊皺的玄色緞面,她想離開這裏。

卻被大掌箍住了腰。

“去哪裏?手上的傷還沒有處理好。”

“……”

“你不信我?”

“……”

宋楚沒回答,用沒受傷的那只小手刨自己腰間的大掌。

卻被箍得更緊了, 氣息起伏。

“你信他說的話, 不信我的,他于你而言一個陌生人, 說的話你就信了?”

宋楚吸了吸小鼻子, 此時坐在慕容拓的懷裏, 低着頭, 盈着淚的眼睫彎翹, 投下鴉青一片。

倒是沒有再掙紮, 但也不說話。

默默較勁兒。

見她不再掙紮着要逃,慕容拓松了一口氣。剛剛他完全不知怎麽辦, 要是女人堅持,他除了蠻力箍住, 竟找不到其他辦法。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晚要出去。原本讓你跟我一起, 你卻臨時反悔。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有多生氣?”

一聽生氣, 宋楚伸着小手抹了抹自己的臉, 不哭,就是淚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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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剛剛被吓住了,還是因為自己臨時反悔愧疚的。

美人垂淚,楚楚可憐。

慕容拓慌了,當即軟了聲音。

“好了好了,是我錯了,我沒有生氣。我不該賭氣自己走了,扔你一個人在這裏。好不好?不哭了。”

說着伸手貼了貼她的眼角, 淚水漣漣。

好半天,有悶悶的聲音響起,

“……你沒在屋裏。”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慕容拓卻聽懂了,她在問自己剛剛為什麽沒在屋子裏。

“具體的我以後再告訴你,你就當是我迷了路,好不好?”

宋楚搖頭,紅着眼兒盯着他,勢要一個答案。

慕容拓嘆了一口氣,

“我想回景國。”

慕容拓不想瞞着她什麽,但現在是真的不是說話的時候,他簡單的點了一句。

“這裏我住不習慣,所以想回去。”

宋楚聽了,依舊不說話,但她沒再抗拒了,重新貼近了溫暖的懷抱。

她現在很冷,哪哪兒都冷,這懷抱很溫暖,肩膀寬闊,手臂堅硬,包裹着她。

很有安全感。

宋楚現在整個人其實反應很遲鈍,剛剛受了那麽大的驚吓。她往常受到驚吓,就會反應遲鈍。這會兒,要不是剛剛大哭了一場緩解了一些,說不定到現在還沒出來。

用常秦的話說,就是心脈受堵,俗稱吓傻了。

所以當聽到回景國,宋楚并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想到了這是娘娘在向她解釋當時她為什麽不在屋裏。

是有原因的,別的原因,而不是剛剛聽到的,拿她當誘餌。

枕着胸膛,耳朵痛,她貼的另一邊。

胸膛健碩,稍微正常一點的認知都知道,這不可能是一個女子的,但宋楚這會兒哪裏還能反應過來這些。

慕容拓見懷裏重新貼來了軟綿綿的身子,知道她這是信了自己說的,頓時放下心來。

他伸手輕輕環住。

等常秦将傷口處理完,又讓人點了安神晚香後,他揚手讓屋裏一衆人都出去。

懷裏的女人單薄,所觸之處都是冷意。慕容拓撈過旁邊的錦被,想将錦被裹在女人身上。

動作輕柔,這麽簡單的一個步驟他費了一些時間。

等完全嚴實的裹好,便看見剛剛還睜着眼睛的女人在自己懷裏睡着了。

側着一張臉。

看着她耳朵裏塞着的白棉,慕容拓從未有過的後悔。

景國什麽時候回去都可以,如今并不是非回去不可,他之所以當真走了,是有些賭氣成分。

被個女人拒絕,他很生氣。

可此時此刻,他哪裏還有氣,有的只剩後悔。

慕容拓一晚上沒睡。

懷裏的小東西時不時醒來,又時不時做噩夢,不知是夢到了什麽,在夢裏嗚嗚的哭,可把他心疼壞了。

大掌貼着削瘦的肩膀安撫。

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強睡着。

杏眸微微閉着,睫毛顫動,顯然睡得不安生。

眉心的痕跡已經淡了。是箭尖擦過皮膚留下的,沒有破皮,但昨晚有一條淺淺的痕跡。

如今已經恢複如初。

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滑過,

而後微微貼近,薄唇輕觸眉心。

等女人呼吸變得再平緩一些,慕容拓起身,下了榻。

換上一身玄青外裳,眸裏的情緒變了,哪裏還有剛剛的柔情似水。

他出了屋子,徑直去了朱煜的院子,然後讓人拆了朱煜的門。

朱煜此時還沒起。

昨晚刺了幾句慕容拓,心情大好,又可能見了那女人在個男人懷裏蜷縮微抖,他竟然十分的起了興致。

有時候朱煜自己也懷疑,自己莫不是有什麽不可說的癖好?

不然怎麽看了人家好似被蹂.躏過後的嬌弱模樣,就心癢。

朱煜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來了興致自然要好好玩。沒帶女眷,他就摟了一個随侍的宮女,一晚上颠龍倒鳳。

臨近天亮,宮女拖着疲憊的身軀起來,滿臉羞意,卻冷不丁的突然撞見了隔壁的太子妃。

太子妃面無表情,但一雙黑目深沉,裏面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看着她,如若無物。

宮女慌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昨晚太子妃驚險遇刺,太子不去安慰,卻和她在床上……

任誰都會受不了,要是她是太子妃,定要是遷怒的。宮女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輕。

慕容拓冷着臉,讓人将礙事的宮女拖了出去。

他來到床邊,一腳踩在了朱煜的胸膛上,用了些力。

“草慕容拓你特麽瘋了嗎?有什麽事你讓孤穿好衣服再說!”真他媽像被正房捉奸在床的場景,他現在被按在床上,剛剛只來得及批了件外衣,胸膛還露着,正被慕容拓一腳踩住。

髒死了!

“放開孤!”

“周太子,你倒是藏得夠深。”

這床矮,慕容拓一只腳在地上,另一只腳踩着朱煜,居高臨下。

眼裏盡是涼薄。

“什麽什麽,你有病吧慕容拓,有什麽話讓孤起來再說!哎喲,拿開你的髒腳!媽的來人!快來人!”朱煜朝外面大聲喊。

外面院子裏的人都被青一帶人控制住了,所以即便是聽到,也沒有一個人進來。

慕容拓屈尊降貴微微彎腰,

“朱煜,你要是再敢叫,本宮就将你扒光扔在行宮外,讓你周國百姓看看,他們口中的謙謹儲君,到底是個什麽貨色。”

“你!”朱煜深吸一口氣,無法,慢慢停了掙紮。

他最重名譽,要是那樣,還不如殺了他!

強忍着屈辱,朱煜咬牙切齒,

“有什麽事你他娘的就說。大早上的跑過來,總不見得是來找孤溫存的吧!”

溫你媽的存。慕容拓冷笑一聲。

“你也配?”

“慕容拓你睜開狗眼看清楚,老子堂堂大周儲君,有什麽不配?”朱煜氣得已經用吼的了,“你到底來幹什麽?放開老子!”

慕容拓也沒閑心耗在這裏,質問他,

“這個寝殿占地不小,院子衆多,那些刺客如何得知本宮的院子?”

見他終于說了正事,朱煜神色倒嚴肅了幾分,不過,

“什麽意思,慕容拓你懷疑孤?”

“剛來的時候,咱們的院子是特意重新選過的,除了你東宮的人,還有誰知道咱們住在哪裏?”

朱煜有些震驚,他似乎想到什麽,推開慕容拓一把起來,“你不說孤倒是忘了這茬,這樣想來确實有貓膩……你看孤做什麽,孤可什麽都沒做!你忘了你那院兒,孤當時還相中過!”

當時他都打算搬進去的,不過礙于某人沒吭聲換,他便沒再提。

這樣一想,當時自己要是真跟慕容拓換了,那昨晚被刺客抓了的可不得是自己嗎?

心下一禀。

再是知道那些刺客是沖着慕容拓來的,但萬一誤傷了呢?

不行,他得讓人好好查一查殿裏的人!到底是誰将他們殿裏的情況洩露了出去。

“那個禁衛統領,就昨天喊放箭的那個,雖然遮遮掩掩拐了好幾個彎,但孤确定他是老二的人……在那種情況下,若是誤傷或者故意射死誰,誰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慕容拓,這是有人想讓你死啊。”

朱煜都能想明白的事,慕容拓自然稍微一想就明了。

昨晚他走的事很隐秘,幾乎沒人知道。那些刺客被故意引進來,若是刺客不得手,還有禁衛統領,朱秉正的人,對東宮可不會心慈手軟。

“不像是老二的手筆,更像是有人在借刀殺人。慕容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慕容拓掃了一眼朱煜,示意他閉嘴。

“你最好查出誰洩的密。”

“憑甚孤來查?孤就不,反正又不是沖着孤來的,你自己去查。”

“本宮來就本宮來,到時候莫又火急火燎的趕來唧唧歪歪。”

朱煜一聽就知道說的是陳蝶的事,頓時啞口。

忘了這人心狠手辣,要是讓他來,他這殿裏的可不得遭罪?

啧,大半都是他從宮裏帶的心腹。

“孤想了想,還是孤來,不牢太子妃操心。”

這時屋外有些聲音,是春妞跑了進來 。

哭着要求見太子妃。

昨晚春妞睡得很沉,等醒來的時候感覺天都要塌了,她家姑娘竟然遭了刺客,還被傷成那樣,而自己卻渾然不知。心疼愧疚種種襲來,還被人擋着不讓進裏間照顧,她默默哭了一晚上。

早上的時候,她終于被允許進去照顧姑娘。姑娘突然從夢中驚醒,誰都不要,哭着要找太子妃。

她連忙四處打聽這才知道娘娘來了太子這裏。

不管不顧的沖進了屋,春妞求太子妃去看看她家姑娘。

見慕容拓聽了丫鬟說的轉身就要趕回去,朱煜倚着屏風,又嘴賤的刺了一句,

“喲,還挺寶貝。昨晚沒跟你鬧吧,這女人吶,就是不能慣,稍微慣一點就要上天。說來昨晚你還得感謝孤,讓你在她面前硬氣了起來。”

慕容拓原本已經到了門口,聞言,他停下腳步轉身,盯着朱煜不怒反笑,“你倒是說得對,是得感謝,所以本宮打算送你一份大禮。”

笑意滲人,那“大禮”兩個字,聽得讓人無端背寒,朱煜打了個冷顫。

清晨寒冷,他趕緊穿好繡金線的衣服,這才暖和了一些。

稍晚一些的時候,朱煜終于知道慕容拓送的是什麽大禮了。

那厮把禁衛統領給殺了。

箭矢正中眉心,穿過後腦。

戳着箭的屍體懸挂在了朱秉正的寝殿門口,挑釁示威。

宮女太監吓暈了好幾個。

又是一片嘩然。

前腳剛得罪東宮,後腳禁衛統領就被殺了。

任誰都猜出了緣由,紛紛看向了東宮太子。

太子朱煜被禦史連夜彈劾,濫殺無辜,不堪大任!

聯合幾個臣子一早上朝,竟是要上書請願廢黜太子。

朱煜身在太子位十幾年,盡管有老二在下面虎視眈眈,但一直坐得安穩。沒想到這次卻被無端波及,險些翻車,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當即召集幕僚詹士,忙得焦頭亂額,無暇分身。

這是後話。

且說慕容拓這邊,匆匆回了屋子,便看到女人淩亂着一頭青絲,擁着被褥蜷在床上,哭得梨花帶雨。

看到自己,眸子裏的眼淚更多了。

在那裏糯糯的控訴,

“你又走了…”

“沒有。”

慕容拓疾步走了過去,不過似乎是想到什麽,又讓人打了水仔細洗了手,這才來到床邊。

彎腰,他捧着嫩生生的小臉安撫,

“沒走,你在這裏,我還能去哪裏?”

“你剛剛就沒在…”

“我那是出去了一會兒,這不是回來了,嗯?”

搽幹眼角的淚,慕容拓又哄着女人躺下。看她的神情,知道女人還有些沒緩過來,于是又讓常秦開了幾副安神壓驚的藥。

左右無事,慕容拓幹脆也上了榻,壓着被褥陪着女人一起入睡。

守備森嚴的行宮竟然混進了大批刺客,章和帝震怒,下了幾道旨意要求徹查。

有人建議聖上擺駕回宮,因為皇宮至少比這裏要安全些。

聖上猶豫不決,因為按照慣例,是要住到正月底。若是這時候匆匆回宮,無異在說他貪生怕死。

不能容忍。

就在章和帝打算堅持的時候,禁衛統領被人射殺身亡,頓時,行宮上下個個人心惶惶。

為了顧全大局,章和帝在群臣的建議下,匆忙提前回了皇宮。

将行宮事物交給被彈劾的太子,讓他徹查此事,也算是對他小懲大誡!

春祭一行,讓章和帝對自己最器重的兩個兒子都有了嫌隙,着實不是一趟美妙的出行。

他幾乎是黑着臉擺駕回宮的。

這日清晨,翠鳥悠鳴。

宋楚從睡夢中緩緩醒了過來。

如同做了一場時間很長的噩夢,期間渾渾噩噩,斷斷續續的醒。

至今日,才像是完全清醒了過來。

盯着床幔上的繡花,宋楚有些出神。

她只是一個庶女,微不足道。被舍棄,也是再正常不過了。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死定了的。

絕望無助,這麽低微,若是死了,死了就死了,激不起半點水花。

就像前世一樣。

她沒想到自己會被人救。

有些事不能細寫,一細想,後怕,苦澀,感激,都容易紅眼睛。

這時春妞從外面進來,端了一盆熱水。這幾天她心裏很着急,晚上睡不着覺,等姑娘好了一些才好點。

昨天又抱着姑娘哭了好久,一直後悔那天晚上怎麽就睡着了。

服侍姑娘穿衣的時候,她又看見姑娘頸子上包着的白緞,還有上了藥的耳朵,又有些難過。

“春妞?”

“嗯?姑娘怎麽了?”

“娘娘去哪兒了?”

“娘娘一早出去了。”

宋楚見春妞心裏存着事,她舉着小手,“春妞你看,我的手已經沒事了。”

這幾天她喝了好些藥,鎮痛安神壓驚助睡,各種藥效都有,所以恢複得不錯。

至少人不恍了,受到驚吓的心也漸漸的得到了平複。

經過幾天的處理,她的的外傷已經好了。脖子上的傷在愈合,手也消腫了。就是耳朵有時候還翁嗡嗡,還在喝藥。

反正意思就是她沒事了。

“嗯……姑娘總算沒事了,吓死奴婢了。”

春妞看了姑娘一眼,如今姑娘身體好轉了,她有些事壓着,想要說出來。

“姑娘。”

“嗯?”

“奴婢覺得……”

宋楚等了半天沒見她說,

“怎麽了春妞,你說話怎麽吞吞吐吐的?”

“姑娘,奴婢覺得,你跟太子妃娘娘走得太近了。”

“嗯?”宋楚正在裹外衣,聞言停了下來,微微蹙眉,“太近了?沒有啊我們哪裏走得近了?”

“這幾日姑娘與太子妃同吃同住,還……同睡。”

“這有什麽啊,咱們不也是這樣嗎?”

“可沒有同睡一榻啊。姑娘,你和娘娘同床共枕的,奴婢總感覺有些不妥。”

而且有些事春妞沒說,她今早來伺候姑娘,正撞見太子妃娘娘從姑娘床上下來,吓了一跳。

姑娘衣衫不整,領口微敞,在床上睡得小臉紅撲撲,而床邊,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正在系腰帶。背影挺拔,寬肩窄腰。

知道的曉得是娘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登徒子,剛欺負完人從床上下來。

春妞有些急,但又不知怎麽跟姑娘說,總不能說她覺得太子妃像男人,所以這樣真的不妥吧。

“春妞你就是想得多哦。”

“是是嗎?”

“當然了。我跟娘娘都是女的,偶爾睡在一起有什麽嘛?之前我還給娘娘暖被窩呢。”

這麽一說,春妞又覺,好像确實又沒什麽。

畢竟娘娘是女的。

宋楚走出屋子的時候,太陽已經很高了。

今日是個晴天,陽光有些刺眼,她蜷着小手遮了遮。

這幾天都沒有出屋子,如今見到太陽,太過亮堂了些。

她準備回屋緩一緩,還沒轉身便看見娘娘從外面回來了。

身材颀長,熟悉的眉眼,幾天沒有認真看,如今在陽光下更深邃了幾分。

她提着裙擺小跑着過去。

不過可能是身子骨剛好還有些弱,又可能是腳下打滑,剛跑到人面前身子便晃了一下,有些不穩了。

細腰被箍住,有低低的淺笑在頭頂響起。

“走路都不會了?”

聲音清俊,帶着一絲笑意。

羞窘得宋楚小聲糯了一句,

“才沒有。”

旁邊的順平好心上前,笑眯眯的提醒,“殿下,楚小主已經站穩了。”

意思是可以松手了。

小手推攘了一下,宋楚提着裙擺又跑走了。

臉蛋兒上的胭脂有些紅。

順平看着楚小主跑開的方向,有些疑惑,

剛來,又跑開做什麽?

視線收回,順平便覺察到主子在盯着自己。

幽深的鳳眼微眯 ,

斥他,

“多事。”

一臉懵的順平:……诶?

多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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