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托孤…

小六坐在林家豪宅的沙發上，林亦鑫捧着個骨灰甕緊靠在他身旁。他們身後是林家律師，而對面是林浩森的三位夫人，以及三房子女。

律師用公事化的語氣宣讀林浩森的遺囑：“原歸于各房名下的房産，仍歸于其名下；各大銀行存款平分給17個子女；其餘不動産、以及濠江娛樂公司及其附屬産業公司，所有股權歸麽子林亦鑫所有。鑒于他未滿18歲，暫由其監護人--陸步揚先生代管。”

遺囑一經宣讀，衆人一片嘩然。濠娛是林家的根本，林家的所有經濟來源主要依靠濠娛以及旗下附屬産業公司。這遺囑的意思明顯就是将林浩森所有身家都留給了麽子林亦鑫。更離譜的是，要将這一大筆産業，交給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管理？！簡直是荒謬！更何況林亦鑫生母雖已經過世，他卻還有這麽多兄姐、繼母，哪輪到一個外人當他的監護人？

四太太首先發難：“荒謬！這是什麽狗屁遺囑，肯定是假的！”

律師仍然面無表情，語氣平淡，甚至公式化如機械人：“我手上這一份遺囑乃林浩森親筆書寫，并加蓋私印。如果你們懷疑起真實性，可以提出告訴，鑒別真僞。根據遺囑所寫，今天開始，林家主宅歸林亦鑫少爺所有，沒有他的允許，諸位不能進入。在下還有公務在身，先行一步。如果諸位還有什麽疑問，歡迎致電，或到在下的事務所咨詢。”

“我不相信，那遺囑肯定是假的！”

“對！我們去打官司，那遺囑肯定是假的！”

“就算是老頭子親手寫的，他當時神智也肯定不清楚！”

“那個下作女人！老頭子肯定是被她迷暈了頭！竟然把所有資産留給那小鬼？！”

律師一走，大廳裏便揭開了鍋，衆人心生不滿，紛紛将怨毒的眼神投向林亦鑫與小六。有些沉不住氣的，更加是口出惡言，頻頻潑髒水。

林亦鑫一開始還懶得辯駁，由他們去。但後來聽到他們诋毀妄母，一時氣憤難平，正待跳起來反駁。便被小六壓住，輕拍其後背。讓他冷靜下來。

小六由始至終未置一詞，他靜靜地觀察，将衆人的反應一一收于眼底。三位太太将不滿與怨憤明顯地表露在臉上。16個兒女，也有近半情緒激動。倒是那坊間傳聞內定的賭王繼承人--二房大小姐林奇英，表現得異常鎮定。看來這女人，确實不簡單。

那些話語越說越刺耳，林亦鑫年紀小，又從小嬌生慣養。平時各房兄姐雖不待見自己，卻也沒對自己怎麽為難，他哪受過這種氣？眼看就要爆發。小六安撫地拍了拍他肩膀，然後站了起來：“我想律師剛剛說得很清楚了，從今天開始，林家主宅是阿鑫的房産。既然如此，他便是主，你們是客。今天他已經累了，恕不能款待諸位貴客。各位請回吧！”

衆人哪肯善罷甘休，不但死賴着不走，謾罵更加是升級。林亦鑫忍無可忍，大吼一聲：“安伯送客！”安伯是林浩森的貼身管家，如今林浩森過世，他便繼續照顧小主子林亦鑫。他辦事幹練，收了主人命令，便召來保安，“請”三位夫人與衆少爺小姐出去。

林奇英表現得最有風度，瞄了一眼小六便起身離開。其他人等見林奇英都走了，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撂下狠話走人。

偌大的大廳終于只剩下小六與林亦鑫兩人，小六噓了一口氣，對林亦鑫說道：“別怕，有我呢。我答應過你父親，定會保你周全。你先把你父親安置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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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父。”林亦鑫抹了一把眼角淚水，聽話地将父親骨灰放到神桌上。

看着靈牌後面林浩森的遺照，小六一陣恍惚。

·

那日林浩森讓小六收自己兒子為徒。随後便讓林亦鑫趕快打電話找他的律師過來，撰寫遺囑。

小六是上世紀40年代的人，整個就一老古板，認死理、講義氣。別人對自己有恩，那就一定要還。他沒想到答應收下一個徒弟，還把自己牽連進一場豪門争鬥裏。

其實林浩森将寶貝兒子與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給小六，也算是孤注一擲了。雖然小六因為環境所迫，要比同齡人來得成熟、沉穩，歷練也更加豐富，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在那群狼環伺之下，要保全林亦鑫和林家家業，根本就是強人所難、天方夜譚！

可事到如今，他已經是林浩森唯一能夠托付的人。想他一代賭王，一生榮華顯赫，風光無限。到頭來，卻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倒是樹敵頗多，生意上往來的朋友也不少，就是沒有一個知交好友。就連妻子兒女都在算計他的性命，謀奪他的財産。

拜師儀式很簡單，林亦鑫給小六倒茶、磕頭。小六把那杯茶喝了，就算收徒完畢。

雖然心中存着許多疑惑，為什麽已經對外宣布已經下葬了的木頭哥沒有死？又為什麽一定要自己收他的兒子當徒弟？但是他都沒有問出口。只要是大哥提出的要求，就算沒有原因，他也一定會完成。

林浩森含笑躺在床上，看小六喝下那杯拜師茶。這才緩緩将原因道來。

“小六，你看過前些日的報紙吧？是不是驚訝我為什麽沒死？”

小六如實點頭。

林浩森苦笑一聲：“呵，也算是我自己造的孽。想我一生風流，娶了五房太太。別人只道我享受齊人之福，可誰又知道，為了維持家庭安穩，保持各房間的平衡，我花了多少心力？表面看來，幾房之間相安無事、和睦非常。其實，這些和睦都是在隔離的前提之下。各房有自己各自的區域，互不相犯，這麽多年來倒也算是相安無事。直到我70歲時遇到阿鑫的媽媽……”

差不多十六年前，生性風流的林浩森，在一次舞蹈比賽認識了林亦鑫的母親柯柔安。林浩森是一個舞癡，雖然已經年屆70，卻仍然老當益壯，經常參加交誼舞會。那一次他被邀請擔任大賽的裁判，當見到翩翩起舞的柯柔安時，他便馬上拜倒在她的舞裙之下。随後，兩人公然出雙入對。報紙媒體都知道，賭王又有新歡了。而且還得到了賭王本人的證實，他已将柯柔安收作五太太。

這個五太太可真了不得，林浩森對其寵愛非常。不但在濠江這寸土寸金之地，給她置辦了豪宅，還在香江創建了一家美容機構，當作禮物送給她。甚至整個濠娛集團，也有她的一些股份。兩人在公衆面前秀恩愛，親吻擁抱更加是常有的事。

兩人認識不到一年，賭王的第18個孩子就在濠江誕生了。由于其母正當寵，所以林浩森也對這個最小的兒子也異常寵溺，甚至公開誇獎，林亦鑫是自己這麽多孩子當中，跟自己最相像，最有潛力的。看這勢頭，二房長女林奇英女士的地位是岌岌可危了。

3年前，柯柔安外出時，遇到交通事故，雖然生命被搶救了回來，但是在三個月後，她還是離開了人世。然而這次不幸的“意外”卻只是一個開端。

去年六月，雖然已屆84高齡，卻仍然身子健朗、神采奕奕的林浩森在家中突然跌倒，撞到腦部，被送入醫院急救。随後一直有他病危的消息傳出。直到當年十月，他出現在國慶慶典上，這個謠言才被攻破。不過大家都能看出，他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看樣子已然一只腳邁進棺材裏了。

今年五月，終于在報紙上發布了他的訃聞。

“大家都以為我已經死了吧？哼，其實就連我那些家人大概都以為我已經死了。不過那棺材裏面根本就是空的！當年柔安的死，我早就知道是有心人的謀劃。不過一直沒有調查出到底誰是幕後主使，更何況畢竟都是自己家人，我一時不忍，便放過了這條毒蛇。對方卻不願意放過我，什麽在家裏不慎摔倒？我當時根本就是被人推下樓的！”林浩森一時激動，不禁又咳了起來。林亦鑫忙給他順背。小六倒了杯水給他。他潤了潤喉，繼續往下說。

“怕對方趕盡殺絕，再下毒手。雖然我的命被救了回來，但是入院後，我一直裝作昏迷不醒。後來熬不住了，便醒來，又裝作中風癡呆。這才保住了一條命。熬到今年，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便暗地裏部署後事。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或者說，他們已經等急了。如果我哪天清醒過來，立下遺囑，不用說財産絕對大部分會留給阿鑫。他們等不及了。但是我身邊一直有兩個忠心的保镖--阿全與阿武護着，他們下不了手。直到上個月，他們以替我擺85大壽壽宴為理由，讓阿全送我到山頂世紀酒店。在車開到山路彎道的時候，突然有一輛車撞了過來。阿全忙打方向盤，車子往護欄撞去，我們便掉下了山崖。幸好，崖下是海灣。落水後，阿全不顧自己性命，硬是将我推出車外。我奮力游到岸邊，再次逃過一死。他們搜了好幾天，沒有搜到我的屍體，又見阿全已經死了。也顧不得我是生是死，權當我已葬身魚腹，好實行他們的計劃。”

林家小鬼狠狠啐了一口：“一群沒有人性的豺狼！”

林亦鑫慈愛地摸摸兒子腦袋，又道：“我聯系了阿武，他尋了過來，将我安置在這破舊公寓裏。果然，我‘一死’他們就開始排擠阿鑫，甚至想将他趕出林家大宅。我讓阿武悄悄送消息給阿鑫，将他帶過來見我。”如果沒有遇到小六，他只能将林亦鑫托付給阿武。實在沒有辦法，他是自己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了。可惜他只是一介粗人，心思不夠細膩，怕是難保小兒子周全。幸好，上天待他不薄，又給了他一個希望。他與小六重逢了。

“小六，阿鑫我就托付給你。你要保住他。”躺倒在床上的老人，氣色很差，眼神卻仍然炯炯有神。一代賭王，鄭重地将畢生心血與最寶貝的兒子托付給面前的青年。

小六雖然有點為難，不說他不會照顧小孩。就是他自己的身份也不适合，他是一個欠債者，還是一縷上了別人身的幽魂。

林浩森看出他的為難，便體貼地道：“放心吧，陸步揚的那筆賭債，我已經讓阿武去替你還了。”之前林亦鑫提起他的時候，林浩森就已經對他做過調查。雖然，他當時并不知道他就是小六。

“木頭哥，我不能……”小六正待拒絕，卻被林浩森截住。

“诶，你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你發過誓，絕不賭錢。但是迫于陸步揚的身份，又不得不賺錢還債。只能當荷官一點一點慢慢還。”其實以小六那重義氣，又古板的性格，八成還是為了陸步揚責任，為了他的家人才努力賺錢，不得不重操舊業，在他最讨厭的賭場工作。他的這種性格，也正是自己當年特別看重他，與他交好的原因。

“老實說，我時日無多，等不了那麽久了，你就把那筆錢當作照顧阿鑫的辛苦費，收下吧。”

小六躊躇了一會，最終點頭。

林浩森滿意地笑了，摸着兒子的卷發道：“阿鑫，以後好好聽你師父的話。濠娛靠你了。”

林亦鑫早已撲在自己父親身上嚎啕大哭：“爹地，嗚嗚～爹地，你不會有事的。”

其實大家都知道，林浩森的樣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随後，一名魁梧的中年男子帶着一名律師進來。林浩森寫下了自己的遺囑。

此後兩日，小六每天都過來探望這對父子。

第三日一早，小六還躺在床上睡覺，便接到了林浩森的死訊。這一次，一代賭王是真真正正地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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