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阮棠雖然是私底下公認的校花,但學校裏漂亮的女生當然不止她一個——事實上,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不論男女,只要五官端正、體态健康,打扮得幹淨整潔,都是符合常規意義上“好看”的标準的。陸含雁當然也完全稱得上漂亮——圓臉鹿眼,身材嬌小但比例卻并不差,有一種和阮棠并不相同的漂亮可愛。
阮棠看完帖子,沉默了三秒,然後只想仰天長嘆一句:“大意了……”
沒想到大家嗑起cp來這麽百無禁忌。
她懷疑這些人只是單純地想搞點大新聞,并不是真的想嗑她的cp,并且她有證據。
阮棠偏過頭,百無聊賴地靠在陸含雁的肩頭:“雁雁,我們不清白了。”
副主席依然板着臉、頗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氣魄,卻并沒有推開她,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末了又掃了一眼顧衡。
顧衡也拍拍她另一邊肩膀,擺出一副煞有其事的老父親口吻:“阿阮就交給你了。”
陸含雁沒理他無聊的表演,伸手拍了拍桌上的筆記本,鐵面無私:“來看這學期的計劃。”
三人誰也沒當回事,鬧了一會兒就繼續開會讨論正事。一中每個學期都有一些固定的活動,比如第一學期通常是第一次月考後的學生會競選、期中考試後的秋游、運動會,以及十二月左右的藝術節。具體的事項可以到時候再定,但大致的準備時間和預算安排是得提前計劃好報給學校老師的。當然了,如果在這次月考後的學生會競選中沒有成功連任,他們也就不用考慮這些了——但顯然在座的三人都很有自信,趁着剛開學還不算太忙的時候加班加點把這學期的計劃先給安排上了。
第二天是周三——也就是這學期的第一節選修課。
最後兩節課終于在應覃迫不及待的期盼下到來。
除了部分實驗和計算機類的課程,選修課的教室大部分用的還是各班平時的教室。雖然信得過學生的品行,不過在這之前班主任還是作了“不要把貴重物品留在教室裏”的提醒,以免真有東西丢失難以說清。密碼學的教室在高二,應覃班上上一節稍稍拖堂了兩三分鐘,幾乎是老師一說下課他就蹿了出去、直奔二樓。
阮棠不論在哪裏都是最顯眼的,應覃剛到上課的教室門口,就見阮棠正笑着和周圍認識的同學們打招呼。少年眸光一亮,剛踏進教室,就見她身邊的座位已經被人先一步占走了。
“雁雁?”阮棠側過頭,笑意更甜,“你也選了這個啊?”
顧含雁放好自己的筆袋和筆記本,點點頭了一聲:“密碼學的本質是函數,我想學學看。”
阮棠笑眯眯地湊過來要和她說話,忽然見身側投下一道陰影,擡頭就見少年正低頭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地輕聲問:“我可以坐在學姐旁邊嗎?”
座位都是單獨的、沒有同桌。阮棠坐了靠窗的位置,旁邊隔了一條窄窄的小過道,就是陸含雁。此時應覃提出“坐在旁邊”,那就是只有陸含雁這個位置了。
陸含雁也擡起頭,看了一眼“弱小,無助,但漂亮”的學弟,然後又像是和自己毫無關系似的收回了視線。
阮棠回頭看了一眼,拍了拍自己後座還空着書桌:“旁邊沒有了,但可以坐後面這排。”
少年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垂着眼簾可憐兮兮地盯着阮棠看了一會兒,見她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知道自己裝得再可憐也沒有用,這才委委屈屈地輕輕應了一聲,把自己的筆放到了阮棠的後座,跟着長腿以跨,在那個空位上坐了下來。
一起上課的經歷和應覃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以為可以坐在阮棠的旁邊,和她一起聽課、一起讨論,然後對着她撒撒嬌裝裝可憐,就又能讓她摸摸他的頭、笑盈盈地哄自己幾句;但事實是,阮棠上課認真極了,一次也沒有回過頭來看他,他全程就只能看到少女烏黑的後腦勺和束起的馬尾,以及……她确實也和旁邊的人讨論了,但對象并不是她。
應覃記下老師剛講的內容,又忍不住沉着臉色盯了盯斜前方的女生。
不得不摸着為數不多的良心承認——對方确實是屬于漂亮可愛型的。
貼吧的內容他看了——主要是之前那個阮棠的圖樓一直在持續更新,他每天都會上去看看有沒有阮棠的新照片,于是很順理成章地看到了新內容。她喜歡漂亮可愛款的。
漂亮他是符合的,可愛他算嗎?應覃不是很有自信。
他清楚在別人眼裏,自己有些過分安靜,甚至或許是孤僻不合群。在她眼裏,她會覺得他可愛嗎?在他認真審視自己的時候,就看見了那個提到陸含雁的熱帖。
不論他是不是符合,但陸含雁完全符合這個标準那是沒跑的了。應覃又想起軍訓期間自己見過的她們相處的場景,更覺得自己劣勢滿滿——就算不是那種喜歡吧,可是姐姐還是和她那麽親近。
少年倚在牆邊,有些失落地輕輕出了口氣,又忍不住想起那天傍晚,她站在暖色晚霞裏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你想要什麽?”
他想要這個人,只想要這個人,只想要這個人眼裏只看得到他自己,但卻不敢說出口。
四十五分鐘悄然過去,下課鈴準時響起。少年精神一振,伸手輕輕拽了拽前座女生的衣袖。見她回過頭來,少年眨了眨眼睛:“學姐,剛才最後那個密碼可以給我再講一遍嗎?”
阮棠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沒聽懂嗎?我請你陸學姐幫忙來講吧,她的數學是最好的。”
少年臉上期待的表情頓時就是一僵。
過了兩秒,他收回手,垂下頭輕輕應了一聲:“謝謝陸學姐。”
陸含雁看了阮棠一眼。
阮棠張嘴,無聲地做了幾個口型。
幫個忙啊——口型是這四個字。陸含雁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點無奈和縱容,看了好友一眼,回過頭給應覃講題。
一個聽得不太認真,一個講得也有點過分簡潔,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遞了個臺階,總算是把這個有些尴尬的場面給成功圓過去了。應覃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再耍小心機,靠着牆安靜地看阮棠。阮棠像是一無所覺,還在和陸含雁聊天。
這個和應覃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下午就這樣在一片“和諧”中安然度過,離開教室的時候恰好和同樣下課的顧衡迎面相遇。阮棠随口問了一句:“阿衡選了什麽?”
顧衡笑眯眯地了一聲,施施然道:“《淺析電影中的犯罪心理學》。”
是個看電影的熱門課。
陸含雁頓時也“哦了一聲,點點頭,認真道:“适合你。”
一本正經的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揶揄對方——但總之,有點可愛。阮棠一下子笑出聲來,就連應覃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顧衡表情僵了一秒,随即也有些無可奈何,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官大,你說了算。”
阮棠和陸含雁根本不接他的表演,手挽着手就一起走遠了。顧衡也不生氣,挑了挑眉繼續道:“弟弟也在啊?”
仿佛現在才看到這麽大個人似的。
應覃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和阮棠關系很好,到底還是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緊接着就是一句“學長再見”,說完就頭也不回地下樓回自己教室去了。
顧衡站在原地,幽幽地又嘆了口氣——秘書委屈,但秘書不說。
……
這個周末阮诤和唐靜婉夫妻都在家,原因是收到了請柬參加虞家少爺的生日宴。
虞家主營房地産,大少爺這次的生日宴也是十八歲的成人禮,因此辦得格外隆重。
阮家三口到的時候,自然又是好一陣寒暄,之後夫妻兩個和阮棠又被分別引到了不同的小團體——阮棠拿了杯果汁,和幾個相熟的同齡人打了招呼,一邊回應着他們“還以為可以繼續和你做同學呢,阮棠你怎麽突然去了一中”的半真半假的遺憾抱怨,一邊聽着一旁傳來的小聲交談——
“棠棠越來越漂亮了,聽說成績也好,我家那個要是有棠棠一半優秀我就燒高香了。”有太太笑着誇獎,片刻後又話頭一轉,“但靜婉啊,說句體己話,棠棠再優秀,畢竟是個女孩子,到底也還是得有個兄弟幫襯着才好。”
“可不是,趁現在還算年輕,給棠棠生個弟弟,要不就算沒有外面的狐貍精,将來家産還不都得便宜了侄子去?”
“靜婉啊,這話我說了你可別生氣,你就是太要強了,成天在外忙着工作。你們家阮诤算得上正人君子了,可是這男人啊……架不住外面誘惑太多,還是生個兒子将來好有依靠。”
一個個冠冕堂皇、推心置腹的體貼模樣,卻偏又在她不遠處說給她聽。
“姐姐,”有人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腕。阮棠側頭,見一身西裝的少年面色沉沉,倒好像比她這個當事人還義憤填膺似的,“別聽她們胡說八道。”
阮棠笑了起來。
“沒關系呀,我也有胡說八道的故事給你聽,”她笑眯眯地用周圍恰好能聽到的音量和他“咬耳朵”,“聽說張家伯伯在外面的情人最近帶着孩子鬧上門啦,陳家哥哥公司虧了一大筆資金鏈斷裂,至于傅家哥哥,前幾天好像在會所被警察請去喝茶呢。”
連着點了三家,不多不少,恰好就是剛才“好心”勸唐女士生個兒子的那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