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應覃幾乎沒有拒絕過阮棠的要求。

于是他乖乖地跟在女生的身後, 又時不時低了頭去看她的手——她買了三罐咖啡,沒要塑料袋,一只手拿不下, 就幹脆把三罐咖啡一起抱在懷裏, 騰不出手來像先前幾次一樣牽着他的手腕。

其實被她牽着手腕,對現在的應覃來說也已經有些無法滿足了,但……少年再一次把視線落在她白皙纖細的手腕上,輕聲開口:“我幫學姐拿吧。”

他聲音不像平時那樣清朗,略有些低啞, 聽起來在夜色裏倒是顯出一點朦胧的沉穩來。阮棠下意識回頭看了他一眼,就見一雙手已經伸了過來, 穩穩地接過了她懷裏的咖啡。

雖然不至于幾罐飲料都拿不了, 但既然已經被他接了過去, 似乎也沒必要在學校裏反複互相謙讓。阮棠說了聲“謝謝”,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又回過了身去、繼續往前走。

少年垂下眼簾。

天色很好,路燈和月光交相輝映,她的手垂在身側, 顯出一種玉質的通透溫柔。

沒有來牽他。

少年抿緊了嘴唇。

阮棠并沒有帶着他走太遠, 路過了教學樓, 徑直進了一旁的教務樓。一樓盡頭的房門虛掩着, 從縫隙裏透出明亮的光線。

是學生會的辦公室。

阮棠推開門進了辦公室, 順手從應覃的懷裏拿走了兩罐, 一罐抛給了顧衡,一罐穩穩地放在陸含雁的手邊。

辦公室裏的兩人正每人對着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線幽幽照出兩人臉上的專注。

顧衡長手一伸,穩穩接住了咖啡, 第一時間打開喝了一口,轉過頭來一邊喝一邊含含糊糊地打招呼:“弟弟也來了?”

應覃摩挲着手裏最後一罐咖啡,垂眸掩住自己眼裏的不情願,輕聲回應:“學長。”

“雁雁,”顧衡屈指扣了扣陸含雁跟前的桌面,“歇會兒吧。”

陸含雁應了一聲,又過了幾秒才移開盯着屏幕的視線,一邊伸手去拿咖啡,一邊轉頭看向門口兩人,點了點頭:“謝謝。”

少年微微颔首算是回應,沒有說話。

阮棠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應覃最後摩挲了一下手裏的咖啡罐,然後乖巧地遞給了阮棠。

阮棠拉開拉環喝了一口。

意外地,不是十一月天裏常溫的冰涼,而是……有一點點溫。

阮棠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少年的體溫。

再繼續喝的時候,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阮棠喝了兩口就放下了,去櫃子裏取出了一臺筆記本來,又沖應覃招手。

少年在她身邊坐下。

“我們向學校申請,下周五最後一節班會課,會舉辦一場講座。”阮棠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又拿了一份文件過來,“講座的主題和大綱是這些。上面标注的是我們三個人的分工和目前進度。”

應覃的閱讀速度一向很快,目光随着阮棠的話掃去幾眼,已經能大致看清楚所有的內容了。

少年臉色驟然漲紅。

“時間有點趕,下周我會去找校醫和生物老師複核我們的初稿,還要預留時間修改,所以這周末為止得完成初稿。”阮棠把鼠标塞進他的手裏,偏過頭看他,“這是我們目前需要但還沒來得及查的數據,接下來随時還會繼續增加,可以交給你嗎?”

他穿得這麽單薄,手卻很燙——阮棠居然有那麽一點走神,只覺得……難怪能把咖啡都捂得有了些暖意。

現在已經是周三晚上了。

她側着頭,長發垂落下來,有幾縷鬓發擋住了耳朵。應覃手指不自覺地動了動,卻還是忍住了沒有伸出去。

她看過來的目光,認真而信賴,甚至有一點鄭重。

少了平時的縱容和溫柔,但……再這樣的目光裏,他的心跳忽然亂了一拍。

這一次,他對她來說是平等的同伴,而不是她眼中的小朋友。

“好。”應覃臉上依然還紅得厲害,卻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我可以幫你們。”

……

應覃兩天沒參加晚自習了。

晚自習沒有老師在教室,按說不來也沒什麽人注意。不過應覃就……真的太顯眼了,不僅是幾個室友,白天的時候也有周圍的同學來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雖然運動會跳高拿了亞軍,但班花“身嬌體弱”的印象還是随着軍訓時的那次暈倒,不知不覺就深深刻在了高一六班同學們的腦海裏。

理由是現成的,應覃坦坦蕩蕩:“在學生會辦公室給姐姐幫忙。”

學生會工作一般不占用晚自習時間,畢竟不管怎麽說,學習才是第一位的。但對于兩位年級第一來說……

問就是怎麽樣都行,都可以。

周四晚自習結束的時候,學生會辦公室裏四個人也剛剛關了電腦。應覃用的那臺是學校配給學生會公用的,阮棠他們三個用的都是自帶的,這會兒都收了起來準備拎着一起走。應覃默不作聲地接過了阮棠的電腦包——阮棠那臺性能當然是最好的,但因為屏幕大、重量也不輕,少年人提在手裏卻看不出什麽分量。四人走出教學樓,迎面就是一陣風吹來,顧衡哆哆嗦嗦地裹緊了自己的外套,然後看着應覃身上依然單薄的襯衫,倒抽一口涼氣:“弟弟火氣很旺啊。”

應覃看了他一眼。

少年人漂亮的桃花眼在夜色裏居然顯得有些銳利和懾人。

除了對着阮棠的時候,他一向安靜得過分。顧衡以為他會和先前一樣保持沉默,誰想他幽幽看了過來一會兒後,輕輕地嗯了一聲:“我身體好。”

顧衡一口氣嗆在喉嚨口,猛地咳嗽了起來。

——我懷疑你在陰陽怪氣地內涵我,并且我有證據。

“進度有點來不及了,”阮棠不理兩個幼稚鬼,微微皺着眉想了一會兒,問,“你們要不要——周末直接來我家住?”

“好。”陸含雁沒考慮多久就點了點頭——她是女生,去閨蜜家住兩天,沒什麽顧慮。

顧衡啧了一聲:“雖然我知道資本家不缺客房,但我再确認一下——”

“嗯,”阮棠知道他要問什麽,直接點了點頭,“客房還有,我爸媽不在,家裏只有一個照顧我的阿姨在,不會對你問東問西的。”

雖然“問心無愧”,但去異性朋友家住,見了家長多少總是有那麽點微妙。

顧恒于是也爽快點了頭。

“那我……”應覃緊接着開口,才剛說了一個字,就被阮棠拍了一下手背。

随着她那一句“小覃随時可以過來”,少年有些失落地輕咬了一下下唇。

——随時敲門過來,和住在一個屋檐下,又怎麽一樣呢?

少年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住得太近或許也不全是好事。

第二天是周五,顧衡和陸含雁都已經和父母報備過,放學後直接上了阮家的車。

應覃跟在一行人身後。

顧衡坐了副駕駛的位置,體貼地把後座讓給了兩個女孩子。阮棠在陸含雁之後也上了車,然後擡起頭。

應覃在車外垂着頭看她。

“我可以一起嗎?”少年聲音很輕,“好幾周沒有一起回家了。”

倒是沒有可憐巴巴地找“家裏司機沒有空”這樣毫無可信度的借口了。

阮棠看了他一會兒,往裏讓了讓。

少年一下子笑了起來。

他本就漂亮,笑起來越發顯得乖巧無害。

車開到半路,顧衡看了眼後視鏡。

少年縮着高大的身形,硬是靠在女孩子的肩頭,閉着眼睛睡得安穩。

——怎麽說呢,就……完全沒有意外的感覺,內心毫無波動。

阮棠的計劃是,周五晚上大家抓緊先把作業做完,周六再開始繼續忙講座的事。于是到家後,應覃就一步三回頭地回了隔壁的應家,阮家父母果然都不在,陳阿姨熱情地做了晚飯又準備了客房。

深夜十一點半,應覃做完了作業,沖了個澡出來,似乎聽見院子裏有什麽聲音。

少年皺着眉下了樓,走近院子,才發現……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

三個人在吃宵夜——好像是外賣送來的燒烤,因為味道太重,所以直接轉戰到了露天的院子裏吃。

聯排別墅的院子也是相連的,應覃沒有開燈,那邊三人都沒有注意到這裏的陰影處,但應覃可以看到對面,比如……

顧衡一邊吃,一邊又死死裹着厚外套,嘴上還不消停:“阿阮,問個問題,我真的很好奇。你要是願意說就說,不想說也無所謂。”

“一般這種‘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你聽過就算了’的話題,”陸含雁一本正經地點評,“都是不當講的。”

顧衡嗆了一下,一陣猛咳。

阮棠抱着一杯熱奶茶喝了一口,笑眯眯地開口:“放吧。”

“什麽?”顧衡才咳完,還有點反應遲緩,沒一會兒就回過神來了,不滿地重重又咳了兩聲——俗話說:有話就說,有那啥就放,她這不就暗示他在放那什麽嗎?

阮棠忍笑,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顧秘書請。”

“你拒絕別人一直都挺爽快的,那隔壁弟弟怎麽說?”顧衡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能随着風斷斷續續地穿到隔壁的陰影裏,“就他那點小心思,你應該全知道吧?”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慌張.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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