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阮棠也有些感慨——一年前的這個時候, 盡管她知道應覃對自己有那麽點特別的心思,但在她心裏依然也只是把他當成隔壁家的漂亮弟弟、一個從小就備受寵愛的小朋友。但現在,她确确實實已經知道了——他早就不是懵懂的小孩子了。
當然,最後還有的就是和學校裏的其他人一樣感慨——漂亮弟弟終于也成為了別人口中的“學長”。應覃肯定不是第一次被叫人做學長, 不過是第一次和阮棠在同一所校園裏被人叫“學長”, 阮棠對此不免就感受得格外真切了一些。
她笑笑收起手機, 餘光卻掃到了一個有些意外的熟悉身影, 定睛看去就見前面略遠處的少年人雙手插在褲兜裏, 有些迷茫地四下張望了一會兒,然後終于找到了一個路人、攔下來也不知道問了些什麽。
阮棠不由得輕輕眨了兩下眼睛。
少年人大約是在問路, 對方伸手指了個方向, 他嬉皮笑臉地揮了揮手,也不在乎對方面無表情的冷臉,維持着雙手插兜的姿勢晃晃悠悠地走遠了。
被問路的人卻往這裏走了過來, 到了阮棠跟前停下, 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因為剛剛掏手機而翻出來的外套口袋內襯。
阮棠乖乖聽她擺弄,等她收回了手才問:“小朋友問路啊?”
陸含雁了一聲, 擡起頭看她——阮棠比她高出好多,她擡着頭認真看了阮棠兩眼,想了想問:“認識?”
不然阮棠應該是不會多問的。
“隔壁鄰居。”阮棠說完,就見陸含雁露出了一種很是微妙的眼神。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一年以前她說起應覃的時候,似乎也說的是“隔壁鄰居”又或是“鄰居弟弟”之類的, 在一想到兩人現在幾乎就差一個“名分”的關系,不免有些心虛,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個是半年前剛搬來的。”
陸含雁語氣毫無起伏地了一聲。
阮棠覺得這會兒大概可以給她配個內心活動:你到底有幾個好弟弟?
“我去後勤處領個拖把, ”阮棠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轉移話題,“我記得他應該是沒考一中吧?”
阮棠說得委婉,真相是魏潇根本就沒心思念書,據她所知,成績很是一言難盡。
陸含雁倒是不以為意,幹脆陪着她一起去後勤處:“可能是借讀吧。”
一中沒有擇校名額,不過每屆都有幾個借讀生。除了學籍不在一中之外,平時和正式學生也看不出什麽分別,至于借讀的條件,阮棠也沒關心過,但以魏家的手段,只要不用去幹涉中考分數,別的多半也不是太難辦到。
如果他在一中可以抓住機會好好學習,那魏程恐怕也是難得做了一件好事。不過……阮棠想起少年人偶爾談起家事時那種桀骜又受傷的目光,又忍不住有些憂慮地嘆了口氣。這時候,忽然就又想起了應覃的好來——至少這個弟弟,盡管嘴上說得病嬌,人卻乖得不行。
陸含雁見她神色變換,一時間目光也有些古怪,遲疑了一會兒,忽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阮棠側頭,就見她很認真地看着自己:“你談戀愛了。”
是陳述句的語氣。
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可以談戀愛,但不可以把談戀愛看得太重。”
她長得顯嫩,又是圓臉,走出去說是初中生都有人信。但這會兒她一板一眼提醒自己的樣子,簡直……怎麽說呢,居然莫名其妙地有點神似家裏的唐總。
阮棠哭笑不得,挽着她就差指天罰誓了:“你放心,我沒忘呢,我們将來還是要一起去打江山的!”
陸含雁眨了眨眼睛,見她還是平時的老樣子,這才點了點頭,又說起正事:“我簽了京大數學系的保送,研究生會出國讀金融。”
“等你回來,我這邊時機剛好。”阮棠說着又忍不住笑起來,“到時候教授們問你為什麽不直博搞數學,你可千萬別把我供出來。我怕天天被紮小人。”
陸含雁終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生性嚴肅,只笑了那麽一下就抿着唇又板起了臉:“只要你不會又忙到熬夜、不吃飯……”
是沒有起伏的、但明顯屬于威脅的語氣。
阮棠一邊心虛地摸鼻子一邊挽着她撒嬌,笑鬧着進了教務樓。
……
高三的氣氛明顯要緊張很多,不過倒也不至于從前聽說的那麽草木皆兵,只是大家平時在校園裏的步履确實都不由自主地比以前匆忙了不少。
天氣轉涼的時候,這一年的運動會又到了。當然這和高三沒什麽關系,還是照常上課,操場邊傳來的人聲和槍聲并沒有對高三的學生帶來太多的影響。
應覃去年跳高拿了亞軍,今年班裏又給他報上了。另外還給他報了個一百米的短跑,應覃覺得無所謂,也就應下了。
課間的時候阮棠去了教室外的走廊。一中占地面積很廣,但因為學生不多、只有一幢教學樓,就在學校的中軸線上。操場在校園的邊緣,離教學樓走路大約是七八分鐘的距離,再加上學校內綠化覆蓋率極高,站在走廊上也看不到半點操場的情況。阮棠看了會兒樹、放松一下眼睛,笑着搖了搖頭,又在上課前準時回到了教室裏。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是四點。阮棠想了想,把已經做完的作業全都交了,一個人出了教室。
運動會還沒有結束,操場上人多,倒也沒有什麽人注意到她。她一個人不緊不慢地逛了半圈,就見到了在跑道候場的少年。
周圍還圍了不少面生的女孩子,看起來是高一的新生,目光頻頻往應覃的方向飄,但都很克制。
阮棠笑笑,轉頭去了終點的方向。
等在終點記錄的是體育部的學妹,一見她就睜大了眼睛,眼睛亮晶晶地蹭過來打招呼:“主席來視察嗎?今天挺順利的!”
“不用叫我主席了,”阮棠笑眯眯地揉了一下學妹活潑的短發,“你們都很能幹,我只是做題累了過來随便看看。”
學妹在終點處的跑道上給她騰出了一個絕佳的空位,又有些歉意:“主席等下聊哦,一百米決賽要開始了。”
阮棠點頭,看向跑道的另一端。
一百米,就是标準跑道一段直道的距離,看不清對面的細節,不過……即使只是光憑着身形,也能很輕易地在熙攘的人群中一眼找到清瘦又挺拔的少年人。
起點處是體育老師扣下了發令槍的扳機。
一百米是短跑,不過是眨眼功夫,視線裏的身形就一個個都清晰了起來。
阮棠站在原地沒有動,含笑看着跑在最前面的那個。
因為要上場比賽的關系,少年人難得穿了一身運動裝,而且還是短袖的運動體恤——他平時,似乎一年四季都是穿襯衫更多一些,看起來總顯得更加乖巧斯文。但現在他那小可憐的馬甲都掉得底都不剩了,他似乎也就不怎麽上心掩飾了,一馬當先跑得飛快,毫無懸念地第一個沖過了終點,然後……
順着慣性的作用,一把擁住了等在終點的那個人。
一年以前,是他在終點等她。現在換成了……他奔向他的終點——她站着的地方就是終點。
這裏是跑道的彎道,在操場最邊緣的位置,倒是不太引起看臺上的注意,但旁邊的學妹看得清清楚楚,頓時就發出了一聲短促又興奮叫聲。
阮棠沒轍,也不生氣,揉了揉明顯借機占便宜的少年的頭發,示意他去學妹那裏登記時間。
學妹臉上紅撲撲的,也不知道看了這場面到底是激動的還是不好意思的,飛快地給應覃登記完,然後就一臉理解地沖阮棠眨眼睛——她算是知道主席今天是為什麽來的了。
應覃剛跑完一百米,氣息倒是還挺平穩,只是臉上因為運動有些泛紅,乖乖站在阮棠身邊,垂着眼簾偷偷看她有沒有生氣。
阮棠失笑,也沒解釋,沖學妹揮了揮手,轉頭走了。
應覃還站在原地,有些失落地看着她的背影。
阮棠走了兩步,見身邊沒有動靜,停下腳步回過頭,就對上了少年一雙濕漉漉又泛着紅的桃花眼。
盡管知道……這可憐巴巴的樣子裏大半都是裝的,阮棠也還是有些抵擋不住,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不跟我走嗎?”
少年的眼睛幾乎是在瞬間噌的一下就亮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趕了上來和她并肩。
阮棠帶着他出了操場。高三都在教室,其他人都在操場,校園的路上一時間顯得有些冷清。應覃不停地偷偷看她,看到阮棠都忍不住要直接開口問了,垂在身側的手忽然動了動,然後慢慢地試探着握住了旁邊的手。
阮棠低頭看了一眼。
應覃難得穿了短袖,露出了整截小臂。藏在襯衫下的時候看起來清瘦,這會兒看起來倒是肌肉結實、線條流暢。只是……小臂上隐約凸起的血管暴露了他此時此刻的緊張和忐忑。
這好像還是……那次□□被她發現之後,兩人第一次牽手。
誰都知道,這個牽手和以前的意義完全不同了。
自己又是在學校裏就這樣牽她,她會不高興嗎?還是會……掙開?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在這個故事裏難道我就是唯一的戀愛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