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才是方濛

不過半月,滿京都都已經知道,宣王許了一人十裏紅妝,白首此生。

得知消息的那天,煙花地的小倌們紛紛紅了眼,樂坊裏的姑娘們個個哭花了妝。

大呂舊俗,賤籍出身的小倌不能娶做正妻,但宣王卻毫不在意,只跟講這話的人笑說:“本王鐵了心只娶他一個,明面上的名分是正還是側,又有什麽區別?只要本王在一日,華兒便是王府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定不會讓旁人欺辱輕賤了他。”

越華公子從王府別院發嫁,紅妝十裏相送,王爺的心腹手下親自策馬相迎,開了王府正門将人迎入府中,便是當今聖上說越華公子是妾,也沒人敢真把越華公子當了王爺的側室看待。

沈停雲騎着王爺的愛馬翻羽,走在迎親隊伍的最前頭,身後緊跟着的轎子裏便是日後的王妃。

要親手将別人送進心愛之人的懷抱,這對小侍衛而言實在是過于殘忍。

可是王爺的命令,他不能不從。

在別院門口迎越華上轎時,越華冷笑着對他說:“你看,王爺心裏到頭來還是只有我,今天過後,我是主母,你還是下人。”

“王妃的話,屬下聽不懂。”沈停雲無法理解越華不知所起的妒恨,自己不過是王爺身邊的一條狗,怎麽就值得對方側目?

越華笑着不語。那日偶在芷清院西廂聽見了沈停雲和倉銘“做妾”的戲語,便讓他不得不小心對待起眼前這個看似不争不搶的侍衛。

想靠着半吊子的水平扮豬吃虎,跟自己搶王爺的寵愛,那還不能夠。自己不過是用了小小的手段,就讓王爺厭棄了對方,勒令對方朝自己下跪道歉。可見王爺對其的“寵愛”,也不過是當成了玩物罷了。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京城百姓萬人空巷,夾在道路兩側想要一睹能讓風流不羁的宣王爺一朝轉了性的王妃,到底出落個怎樣的傾國傾城。

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沈停雲硬着頭皮在前面開着路。

從別院到府邸的路怎麽就這麽長,漫漫長日,好像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可沈停雲又巴不得這條路真的走不到頭,這樣至少越華就不能嫁給王爺。

“那白馬上的公子哥兒,便是王爺吧?”沈停雲聽到路旁有百姓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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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說什麽呢,這不過是個侍衛。”

“嚯,王府的侍衛都這般姿容不俗,那王爺跟王妃得是個什麽模樣。”

“王爺倜傥風流,玉琢的一樣精致,遠遠看去就不似凡人。”

“王妃我也有幸瞧見過,和王爺當真般配。”另一路人忍不住插話,“天造地設,再沒有這樣般配的人了。”

沈停雲聽得清晰,心裏絞痛。是啊,人人都說他們般配,自己站在旁邊,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下人,誰見了都不會有多餘的目光分給自己。

齊時雨和越華在潛鱗院成婚,越華到的時辰尚早,按照規矩,齊時雨還需進宮接受皇帝的恩典,之後才能拜堂。

齊時雨剛要出門,越華就到了王府,于是王爺便折返回了潛鱗院,進宮前還要再把新婚的王妃瞧上一瞧,恨不得把人揉碎了融進骨子裏。

越華身着朱紅禮服,舉手投足間仍帶着丹朱河畔特有的風流,齊時雨一時情動,伸手便往越華的腰封上摸。

越華咳了一聲,提醒他沈停雲還在。

齊時雨回頭看了沈停雲一眼,道:“無妨。”

越華長腿輕蹬,嗔道:“怎麽無妨?”

“罷罷,停雲,聽華兒的,外頭候着。”齊時雨頭也沒回,眼裏心裏只剩了越華一人。沈停雲緊咬下唇,應聲退了出去。

齊時雨還急着進宮,也沒對越華做什麽,把人按在榻上親了一會兒,随後擦幹嘴角,笑道:“還記得咱們初見的時候,本王許了你日後娶你為妻,如今可有食言?”

沈停雲耳力好,站在窗邊心冷了半截。

王爺怎麽見了誰,都許諾要對方娶其為妻?

再者說,既然許了這麽多人,怎麽就只兌現了跟越華的?怎麽王爺當年跟自己說的那些話,跟那天的雪一樣,随着隔日的暖陽就化了,許了越華的,卻記了這麽久?

沈停雲知道自己是在嫉妒,但忍不住。他多想王爺現在抱着呢喃情話的人是自己。

可自己哪裏配呀。

狗就該躲在主人的腳邊,搖着尾巴等主人心情好了,賞口飯吃。怎麽能跟人一樣,企圖去得到寵愛呢?

“華兒當時便知道,不管過了多久,只要能和王爺重逢,王爺必定不會忘了曾經的誓言。”

齊時雨拿食指刮了一下越華的鼻尖:“濛濛,當日雪夜,你救本王性命,本王就心裏暗暗想着,日後無論你想要什麽,本王都要捧來給你……等為夫從宮裏出來,咱們拜了堂,為夫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王爺話說了一半,便将自稱從“本王”改成了“為夫”,聽起來更加親昵……也更加令沈停雲難受。

越華:“什麽事,這麽神神秘秘的,王爺現在說與華兒聽,不行嗎?”

齊時雨又親了他一口,道:“有點複雜,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等為夫回來,大把的時間說與你聽。”臨行前齊時雨又親了越華一口,之後才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懷裏的人。

門外,沈停雲聽得渾身發抖。

不對,不對,不對!

自己才是方濛!

那年雪夜,救了王爺的人是自己!

明明是自己才對!

那些記憶不是捏造的,當時王爺親了自己,然後跟自己說,以後過得不好,就來宣王府找他,他是宣王世子。

明明是自己!!

可自己來了,為什麽屬于自己的東西,卻被人竊走了?!

齊時雨走出房門,朝站在門外的沈停雲交代:“倉銘随我入宮,你在這裏陪着華兒,好好護着他。”

沈停雲擡頭,雙目緊盯着齊時雨的眼睛。他從前從來不敢和這雙眼睛對視,現在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竟直勾勾地望着它們。

我才是方濛,房裏的那個人,是假的。

王爺,你看看我,我才是。

可惜王爺只是王爺,隔着皮囊,猜不出眼前人心裏想的事。

心裏千言萬語盤旋着,沈停雲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渾身都在抖,上下牙齒打着架,像是即将被凍死的人。

齊時雨只以為小侍衛嫌自己冷落了他,便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道:“乖,華兒是本王的命,一定要護好他。等本王忙完了大婚,再好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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