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醒來
季明歸不眠不休,花了四天時間,終于清除了沈停雲中的毒,還順道解決掉了鄭閣主留在他身上的蠱。
刀尖戳死剛從血液中出來還在不斷蠕動着的幼蟲的時候,季明歸看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齊時雨,在思考要不要把他身體裏的母蟲一道解決掉。
“不拿出來我會死嗎?”齊時雨問。
“當然不會,幼蟲離體後就和母蟲失去了感應,同生共死的作用也沒了,母蟲一個也鬧不出什麽幺蛾子,随随便便讓你死了也太便宜你了些。”
“那就讓它在裏面吧。”
季明歸一邊低頭為沈停雲手腕上割開的傷口包紮,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就是月圓的時候,母蟲找不到幼蟲會變得躁動不安,不要命,但能把人磋磨得生不如死。”
聽完季明歸的話,齊時雨還是堅持把母蟲留下來。
“極端又偏執,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我是不明白雲兒當年憑什麽能看上你?”季明歸說。
齊時雨朝季明歸冷笑了起來:“即便如此,他寧願喜歡我,也不願意喜歡你。”
這話戳中了季明歸的心事,怒道:“我跟他四年夫妻,他對我什麽心思,我比你清楚得多。”
齊時雨自覺失态,又恢複了謙恭謹慎的樣子。
随後季明歸又說:“但你也別想靠着留下母蟲讓雲兒內疚,我是不會告訴他這件事的。”
齊時雨點頭,說應該的。
這是他留給自己的懲罰,不是為了讓沈停雲愧疚的籌碼,即便季明歸不強調,自己也會竭盡全力瞞着沈停雲的。
沈停雲一直昏睡着,沒有醒來的意思,季明歸不讓齊時雨靠近他,自己守在金月閣裏給沈停雲喂飯擦身。
齊時雨站在窗邊,遠遠看着內殿裏悉心照顧沈停雲的季明歸,像是有蟲子在他心尖上咬了個口子,鑽了進去,疼得一陣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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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叫嫉妒。
真可笑,自己生下來就什麽都有,走到哪裏都是萬衆敬仰的存在,竟然有一天會去嫉妒別人。
喻寒依從居龍殿批折子出來,站在他身後,也不多說話,一樣盯着內殿裏的人,但眼中自始至終只有季明歸一個。
季明歸為沈停雲理好床榻,出門為他煎藥,轉身的時候看見杵在窗邊門神似的兩人,裝作沒看見一樣走了出去。
齊時雨和喻寒依每天都在,季明歸嘗試趕過,但無論如何都趕不走,他還要忙着給沈停雲療傷,沒有那麽多空閑的心思管着他們兩個,只能由他們去。
“他是為了氣朕,不是針對你。”許久後,季明歸徹底進了後廚,喻寒依才輕聲開口,“他恨朕把他騙到這裏,關了起來,以至于他沒能在朱明教危難的時候及時趕回去,更沒能見到鄭閣主最後一面,朝對方問出自己想問的事情。”
齊時雨趁季明歸出去的空檔,翻窗進了裏間,同時對窗外的喻寒依說道:“也不一定,興許他是真的喜歡。我看着他對停雲無微不至的照顧,覺得要是我走了,停雲有他,應當也能過得很好。”
喻寒依卻沒有順着齊時雨的話說下去,只道:“朕不服,憑什麽要讓給他?”他跟季明歸,也是患難之交,那時如果皇位奪不回來,喻寒依知道季明歸一定會帶他回南疆,做對平凡的夫妻。
他不懂,為什麽自己恢複了萬人之上的身份後,明明可以給季明歸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地位和權勢,季明歸卻在這個時候不願意要他了。
齊時雨詫異地看向喻寒依,他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嫉妒的神色,原來皇帝和自己一樣,也是會去嫉妒別人的。
齊時雨說:“不是讓給誰,是看你愛的人會選擇誰。”齊時雨知道,身為上位者久了,誰的命都攥在手裏,想殺就殺,想留就留,就會漸漸忘記,別人也是人,是人就需要尊重。
“但是朕選了他。”喻寒依說。
“那陛下當年得到我的時候,覺得滿足嗎?”得到一個并不愛着自己的人,當真會高興?
喻寒依點頭:“至少在皇陵看見你無助地看着我,求我救下沈停雲的時候,我很滿足。”自己的時雨哥哥竟然真的有一天,眼裏只剩下了自己一個。
齊時雨不再做聲。他失去過一切,所以已經不敢再占據沈停雲什麽,只希望他能好好的,無病無災地到老,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喻寒依從來沒有失去過,所以沒辦法理解自己為什麽會放任季明歸的行為。
齊時雨低頭看向沈停雲,這幾天各種名貴藥材養着,停雲臉上終于有了血色,不再是蒼白如紙的樣子,他撫摸着他的臉頰,似乎這樣能回到從前,眼前人還是那個對自己捧起一顆心的小侍衛,喝醉了酒,連不想讓自己娶別人的要求都不敢提出口。
季明歸熬好了湯藥,端着藥碗走進內殿,正看見齊時雨低頭看着沈停雲,怒火中燒說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他不明白齊時雨這樣一個人渣,怎麽還敢恬不知恥地出現在沈停雲面前。
季明歸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無人可用的時候讓沈停雲出谷去找那個齊君郎,他要是知道齊君郎就是陰魂不散的齊時雨,一定關也要把沈停雲關在谷裏。
齊時雨不想在沈停雲面前跟季明歸起争執,起身走出內殿,臨走前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沈停雲。
忽然,沈停雲手指幾不可查的擡了一個高度,眼睫也顫動了一下。齊時雨瞬間愣在原地,季明歸不明所以,還在趕他出去。
“停雲剛剛是不是動了?”齊時雨三步并兩步地走回沈停雲榻前,半跪在榻邊拉起沈停雲的手,低聲喚道,“停雲,你是不是醒了?”
季明歸怒火上來,轉頭看向已經走到門邊的喻寒依:“讓人把他給我帶出去!”随後又狠狠威脅齊時雨說:“你再不滾出去,我就讓他再也醒不過來,他是我的人,伺候他一輩子不算什麽。”
齊時雨害怕季明歸真的這樣做,還是起了身,快步走出了內殿。
“離開金月閣,在我讓你進來前,一步都不許踏進來。勞煩陛下跟他一起出去。”
喻寒依無奈笑笑,朝齊時雨說:“你看,我就是舍不得跟他說一句重話。”潛臺詞是在講,人是我慣的,你有怨言,也自己受着。
小皇帝對枕邊人的縱容,齊時雨不是沒見過,當年自己想重辦蘭芳宴,小皇帝就瞞着朝臣想方設法給自己辦了一場,不想留在京都,小皇帝就主動提出讓自己走。如今季明歸怎麽樣,自己都只能受着。
确定兩人都走出門後,季明歸才開口朝沉睡者的沈停雲問道:“說吧,夫人。醒了多久了?”
沈停雲猛地睜開眼睛,起身靠在床頭:“不算久,他進來的時候剛醒,正好聽見他的聲音,沒敢随便睜眼……但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活着。”
季明歸怕沈停雲太過激動,把胸前的傷口掙裂,阻止了他想要抱住自己的動作,說道:“我不是早都派人給你送過信,說自己去京都了嗎?怎麽回事,這都能給忘了?”
沈停雲摸摸鼻尖,笑道:“我不是以為,你得知了教內發生的事情,趕了回來,結果被鄭閣主囚禁了嗎?但你要是沒死,鄭閣主地牢裏燒死的人是誰?”
“可能是我失蹤了十幾年的爹……”季明歸說完就沉默了,沈停雲見狀也不敢繼續詢問,拍了拍他的後背。
季明歸卻朝他搖搖頭,随後将他們如今的處境告知了沈停雲。
“你要是想回去,跟咱們兩個跟從前一樣,咱們就立刻回南疆。要是不願意……那就再說不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