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沒有講完的故事
只要原本早該入土的倉銘仍好好活在宮中,那麽就能證明他當真成了宿主。
确定了目标與進宮的辦法,沈停雲一夜睡得難得安穩。
隔日一早領隊就帶着沈停雲進了裝着金瓜的箱子暗格裏。暗格專為藏人而設,從外部看不出來什麽,但內含乾坤,不僅空間充足,還有能窺伺箱外情況的小孔。
沈停雲和齊時雨分別藏身在了兩個箱子中,被宮裏采買的奴才從偏門擡進了王宮,暫且放在了存放瓜果的庫房。
庫房門被徹底鎖上後,沈停雲才敢有所動作。
他推了推側邊小門,卻發現原本領隊輕易就能劃開的小門巍然不動,好似有着千斤的力氣賭在門外,再出去不得。
沈停雲冷吸一口氣,加大了拉扯小門的力氣。難道這門從內裏打不開,必須得從外才能開啓?但若當真如此,聽雨樓自己的人該如何出來?
嘗試了幾次徒勞無果後,沈停雲不得不朝齊時雨詢問:“閣主,你出得來嗎?”
齊時雨那邊卻沒有絲毫的回應。
沈停雲又喊了幾聲閣主,見依舊沒人回答後又喚了幾聲齊時雨的名字。
庫房空蕩蕩的,沈停雲幾乎聽見了自己的回聲,再叫兩聲恐怕連周圍看守都要被召來。
沈停雲加大了力氣,試圖用武力将門拆解開,但藏人的箱子設計精妙,大抵為了防止被人為破壞暴露聽雨樓的秘密,請能工巧匠精心加固過,根本輕易無法劈開。
一股絕望忽然就湧上了沈停雲心頭。
黑暗中,他清晰的意識到,如果自己一直無法打開眼前的這扇小門,恐怕自己再也沒辦法從這裏走出去。
自己将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間庫房,誰都不會發現,腐爛的屍身遲早會引來守衛,等他們用武器劈開箱子以後,自己興許會被做成活屍,在蠱王宿主的號令下,行屍走肉般地游蕩進大呂,手上沾滿同胞的鮮血。
沈停雲怕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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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害怕到了頂點,頭腦裏就會開始想起很多自己覺得虧心的事情。
沈停雲想到的是從自己面前跌落在地上的越華。
自己明明救得下他,可卻因為嫉妒與失望,沒有伸出本該握住弟弟的那只手。
越華比他長得更俊朗漂亮,多年迫不得已在丹朱河的生活,為他帶來了一種雌雄莫辨的氣質,薄紗似的蓋在原本就美豔的面容上。
越華從樓上墜落的時候,滿身紅衣,天邊殘陽似血,連生命的最後時刻都美得令沈停雲窒息。
如今自己要死在這種地方,是不是就是當初對這種美好的消逝無動于衷的報應?
他已經親手解決了謀劃這一切的倉銘,還是不能贖罪嗎?
沈停雲低低笑了起來。
小門被緩緩推開,一束算不上明亮的光照進了陰暗的暗格。
沈停雲從箱內出來,擡起頭,與錯愕地看向自己的齊時雨目光相接。
“怎麽哭了?”齊時雨伸出手,觸碰到沈停雲臉頰上的淚珠,卻在下一個瞬間被沈停雲一掌打開。
“你去了哪裏?”沈停雲冷聲質問道。
倉庫的門完好無損,屋頂的天窗也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齊時雨應當一直都在。
“我……”齊時雨一時說不出話來。
聽雨樓的箱子都是特制,打開手法也千奇百怪,領隊見自己跟着自然也沒有将開箱的手法告知身為外人的沈停雲。齊時雨原是想逗逗小侍衛,讓對方急一急,沒想到竟把人惹哭了。
齊時雨後悔得話都說不出,只能不停道歉,拿出帕子給沈停雲擦淚。
沈停雲擦幹了眼淚,面無表情地看向齊時雨。
“我,我真沒想惹你哭。”齊時雨着急解釋,“方才想事兒走了神,後來見你急了,所以想着逗逗你……”這話說得,又沒底氣又可憐。
沈停雲心裏原是有火的,但看着對方不知所措地朝自己道歉的模樣,火氣不知道從哪兒一溜煙散了,只剩了噗嗤一聲笑。
齊時雨多少有些頑劣,沈停雲在他身邊那麽多年,也見過幾回,印象最深的是在從安南郡回京的路上,王爺不顧聖旨繞了路,找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鎮,租下了一間酒館,非要給當時的小侍衛包馄饨。
那天王爺沾滿了面粉的手糊了小侍衛整臉,笑着喊人探花郎,歲月靜好,笑着的臉上多多少少也有幾分真心實意。那時說的是什麽來着?若是日後娶妻,要納你做妾。
想到這裏,沈停雲臉上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一雙眼瞪向齊時雨。
他真是厭煩死齊時雨這個人,又割舍不掉對方的這張容貌剛好的臉,季明歸要是也有這副面孔,自己早就在朱明教跟對方真正成了一雙神仙眷侶,怎麽會到現在還要被眼前人糾纏?
齊時雨原本已經緩和的表情陡然又緊張了起來,試探性地開口問,剛剛不是都笑了,怎麽這會子又生氣了?
“我想起來,我當年在蠱林裏,有人拉着非要跟我講自己從前的事情。”沈停雲罵道,“那個人可真賤,故事講了一半,影兒就沒了,到現在都沒知道後來的事情。”
齊時雨問:“那個故事我湊巧也聽過,你想接着聽嗎?”
沈停雲不答,沿着牆翻上天窗,出了庫房。齊時雨緊跟其後出去,嘴裏也沒閑着,那些故事,對方不聽也得聽。
小少爺死裏逃生,回去就大病了一場,醒過來時,當初救下他的小孩已經沒了蹤跡于是小少爺去求了家裏大人,想着一定要找到那小孩兒,好好報答人家。
但故事裏的小少爺,其實不是出自普通的富貴之家。
從小少爺的祖上開始,他們家就已經位極人臣,但皇帝心窄,容不下他們,一點點地将他們家手裏的東西拿走,到了小少爺的爺爺那輩的時候,小少爺家裏已經岌岌可危。
不想眼睜睜地看着家族沒落,總得做些什麽。
于是小少爺的家人們開始了不斷攬權、培植心腹的道路,以至于越走越遠,開始貪戀起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來。
在那樣的家庭裏,小少爺不得不變得同樣心狠手辣,根據着父輩的心願,長成了貪婪多疑的大人,笑裏藏着刀,處處隐着算計,尋找當日恩人的目的,也漸漸變了味道。
後來小少爺當了家,按照規矩千挑萬選出了一個侍衛。
“小少爺第一次見到那侍衛的時候,心想,這小孩兒有意思,一雙眼亮亮的,看着自己的時候,好像願意為了自己豁出命去。”
聽到齊時雨提到了過去的自己,沈停雲渾身不自在了起來,耳朵尖泛紅,背上冒着汗。
後面的話聽不得了。
沈停雲噓了一聲,指着不遠處的小樓問道:“那裏是不是倉銘住過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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