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百年前
司念卧室裏,她安靜的躺在床上,像是一個睡着的公主。
自打剛才回到屋裏之後,司念心情就一直低落,她一直非常讨厭下雪天,但是原因卻誰都不知道,哪怕是陪伴她最久的神使宮辰。
雖說在見面的那刻,司念的時間就被他停止在了十八歲的時候,可是即使神使的能力再強大,他也沒辦法強大到可以洞察司念身為渡靈人的心。
神使縱然是有可以看遍亡靈人生中整個過往,甚至前世往生的能力,可是對于活人來說他做不到,司念雖然身為渡靈人可她又是一個活人,只不過是時間被停住了而已。
在司念心中雪天意味着所以不幸的開始,雖然已經三百年過去了,司念甚至連娘親的樣貌都快忘了個幹淨,但她仍然清楚的記得那句話。
那句在司念剛剛牙牙學語時,甚至還沒有辦法聽懂話中意思的一句話,當時的司念雖然不懂娘親在說什麽,可是她臉上心疼和無奈的表情讓她至今難忘。
那時司念才一歲多點,正在羊圈裏扶着牆學走路,外面飄着漫天大雪,成年人穿着厚厚的皮襖甚至都抵不住那寒風的侵襲。
可是這麽小小年紀的司念,卻好像是不怕冷一樣,穿着并不算厚的衣服,扶着冰冷的牆面,世間一切的苦難都好像和她無關一樣,笑容綻放在她的臉上。
娘親看着她純真的笑容,卻沒有半點高興更多的是心疼,輕柔的撫摸着自己女兒的腦袋:“小念,你說你要是不是下雪天出生的該有多好,也許都怪娘親吧,都是我害了你。”
那時一向不愛哭的司念看到娘親眼角的淚水,笑容在臉上定格了兩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娘親慌忙的把她抱在懷裏,想要哄她讓她停止哭泣,可是一切還是晚……
再次回想起這些,淚水又忍不住流下,司念并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她擅長掩蓋住自己的情緒,可是又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這些時候她的情緒經常會不受自己控制的開心難過,大笑或者哭泣。
窗外的雪花還在飄落,司念看着外面那層淡淡的銀裝,設想這自己出生時的場景。
“也許,在自己未出生之前,爹爹和娘親也是期盼這自己的吧?村子裏的村民也沒有怨恨自己吧?”
每到下雪天,司念總會控制着自己不去回憶,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她控制不住自己之前的過往就像是洪水猛獸一樣浮現在腦海當中。
可是這次的司念卻控制住了自己,她好像已經變得不是那麽難以面對,晚上渡靈店鋪還要營業,也許對自己來說更應該做的是超度完最後一個亡靈,尋求最後的贖罪和解脫,三百年前的事實在是折磨自己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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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司念以為自己并不會睡着,因為每次像這種時候,她都會害怕自己會做噩夢有夢到那些殘忍的過往,可是這次不同就在司念釋懷掉一些東西的時候,她躺在床上,沒一會就進入了夢境。
還夢到了一個,都在回憶裏快要被遺忘的人,可那個人在司念的心中又是那麽的重要。
……
一個大學紛飛的寒冬,司念穿着自己單薄的棉衣,外面套了層外面撿的別人已經穿了不知道多久不要了的羊皮外套。
即使是這樣一個大雪封路的天氣,在這個破舊的小山村裏,所有的小路都被沒過腳腕的厚雪覆蓋住。
可是這又能怎樣,即使是這樣的天氣,十五歲的司念還是要每天下山,一天要跑十幾個來回去取來山泉水放在倒進村子裏每家每戶的水缸之中。
羊年臘月大雪天出生的司念,被村裏的每一個村民都認為是不詳的人,他們固執的認為着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不幸都是因為司念的出現。
但是也有些老一輩的村民還心存善念,被娘親藏了八年直到娘親去世時候才被發現的司念,因為母親生前的一個詛咒被留了下來。
村子裏的老人說,司念需要贖罪來淨化她原本邪惡的靈魂,山泉水可以作為媒介,村子裏五十四戶人家,每戶人家門口都放着一只巨大的水缸。
老人說,只要司念可以用山泉水裝滿村裏的每一只水缸之時,就是她靈魂被洗刷幹淨的時刻。
說是這麽說,可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單純的司念還是答應了,不管是村民怎麽對她,她永遠像是沒有脾氣一樣,總是在以德報怨。
八歲的司念,剛開始結束這個,她拿着一個葫蘆做的小水瓢,跑出去好遠才找到了山泉水所在的位置。
費盡了千辛萬苦卻只取到了一瓢水,回去的路上依舊坎坷,司念即使在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個水瓢,還是不時的會有水灑出來。
一個不小心司念跌倒在地,膝蓋磕得發黑可是水瓢裏的水還是被保住了一半,一瘸一拐的回到村子時,水瓢裏的水已經沒了多少。
八歲多的司念看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巨大水缸,卻沒有絲毫想要放棄的念頭,把水瓢裏剩下僅存的一點點水倒了進去,她又走向了去取山泉水的路。
村裏的老人,縱使是想留她一命,可是看到這小丫頭這麽有恒心那刻她們也是害怕了,雖然村子裏又五十四個巨大的水缸,可是如果按照她這樣下去,終有一天也會被她填滿。
于是村裏的老人又商量出一個計策告訴司念,每當下雨下雪水缸裏的山泉水被別的東西污染之後,那就不再幹淨,缸裏的水必須重換。
單純的司念還是沒有拒絕,她認為自己已經還活着總有一天,這五十四個水缸會被她填滿,可司念還是錯了在一個每年都會下一場可以封山大雪的山村,完成這個任務是有多麽的艱辛。
司念日複一日的努力着,随着長大她把水瓢換成了水桶,現在她又扛起了扁擔。
但是司念還是低估了人性的險惡,即使在這麽多不利的條件下,那些村民還是不願意放過司念,只要自己水缸裏的水超過一半,他們就會想盡辦法的破壞。
往外舀水還算是仁慈的,有的人幹脆往水缸裏扔沙子,按照老人的說法這一整缸的水司念都要把它清空,再倒進去新的純淨了山泉水,更有甚者直接在司念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給水缸上鑿個小洞。
可是對于也一切司念都沒有怨恨,只是覺得自己跟他們造成了不幸,理應償還別人,別不接受就代表自己付出的還不夠多,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那年十五歲的司念,在大雪終于停下的時候,又開始了無休止的取水,從頭再來這件事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司念中間也崩潰過,但是随着時間的堆積,她已經練到一次可以挑四桶水,而且路上也灑不了多少。
這天和往常一樣,踩着厚厚的積雪,司念又去往了取山泉水的路上,每走一步路積雪又回沒過腳面。
司念沒有別的鞋子,只有自己編的一雙破舊不堪的草鞋,實在是太冷了司念便薅了一些羊毛塞在破布裏,用那破布裹着腳在穿上那雙已經快要磨穿了的草鞋。
即使是這樣,不畏懼嚴寒的司念,雙腳還是被凍傷了,雙腳被凍得通紅,腳後跟裂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下山時,司念腳一滑,裂開口子的腳撞在了一塊石頭上,鑽心的疼痛讓司念的腳一軟跌倒在地。
血止不住流着,四桶水齊刷刷的倒地,司念顧不得堅持自己身上的傷痛,連忙去扶倒下的水桶,卻也只救下了小半桶水。
司念臉上扯出來一個苦笑,既無奈又沒有任何辦法,腳上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流着血,司念也不管它好像,坐在雪地裏片刻的放松着自己的身體。
遠遠的看去,司念好像看到了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麽那個人走路晃晃悠悠,好像時刻都會倒下。
在司念挑水的這些年,見過不少抄小道進京的人,進京需要繞過擋在他們村前面的大山,可是如果直接翻山過去能節省三兩天的路程:“一看就是外鄉人,估計又是趕考的書生來抄小道了。”
看着四周這皚皚的積雪,司念感覺眼前這書生好像時刻都會倒下一樣。
果不其然,司念這個念頭剛出現,那人便在離司念十多米遠的距離倒了下來,顧不得腳上的傷。
冰冷的積雪好像已經凍住了司念的感官,她蹭的一下從地上彈起來,快步走向了那個人。
那人面色俊秀,長得非常的白,一看就是沒有經歷過什麽苦難的人,一副書生氣。
司念拍了拍他的臉頰,可是那人早已經暈死了過去,沒有半點反應,見他嘴唇被凍得發紫,司念把自己身上的那件破爛皮衣脫了下來裹在他身上。
司念知道如果就把這人扔在雪地裏不管,要不了多久他必定會沒命,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扁擔和四個水桶,司念拖着那個人走回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