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臨時助理看着那蛋撻，回答道：“就是昨晚打電話過來那小夥子，叫高慎。”
方鋅墨的手僵住了，貝齒輕咬住蛋撻皮，碎屑紛紛落下，他稍稍埋下頭，把蛋撻重新放回盒子裏，來回轉了兩圈，“我就知道，不會是他。”
“老板，怎麽了？是不好吃嗎？我馬上拿走！”
“不了。”方鋅墨恢複了神色，“讓他來給我當助理，你去做你的本職工作吧。”
臨時助理的臉色微微一變，慌忙道：“可是，那家夥就是個客服，要不是公司缺人，根本不可能把那種人招進來，昨晚那麽簡單的問題他都解決不了……”
方鋅墨的目光微斂，十指交叉，空氣中頓時充滿了壓迫感。那人的話還沒說完，但敏感的神經告訴他，若是再說一句，可能會連本職工作都不保，于是後退一步，自覺地退出了辦公室。
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整個公司的氣氛都非常好，因為今天放假，大家都擠在休息室吃點心，除了高慎做的蛋撻外，還有其他同事帶的小零食，那些平時沒有怎麽說話的同事也在今天聊起了天。
唐骁原本還想工作，但在這種時候未免顯得有點太不合群，只好坐在休息室曬太陽，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他貓似的微微眯了眼睛，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休息室突然安靜下來，幾乎是落針可聞，他回過頭，門口正站着那位臨時助理，他把高慎叫了出去。
休息室再次恢複剛才的喧鬧，只是在竊竊議論高慎被叫出去的原因。有人知道唐骁和他的關系好，于是都跑來問。
贊助沒跑，高慎既不能說是有功，也不能說是有過，這時候把人叫出去，唯一有可能就是他那獻殷勤的小零食出了問題。
“哥！”
沒過太久，高慎推門而入，敷衍過那些找他打聽的人，拉了唐骁就往外走，跑到一安靜的小陽臺上。他附耳小聲說：“哥！我升職了！”
“升職？”唐骁有些懵，但還是下意識往周圍看了一圈，确保沒有別人。畢竟這是個敏感話題，很容易讓人覺得他是拍了馬屁才走的運。
“讓你去負責廖老師的工作了？”唐骁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
高慎直搖頭，眼睛發光道：“不是！是老板助理！絕對是因為我的小蛋撻抓住了他的胃！一個Alpha，抓住了他的胃就等于抓住了他的心！”
唐骁強掩笑意，拍拍他的肩，“那你好好幹，争取真的抓住他的心。”
Advertisement
平常什麽玩笑都開的小夥子，一聽這話臉都紅透了，“哥！你說什麽呢！我都沒見過他……”
“可他剛剛不還在嗎？”這還沒到午飯時間，既然有新上任的助理，那老板應該見見才對。
“不在呢！說是有急事，出去了。而且今天我放假，讓我過了周末再來交接工作。哥，你下午什麽安排？我準備去打聽打聽該怎麽當好助理。”
這時候唐骁的手機響了，是墓園負責人打來的電話，說是方家那邊嫌麻煩，不願意來處理預留的資金，今後的維護費用仍舊會由那邊出，其中還包括定時會送的向日葵。但難搞的還不是這件事，就在剛才，方家又打來了一筆錢，用途上寫了清明兩個字。
的确，快到清明節了。
唐骁有些頭疼，他想都不用想，這筆錢肯定是方鋅墨存的。他告訴負責人，自己等下會過去一趟。
“一起吃午飯吧，下午我去處理點事，然後就去買菜。你只管吃就行，也當做慶賀你升職了。”唐骁道。
到了墓園，負責人給出的方法是讓唐骁自己去找方家談，但他怎麽也搞不懂，為什麽唐骁不肯接受這筆錢。既不用自己給，也不用自己操心，多劃得來。但唐骁只是笑笑，買了一束向日葵，去了父親墓前。
時間有些緊迫，火鍋的所有材料都還沒有準備。他習慣自己炒料，因此只能多預備出來一些時間。
工作生活朋友，所有事情都看似在有條不紊地前行着，就算方鋅墨仍舊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的生活當中，他也在慢慢學會平靜對待了，除了那些違抗不了的生理因素外，他覺得自己已經能處理好這一切了。
直到他再一次看到墓碑前那束帶着露水的向日葵，他的呼吸開始變得無比沉重，就像是頭頂上有一塊石頭，随時會掉下來把自己砸地粉碎。
這一次，他不知道該怎麽欺騙自己。
在這個城市，就算是有不認識的親戚朋友，那他們也不可能來到這裏，這可是全市最貴的墓園，這一小小的一方地，抵地上當地一套小房子。
去菜式場的路上，他看着屏幕上已經輸好的那一串號碼。這串號碼不管過多少年他都一定記得，就像是那些無可阻擋的生理反應，當他腦子裏想出那個名字的時候，他的手指就已經不由自主地敲出來了。
方鋅墨在這裏，最好的可能性是他只是偶爾來這裏。
一定是這樣的……唐骁用手背遮住眼睛，無聲地祈禱。
晚上回去的時候，高慎已經回來了，在客廳裏忙忙碌碌地背誦着所謂的助理準則。
“看到當沒看到，聽到當沒聽到，知道當不知道。”
唐骁沒忍住笑了，炒料時殘留的味道把他嗆得夠厲害，眼淚都流了出來。
“哥！你笑什麽！”
唐骁努力憋住，“你這都是什麽玩意？”
“助理三大法則！”高慎敲敲筆記本，一臉認真，“跟在老板身邊，例如是他當着你的面和情人做什麽事，你也要當做看不到聽不到不知道！”
聽起來沒什麽道理，但唐骁忽然想起了秦艮。也難怪，以方鋅墨那樣的脾氣，也只有做到這三點的人他才會留在身邊。做助理，最重要的就是會看臉色，會揣摩心思。
但看看高慎那天認真的模樣，唐骁在心裏直搖頭，覺得他或許很難勝任這項工作。畢竟這歲數的人，大多都年輕氣盛，沉不住氣。
定的鬧鐘響了，時間顯示晚上八點整。時間正好，底料已經準備好了，菜品也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只差那位隔壁鄰居。
唐骁拿了三個碗放作料，對高慎道：“你有空嗎？去隔壁敲敲門，問問現在能開飯了嗎？”
高慎馬上扔了筆記本，“好勒！我這就去請！”
吃火鍋，配點飯可以說是錦上添花，醬油炒飯太膩，蛋炒飯是最好的選擇。唐骁端了碗上桌，透過沒關上的門聽到樓梯間嘈雜的吵鬧聲。
“可……可是昨天說好了一起吃飯的！”
“……”
“不行！你忙歸忙，平時連你人都見不到，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時間，你必須來吃。”
小高的嗓門太大，唐骁恍恍惚惚聽到對方說了句等下有事。
他一下有點失望，自己不是小孩，若是對方說了有事，他一定不會多做強求，可這時，門口傳來更大的聲音，高慎拉長了嗓音喊：“哥——！你快出來！他不來吃飯——！咱倆把他拉進去——！”
唐骁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想再觀望觀望。
“哥——！快——點——！”
這聲音驚地唐骁汗毛直束，他吓得瑟縮一下，嘆了口氣，慢慢踱出房門。剛踏出一步就看到高慎死拽着人家的胳膊不肯松。
“哥！快來快來！”高慎大喊。
“我真有事，這次是我考慮不周，下次一定……”“來吃飯吧，都準備一下午了……”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繼而同時消失，只剩下高慎一個人在樓道間大喊大叫。
四目相對，撞出了兩種不同的驚訝氣氛，一種是喜極而泣，一種是慌亂無措。
許久未見的那張臉帶上了明顯的憔悴，眼底的淤青看上去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休息好了，一手被拽着，一手拿着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方便面，當唐骁的身影出現在那雙漆黑的瞳孔裏時，灰暗一掃而空。
所有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就好像他們昨天才見過。
唐骁潛意識想逃，但方鋅墨馬上朝他靠近了一步。
“老師！”
唐骁轉過身。
“你們倆認識？”高慎很是驚訝，半掩着唇，不是很相信，又問了一遍，但還是沒人理他。
“老師……”方鋅墨往隔壁看了看，舔了下起了皮的嘴唇，“哥哥說你走了，你一直都住在這兒嗎？”
“既然認識就好辦了啊！哥，快邀請別人進去啊！”高慎叫道。
“別人不想吃就算了，我不強求！”
高慎打了個哆嗦，他從沒聽過唐骁如此冷漠的聲音。
“我吃！老師我吃！”方鋅墨急忙解釋。
唐骁冷笑一聲，“小高，人家都買了泡面回家了，還有事的，我們不要打擾，回去了。”
“燒水壺壞了！泡不了！”方鋅墨緊接道，目光仿佛磁鐵般緊鎖在那個背影上，活似了高中生見到喜歡的人那樣，一切都表現地過于明顯。
高慎嗅到八卦的氣味，暗自興奮。
“很簡單，你還可以煮。”唐骁說着想走，卻被高慎眼疾手快地抓了回來，他投去責備的眼神，但高慎故意裝作沒看到。
“竈臺太老了壞了，而且鍋也沒買，搬過來之後一次也沒做過飯。樓下便利店也沒有熱水，今天也壞了！外賣前兩天吃了肚子疼，拉了好久，今天才舒服一點，我很久沒吃飯了，老師……”
方鋅墨的聲音越說越小，聲線裏裝滿了可憐，撒嬌的意思太明顯了，唐骁不用轉頭就知道，那張臉上肯定連兩頰都在微微發顫，眼睛裏都裹了淚，可憐兮兮地惹人心疼。
明明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可撒嬌這一套，是真的一年比一年玩得利索。
尤其是當他悄悄走近，兩指輕輕扯了扯圍裙邊角的時候，唐骁整個人都快瘋了。
一股風吹過來，将火鍋的香氣帶進了樓道，唐骁聽到身後傳來明顯的咕嚕嚕的聲音。
“老、老師……我餓了……”
要命。
唐骁兩三下解了圍裙，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高慎朝這方鋅墨比出勝利的姿勢，方便面給他扔了，直接就給拽進了家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