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霍鏡光吃完午餐後不久,提早返回錢晶心的住處,只因稍後有訪客到來。當他徒步走上長斜坡,一部出租車從他身旁掠過。

以為對方己到達,他連忙加快步伐,追在那部出租車後頭。

不多久,他看到出租車停在錢晶心住的舊公寓大門前,車門推開,下來的乘客,令他驚詫的瞪大雙眼。

那不是他請來的客人,反倒是個令他意外的不速之客。

年輕女子身穿一襲 CHANEL米白色洋裝,手拎一只 CHANEL珍珠包,修長勻稱美腿下,腳踩 CHANEL米色高跟鞋,黑發及腰,容貌絕麗,氣質無比高雅。

“鏡光!”女子瞧見不遠處的他,朝他柔柔一笑,親昵叫喚。

他怔怔地與她對望半晌。

“好久不見,好嗎?”女子朝他步近,笑盈盈問候。

霍鏡光詫異在分開數年後,她的态度怎麽能這麽自然?“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她什麽時候回臺灣的?還有辦法找來這裏,令他難以理解。

“有心探問的話,不難。”女子笑道,一雙美眸打量着他身上的廉價衣着,又看看眼前他借住的舊公寓,面露一抹同情。“我比較意外的是,你竟會屈就在這種地?”

“來看我笑話?”霍鏡光撇撇嘴,對意外的訪客沒好臉色。

“當然不是,我才回臺灣,想見見你跟你哥,又聽說了你的事,便先來看看你。”她的麗顏忽地多了一分歉意,向他誠心說道:“對不起,過去的事……”

“那件事不用再提。”他淡淡地道,也沒想過會再見到她。“沒別的事,你可以離開了。”

女子打開珍珠包,拿出一個牛皮信封塞給他。“這些錢先給你應急。”

霍鏡光臉色不變,瞪着她。“我不需要你同情!”他将信封推還給她。

“我不是同情你,這裏沒多少錢才十萬元,要不,就當我借你的,你之後再還給我就好。”女子又将信封推給他,軟言軟語的希望他接受她的幫忙。

他嚴厲拒絕她所謂的好意,應付幾句,仍請她離開。

女子面露憂傷,要他多保重,過幾日待他恢複狀況再與他聯系,而後轉身,坐上在一旁等候的出租車離開。

霍鏡光正要朝公寓大門走去,就見另一部出租車到來,他轉身走向那部停下的出租車。

車門推開,下車的男人正是他要等候的對象,韓森。

韓森朝他點個頭,因他事前有交代別喚他Boss。

韓森打開公文包,拿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他,裏面是Boss交代他帶來的現金。

“謝了,讓你跑一趟。”霍鏡光接過信封袋,向專程過境臺灣來跟他碰頭的經理人道謝。

“沒什麽,小事。倒是這點現金真的夠嗎?”Boss交代他入境後,前往銀行從他海外戶頭提領十萬元臺幣送來給他。

“綽綽有餘。你特地跑一趟,我卻不方便跟你多談。”霍鏡光還是多幾分謹慎,避免兩人在這裏接觸被發現,匆匆與他道別,表示之後再透過視訊詳談。

韓森點個頭,既然任務完成了,他也不是會說廢話的人,便又坐進出租車內,随即前往機場,準備返回美國。

韓森是依霍鏡光指示前往印度尼西亞談WIKI工廠收購案,順利完成使命後,向他先告知一聲,便要返回美國。

霍鏡光突生一念,要求韓森先過境臺灣,短暫停留幾小時,替他送筆現金再回去。

他雖被斷了金援,諸多不便,但借住在錢晶心這裏并不愁吃穿,即使只能過平民生活,他甘之如饴,卻不禁顧慮到她。

她的房子沒冷氣,白天酷熱難耐,他還能外出避暑,即使傍晚回去只吹電風扇仍很悶熱,他忍耐着也能度過,畢竟他不會在這裏久待,但她不同,他希望能改善她的生活質量。

尤其每次她在廚房煮完晚餐總是滿頭大汗,她雖不曾喊熱,表示習慣沒冷氣的房子,他卻清楚她是默默忍受。

他為她感到不舍,遂決定讓韓森送些現金過來,而這筆錢是他自己賺來的,更可以心安理得的用在她身上。

晚上六點半,錢晶心下班回到住處。

路上遇到一起散步的張爺爺、張奶奶,彼此寒暄問候,聽到對方所提的事,令她一陣狐疑。

當她上樓,開門進屋,瞠眸驚詫。

“回來了,晚餐不用煮,我叫餐廳外送,一起吃。”霍鏡光躺在長沙發上滑着平板,而茶幾上擺滿了精致料理。

“你怎麽……哪來的冷氣?”錢晶心質問。

“我請人裝的,分離式,廚房也裝一臺,這樣你以後煮飯就不會滿頭大汗了。”霍鏡光坐起身,對她笑着說,以為他這體貼作為能得到她一句贊賞。

未料她臉色一變,氣悶問道:“你怎麽有錢?你爸取消對你的經濟制裁了?那你搬回自己住處享受,自作主張裝冷氣,電費很貴,我吹不起。”她上前拿起遙控器關掉了冷氣。

“電費我付,先預付兩萬可以嗎?”霍鏡光拿過遙掉器,又把電源打開。

怕她有負擔,他笑笑的強調是他要使用,由他付費,不介意先預付她幾個月的電費,他還留了幾萬塊現金,而日後,他再找名目替她繼續負擔電費。

他拿起擱在沙發旁的生皮信封,欲掏出現金先付給她。

她見狀,擰眉又逼問,“你怎麽有錢?”

“呃?朋友借的。”無法坦承真相,他說得含糊。

聽他一臉輕松的道出是向朋友借的錢,錢晶心的臉色更難看,忍不住怒聲斥責,“朋友?什麽樣的朋友?你跟女人拿錢還花得這麽開心,根本是吃軟飯!”

方才她遇到張爺爸、張奶奶,他們說中午看到一個身穿名牌的漂亮女人來找他,兩人在公寓大門外交談,對方還拿了裝鈔票的信封袋塞給他,兩老不免納悶他們的關系,但也不好上前探問。

她聽了很錯愕,未料一進門所見,令她難以置信他的行為,老人家口中形容的女性就像千金名媛,應該是他先前的女伴之一。

“喂喂,什麽吃軟飯?”霍鏡光大聲抗議,“這不是女人的錢,是……”

他差點脫口要道出真相,卻被她怒聲打斷。

“找女人借錢,之後再跟你爸拿錢還,你簡直無可救藥!”錢晶心氣怒不已,心下難以忍受他向可能關系暧昧,甚至有交往過的女人借錢。

她以為他有點成長改變,對他改觀,對他不自覺萌生一些好感,且懷疑他可能有苦衷、有秘密,并非真的懶散一事無成,沒料到擺在眼前的事實,令她對他失望。

“就說了不是女人,是朋友,不,是我的……”

霍鏡光欲辯駁,甚至不惜要向她坦白真相,再度被她打斷——

“既然吃不了苦,你給我搬出去,我不收留完全不知長進的廢柴!”她說得無比火大。

她的嚴厲訓斥讓他覺得很冤,但面對怒火中燒的她,他也知道一時難以解釋清楚,她也不一定聽得進去。

“明天叫人把冷氣拆了退回去,我下班回來也不想看到你再賴在這裏!”她對他下逐客令。

他雖不會長期住下,但一被她怒聲驅趕,他心下有點慌,不希望在這種狀況下與她不歡而散。

如今的他不希望自己在她眼中是一無可取的廢柴,盡管那是他一直以來努力營造的僞形象。

“如果,我答應我哥去巴布亞新幾內亞出差,你是不是就對我改觀?”他忽然提起原本完全不考慮的差事,只能借行動,扭轉她對他的誤解。

怒氣騰騰的錢晶心因為他這麽一句話,怔住了,她定定的瞅着他,悶聲道:“你是該去磨練一下,看能不能真的成長。”

“好,我答應我哥的要求,但前提是……你要跟我一起去。”霍鏡光立刻做下決定。

一聽到他提出的附加條件,她完全懵了,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巴布亞新幾內亞。

位于太平洋西南部一個島嶼國家,為世界第二大島國,赤道多雨氣候,國土多被山和熱帶雨林覆蓋,天然資源豐富,多數卻有待開發,國內經濟落後,每人年平均所得只有兩千美金,高失業率,治安不佳,交通不便……

錢晶心和多數人一樣,對這念起來拗口的國家很陌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前往這個地方。

只因霍鏡光提出的條件,她被總經理指派陪他這“無能副總”出差。

他們搭乘數小時的飛機,先到印度尼西亞再轉機,抵達首都穆爾茲比港,接着又轉搭國內線,飛往其中一個省分。

下飛機,小機場內冷清清,步出機場,外面豔陽高照,熱氣蒸騰。

适逢中午時分,陽光更燙人,才在戶外待幾分鐘,霍鏡光已覺額頭冒汗,很想轉進機場內避暑。他過去不是沒到過熱帶國家,但對炎熱仍适應不良。

片刻,一部陳舊的吉普車出現,霍鏡光原本毫不留意,是一旁的錢晶心喊道:

“車子來了。”

“這一部破車要接我們?”他不禁脫口道。雖然他沒預想會派什麽進口名車來接機,但這部吉普車卻連車窗玻璃都沒有,更不用指望會有冷氣。

“副總,你以為是來度假的嗎?會有什麽加長型禮車載你前往五星級飯店下榻?”她沒好氣的揶揄道。

因又恢複為他的助理職位,她改喚他的頭銜,可心裏沒有半點對名義上身為上司的他有一分尊敬。

他先前還信誓旦旦的要她對他改觀,可他迅速恢複一身名牌裝扮,連來這裏出差都很注重衣着,穿得時髦有型,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名牌大墨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明星來拍外景,或是什麽男模要走秀。

這時,皮膚黝黑、打赤膊的吉普車司機以英文向他們簡單介紹,随即将他們的行李搬上車。

霍鏡光雖頗有傲詞,但還是坐上車。

路上,放眼所及幾乎沒有涼蔭,車行好一段時間,才看到寥寥可數的建築物。

沒整修的黃士路面很颠簸,又因吉普車沒冷氣,車窗空蕩蕩,陣陣塵沙飛揚,令霍鏡光不時掩住口鼻,渾身都沾滿塵沙。

一旁的錢晶心卻是神色從容欣賞着沒有景色可言的風景。

巴紐因多山崎岖地形,國內陸路交通十分不便,沒有鐵路,公路也不普遍,運輸多以空運或海運為主,這些知識,是她在出發前臨時從網絡上惡補的。

車行兩個多小時,到了一座城鎮,四周的建築物雖然多了點,但都是一間間低矮的簡單房舍,路上行人不多,車輛更少。

這時,一部運木材的卡車轟隆隆地從旁邊駛過,揚起漫天灰塵,教吉普車內的霍鏡光再度掩住口鼻,嗆咳不停。

“還沒到?”他忍不住又問。

“快到了。”錢晶心沒好氣的安撫他。她前一刻才又向可機詢問目的地距離。

不多久,到達一處占地寬敞的鐵皮建築橡膠加工廠。

皮膚黝黑、蓄着落腮胡的廠長Fake見他們到來,連忙出來迎接,并向他表示歉意,原本他是要派副廠長去接機,因故走不開。

霍鏡光不在意誰來接機,內心腹诽派來的車輛沒有車窗太陽春,害他一路飽受塵沙侵襲,一身狼狽。

他原本抓整有型的頭發沾滿髒灰,浏海被汗水彌濕,淩亂貼着額頭,身上襯衫也汗濕大半,皮膚黏膩,很想立刻洗個澡,換套幹淨衣褲。

Fake随即帶他們前往住宿地點放行李,他們将在這裏暫住兩星期的房間,是與工廠相鄰的工人宿舍。

一排兩層樓的簡易木造房舍,隔成一間間小房間,走上老舊木樓梯,Fake指着兩個相鄰的房間,是供他們兩人入住,并先打開其中一間的房門。

霍鏡光一看見房間狹小老舊髒亂,比他預想的還要糟,暗暗罵了好幾聲,這時,一只蟑螂剛巧從他眼前爬過去,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不滿意也得住。”錢晶心對面露一抹嫌棄的他低聲警告,不許他再有多餘的抱怨。

“我沒說不住。”霍鏡光撇撇嘴,為了能讓她對他改觀,他只能委屈自己了。

稍晚,錢晶心來到霍鏡光的房間。

已洗過澡、換上幹淨衣褲的他,躺在房間地板上休息,房內僅有的一臺老舊電風扇正在運轉,發出叽叽聲響。

“你這麽早就要睡了?”見他一副慵懶樣,她問道。現在才下午四點。

這麽熱哪睡得着?連動都不想動。他緩緩換個姿勢,一手枕在腦後,連起身都懶。

因受不了連身汗濕黏膩,一放下行李,他便匆匆去淋浴,只不過這宿舍共享浴室簡陋且落後,沒有蓮蓬頭不說,也沒有一開就水流源源不絕的水龍頭。

盥洗用的水是工人從工廠旁的水井打水提過來,只能用水勺舀水,等他費力洗好澡,還是有種沒洗幹淨的感覺,且又熱到冒汗。

“你不想出門不勉強,Fake廠長要帶我去逛市集。”

“就你們兩人?”一聽她要跟一個才面不到一小時的陌生男入去逛市集,他不免心生介意,原本毫無出門意願,卻脫口道:“我也要去。”

這裏的市集完全露天,僅有的遮蔽物,只是一支支架在攤販旁的大傘。

攤販在地上鋪着布,将販賣物品全擺在上頭,蔬菜或水果堆成小山,皮膚黝黑、頂着自然卷短發的男性商販,或包着頭巾的婦女,坐在地上兜售,時而跟隔壁攤販閑聊。

有的攤販連布都沒鋪,直接把幾串香蕉、幾根蘿上、幾堆花生或幾把蔬菜放在地上,随意寫個紙牌标價販賣。

霍鏡光對這肮髒淩亂且氣味不佳的市集,只能頻頻皺眉。

且不說毫無遮蔽陰涼處,這時間氣溫仍高熱,雖是開放空間,卻嗅到各種混雜氣味,來往人潮的汗味、體味、生肉、魚類腥味,甚至還有蔬果的腐味。

不遠處堆棧一堆腐爛菜葉和爛水果,數只蒼蠅盤旋其中,賣魚、賣肉的攤位,亦可見不少蒼蠅在打轉。

霍鏡光不禁想勸錢晶心離開,換個地方逛,卻見她在某個攤子前蹲下來,看着熟悉卻陌生的水果,一臉驚奇詢問攤販,一旁的Fake廠長替她做翻譯。

她雙手捧起一根巨型香蕉,轉頭看他,燦燦笑道:“沒有看過這麽大的香蕉吧!是這裏的特殊品種,香蕉樹可以長到十八公尺高,一根香蕉就比我的手臂粗。這種香蕉不甜,是當地人的主食,香蕉葉則拿來搭建屋頂。”她現學現賣,立刻向他介紹這奇特的水果。

霍鏡光對巨型香蕉不感興趣,但見她一臉新奇的開心模樣,莫名的他心情也變好了。

原本對這髒亂環境難以忍受,卻因她充滿興味,想再尋找新鮮事物,他于是放下成見陪她逛下去。

“學妹?晶心學妹!”忽地,一道中文叫喚聲傳來。

錢晶心轉頭,在人潮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孔,驚訝又驚喜。“學長!”

霍鏡光也朝對方看去,是個身形高壯的東方男人,穿着黑色汗衫、迷彩短褲,腳踩一雙登山鞋,背着深色旅行背包,一手提着采買的蔬果。

他看到她無比開心的朝對方跑去,神情比前一刻向他介紹新奇的巨大香蕉還要更燦爛,頓時臉色一沉,猜測着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

晚上六點半。

鐵皮屋平房外的院子擺了幾張桌椅,幾個大人和小孩一起愉快的享用晚餐。在座的,唯獨霍鏡光臉色微恙,沒有享受晚餐的好心情。

他不想承認那男人真的會下廚,且廚藝不差,利用當地食材做變化,竟能烹調出一桌美味的中式料理。

先前在露天市集遇到的男人,是錢晶心大學不同系、同社團的學長于佐剛,兩人多年不見,都對于在異國巧遇感到非常驚奇。

于佐剛說他是到東高地省拜訪咖啡小農并參觀咖啡園,采買高質量的有機咖啡豆,結束此行主要任務,他會往南方相鄰的海灣省,在離開前拜訪當地友人,此行亦受到對方不少協助。

他打算煮頓中式晚餐請對方一家人,到附近市集買食材,意外巧遇跟上司來此出差的錢晶心。

一問之下,他們借住的工廠宿舍離于佐剛當地友人的住處很近,于佐剛熱絡邀請他們今晚一起用餐,霍鏡光才要回絕,錢晶心一口就應諾,欣然表示很期待品嘗他做的料理。

霍鏡光心裏雖不原意,也只能同行。

錢晶心于是向他歌功頌德于佐剛的種種“偉大事跡”,他退伍後先跟好友去澳洲打工賺第一桶金,接着與好友合開咖啡館,又陸續擴展分店,經營得有聲有色。

還因好友的家業緣故,也一并涉足咖啡豆進口買賣。

他屢屢獨自一人到世界各國咖啡豆産地,親自參觀咖啡豆栽植,實地驗證咖啡豆品質。

她誇他腳踏實地、認真負責、體貼溫柔,如今不僅事業有成,還能煮出一手好菜,根本十足十新好男人。

“學妹過獎了。”于佐剛一臉謙遜,反過來稱贊坐在她身旁的霍鏡光,“霍副總一表人才,成就不凡,才真的令人稱羨。”

內心對于佐剛莫名有成見的霍鏡光,聽到他美言,才稍要得意,立刻被旁的錢晶心潑冷水。

“他啊,靠爸一族,不可取。”她橫他一眼,輕啧一聲,“他這副總頭銜只是虛設,連他爸的事業都不肯放半點心思。”

被她冷言低瞧,霍鏡光俊容一沉,很想大聲辯駁,他如今個人擁有的公司規模和獲利,要買下幾間連鎖咖啡館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可他卻無法向她道出這個真相,內心不免很嘔。

當他看見錢晶心一臉崇拜地望着于佐剛,一雙眼眸似還泛着閃光,令他心情沒來由的一陣室悶。

她喜歡這種型的男人?

長相普通,穿衣随興沒什麽品味,身材高壯粗犷,皮膚曬得黝黑,也不過是會做菜,有這麽了不起嗎?

莫名地,他竟小肚雞腸恣意批評人,雖只在內心腹诽,仍令他冒上一抹自我厭惡感,他還不曾有過這種矛盾心緒。

相鄰旁桌的于佐剛友人Posa夫婦也頻頻誇贊他料理很美味,幾個孩子更是吃得津津有味。

霍鏡光對眼前料理食不知味,注意力全在聆聽錢晶心與于佐剛的熱絡交談上,他們問候彼此近況,閑聊這幾年的經歷,也回味大學時代的社團點滴。

他這才知道他們大學時的社團是慈幼社,一起去拜訪過不少贍養院、育幼院、弱勢團體和偏鄉族群。

他們所談的事,對霍鏡光全然陌生,見他們開懷敘舊,他內心那抹窒悶不舒坦更加明顯。

期間,于佐剛也适時與他交談幾句,可他回得意興闌珊,好客且熱情的Posa夫婦,自是在初見時便對他熱絡攀談,他簡言回複幾句就結束話題。

倒是錢晶心很快融入他們一家人,即使英文會話能力有限,卻跟幾個孩子童言童語,要他們教她當地的另一種官方語言巴布亞皮欽語。

霍鏡光首次感覺自己像“壁草”,也因他沒興致融入其中,今晚心頭莫名的不是滋味。

晚餐吃得差不多,于佐剛在Posa建議下,拿出從東高地買來的樣品咖啡豆,讓大家品嘗這裏的頂級咖啡。

他拿出自備的咖啡手沖壺,煮了幾杯香味濃郁的熱咖啡端上桌。

錢晶心端起咖啡,嗅聞香氣,輕啜一口,贊嘆非常甘醇順口,要于佐剛仔細介紹這款咖啡的來歷。

對咖啡成癡的于佐剛侃侃說明這款咖啡豆産自東高地省 Purosa和Okapa地區,因雨水充沛加上火山土壤,适合種植高質量的阿拉比卡咖啡,且采取有機和蔭栽方式種植。

過去因該地區貧困且交通不便,無法将唯一的經濟作物咖啡送往市場,即使能送到市場,運輸過程困難造成成本相對變很高,直到一幹咖啡小農共組合作社,因加入公平貿易組級,農民逐漸受益,也有資金修建聯外道路,降低運送咖啡成本,得以添購咖啡生産設備,提升咖啡豆質量,在市場上更有競争力。

“我決定大量進口該地區所生産的咖啡豆,實地觀摩後更肯定其質量,也希望借此幫助諸多小農,透過合作社的小區發展金,提升當地居民有更好的生活環境。”

“佐剛學長還是這麽有愛心,有自我堅持的信念。”錢晶心再度贊佩他的理念,不單單為了生意利益,還顧及弱勢族群。

霍鏡光在一旁聽着,內心忍不住又腹诽。

就因她對于佐剛的評價實在太高,令他莫名對于佐剛有成見,對于佐剛所說所做,在內心頻頻吐槽。

好比說,手上這杯咖啡,于佐剛強調其擁有醇厚口感,風味甘甜,帶有柑橘果酸和些許陳皮味,可他喝了大半杯,沒嘗出有什麽特別風味,只覺入喉的餘味泛着陣陣酸。

他不喜歡錢晶心一再稱贊別的男人,不喜歡她流露欣賞崇拜且光是望着別的男人。

他發覺自己今晚實在有些不對勁,湧上許多陌生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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