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夙堯正專心瞧着婉娘,對太子的話沒過心,只含糊應了聲。

太子見李夙堯應了,心中一喜,覺得這少女,或許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位女子。表弟說她彈得一手好琴,他相信表弟的話。此番與她初次相見,又是對她一見鐘情,這不是緣分,又會是什麽?

兩年前,母後做主,給他娶了元氏女為太子妃。元氏女性孤傲,為人不知情趣,冷淡得很,他并不喜愛自己的太子妃,反倒對府上養的幾個樂姬感興趣。但那些樂姬并非良家女,就算他喜愛她們的琴技,她們也是沒有資格給自己生兒育女的。

可這雲氏女不同,雖出身寒門,但到底是将門千金。縱然身份不夠,但做個太子昭訓寶林還是可以的。

此番想着,他已是暗暗下了決心,待回去好好跟母後商量。

曼娘替貴女們撿了落到湖面上的風筝,親手遞給了窦華蘭,自己卻不怎麽想玩了。那些貴女原是瞧不起曼娘婉娘姐妹的,但曼娘性子活絡,人也生得水靈,心腸還好,一番相處下來,有貴女跟她說,等自己生辰時也要邀請她們姐妹去府上玩兒。

婉娘轉頭忽然見到了九王,眼睛一亮,立即拉着姐姐的手往九王這邊來。

九王對婉娘的腳步聲很熟悉,老早就聽得出來了,笑着看向她的方向:“原來雲三小姐也在,額頭上的傷可有好些了?”

這些日子以來,九王府的馬車每隔三日就會來一趟雲府,薛神醫親自給婉娘敷藥。內服外敷,半個多月下來,婉娘額頭的傷疤明顯好了很多。

“多謝九王挂心,我已經好得多了,估計再敷幾次,應該就能痊愈了。”婉娘低眉順眼,恭敬地回九王的話。

李夙堯見自己直接被肉丸子忽略,老大不高興了,重重哼道:“好了你也美不了,好了你也還是個肉丸子!”虎着臉,薄唇抿得緊緊的,垂眸瞧婉娘,“肉丸子,等你長大了還這麽胖,沒人願意娶你做妻子!”

曼娘看不慣妹妹被人欺負,見這害人精李世子竟然當面奚落嘲笑妹妹,立即瞪圓了眼睛,惡狠狠看着他:“你就是個罪魁禍首,你害我妹妹毀容在先,出言譏諷在後,還是世族公子呢,你懂禮貌不!誰說我妹妹胖了,我妹妹可美着呢,将來嫁誰都不會嫁你!”

呦呵!長這麽大,可還沒人敢這般罵過他李夙堯呢,他長到十三歲,向來只有自己罵人的份,這雲家的閨女,膽子真是一個比一個肥!

太子知曉表弟的脾性,眼瞧着他就要跳起來了,太子立即勸和道:“夙堯,這可就是你的不對,怎麽說兩位雲小姐也是骠騎将軍的女兒,你怎可對她們這般無禮?”推了推他表弟,使眼色,“還不快給兩位雲小姐致歉!”

要李夙堯給女人道歉?那簡直就是六月飛雪冬月幹旱,不可能的事情!

李夙堯跟他爹一樣,是個急性子暴脾氣,此番受了這等侮辱,還得強行往肚子裏咽,真真是要被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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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靜靜坐在一旁的輪椅上,垂着眸子沒說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卻笑得頗為凄涼。待到太子将李夙堯強行拉走,婉娘也将自己姐姐強行拉走後,九王才擡起眼睛,往婉娘離開的方向望去,眸子裏有些淡淡的憂傷。

方定見日已西沉,天氣涼了不少,将手中的毛毯蓋到九王雙腿上。

“王爺,這個李世子真是無理取鬧,他怎麽可以對雲小姐說這種話?”婉娘去了九王府幾次,方定見這雲姑娘對自家主子好,而且每次雲姑娘來了,自家主子都挺開心的,因此,他對婉娘映像也好了不少,“雲姑娘還是個小姑娘,而且跟王爺您也是朋友,就算李世子再不喜歡雲姑娘,也不能說出這種話。”

九王雙手顫了下,想去推動輪椅離開這裏,可幾次都未使出力氣。

方定見了,立即推着九王:“王爺是想要回王府了嗎?那屬下先推着王爺去找太妃娘娘,太妃現在該是跟雲夫人在一起。”

九王忽然怔住了,擡眸往後望:“母妃見了雲夫人?”

方定說:“是的,就在侯府西苑的一個亭子那邊,是太妃親自邀雲夫人前去的,特意撇開了衆人。太妃說,等過半個時辰,就叫屬下推着王爺去找她,現在該是有半個時辰了。”

九王回過頭,靜了好一會兒,方道:“不必去找母妃了,還是等母妃來找我們吧,方定,你推着我在這附近四處走走。”

雲夫人告別了秦太妃,天色已經晚了,她找到了曼娘跟婉娘,準備帶着女兒們回府了。

剛剛秦太妃找她說話,話雖說得含蓄,但個中意思已經是很明顯了。這個秦太妃,她瞧中了婉娘,想将來讨婉娘做媳婦。

雲夫人蘇氏是不樂意的,她不在乎什麽皇親國戚,還是什麽王公貴族,她只想女兒嫁個真心待女兒好的健全之人。顯然,這九王,也并非她心中的良婿人選。因心裏一直存着事,連原一直跟着她的畫娘不見了,她也沒注意得到。

婉娘見畫娘沒在,問道:“畫娘呢?”

蘇氏聽婉娘這麽一提醒,還回過神,左右瞧瞧,畫娘确實沒在身邊。

曼娘沒放在心上:“娘您不用擔心,這丫頭機靈得很呢,鬼點子也多,指不定故意躲在什麽地方捉弄我們呢。我們在這等等,或許她覺得沒趣,一會兒自己就跑出來了。”

蘇氏覺得曼娘說得也對,但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還沒見畫娘回來。她心裏有些急了,且撇開柳姨娘之前如何嚣張畫娘如何害了婉娘破了容貌不說,事情一碼歸一碼,此時畫娘突然走丢了,她還是有些擔心的。

再說,三個女兒出去,卻只回了兩個,老太太跟老爺那裏,也不好交代。

婉娘也覺得事情不妙,急道:“娘,要不我們沿着您來的路,再去找找看吧。眼瞧着天就要黑了,到時候再去找,恐怕就遲了。”

蘇氏一手握住一個,拉着兩個女兒往回去:“你們随娘一起回頭去找,莫再要走丢了,若是找不到,也得在天黑前跟窦夫人說說,侯府大院的,不該是有拐子的。”這個她很堅信。

才回頭走沒多久,便見畫娘朝她們跑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一位身着白衫的少年公子,那少年正是謝昭。

此時的畫娘,已經洗了臉上那層厚厚的胭脂,雙頰緋紅,美豔絕倫。

謝昭走到蘇氏跟前,恭敬道:“雲夫人,晚輩于途中遇着了貴府小姐,雲四小姐說與母親走丢了找不着路,晚輩便送小姐來找夫人。”又瞧着蘇氏身邊的婉娘跟曼娘,含笑道,“貴府小姐,真真是個個風華絕代,可将京城貴女們都給比下去了。”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

蘇氏回禮道:“多謝公子了。”又對畫娘道,“還不給公子行禮。”

畫娘嬌俏一笑,立即給謝昭行禮道謝。謝昭淡淡應着,告別蘇氏母女。

曼娘伸手就去擰畫娘的耳朵,氣道:“死丫頭,你是故意的對不對?誰允許你将臉洗了的?就算你耍再多的手段也是行不通的,你是什麽身份?人家可是世族嫡子,你趁早死了心,少給我娘添麻煩。”

庶出的身份一直是畫娘心中的一根刺,此番又被二姐挑出來說,她心裏恨得不行。都怪她們,當初在杭州時,若不是她們暗中搞的鬼,自己現在已是嫡女的身份了。

如果當初她成功過繼到母親名下做了嫡女,她一定會跟二姐三姐好好相處的,只要她将來能以嫡女的身份嫁個世族公子,什麽樣的委屈她都願意受。可偏偏,那麽好的事情,就是她給搞的鬼,就是婉娘。

畫娘心裏難受得很,連回了家中,還是氣鼓鼓的,一頭便紮到自己房間裏,悶頭大睡。

柳姨娘尋到了女兒房間,拍了怕女兒的肩膀,輕聲問道:“怎麽一回來就直接進房睡覺了,有見到那些貴子貴女嗎?長得如何?”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畫娘就來氣,使勁捶被子:“可好着呢!但好又如何?我就只是一個庶出,哇哇哇哇哇,我一輩子就只得這樣了。”猛地爬了起來,一臉淚水,“我在窦府走丢了,一位謝公子給我找着了路。謝公子雖是世族公子,但人可好了。都怪我是個庶出的,不然,不然……”哽咽着,抽抽搭搭的,“不然婉娘長得那模樣将來都有望嫁入李家,我這樣的難道還不能嫁入謝家?”

韻娘站在門口,想要進來,卻被桂媽媽給攔住了。

桂媽媽對韻娘說:“大小姐,且先別進去,姨娘跟四小姐正生着氣呢,你若是進去了,少不得都将氣使在你頭上。”

韻娘垂了秀氣的眸子,點了點頭,回頭對沁香說:“将我給桂媽媽做的那雙鞋子拿出來,姨娘跟妹妹的,就先別拿了。”自沁香手中接過,遞給桂媽媽,“天氣冷了,這是我親手做的,媽媽別嫌棄。”

桂媽媽感動得眼淚都要流了下來,顫着雙手去接:“大小姐,您人這麽好,将來一定會嫁個疼你的好夫婿。”

韻娘笑得淺淺的,頗為嬌羞地點了點頭,告別了桂媽媽,又往蘇氏這邊來。

蘇氏知道平日裏柳姨娘的怨氣全數撒到了韻娘頭上,而韻娘雖是柳姨娘所出,但卻是個不争不搶,安安靜靜過日子的人。蘇氏對她,倒是存了幾分喜歡的,也尋思着,給她說門合适的親事。

蘇氏收了韻娘做的繡鞋,又叫蘇媽媽拿了幾匹蜀錦給韻娘,韻娘沒要。只道若是收了,回去被自己姨娘瞧見,又得吃苦。蘇氏覺得這個女兒心慧懂事得很,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也就作罷。

韻娘正要告別,此時春梅卻抱了一把古琴進來,對蘇氏道:“太太,剛剛太子府着人送了這把琴過來,點名說是要送給二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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