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霍起醒來十一點半,頭暈腦脹的勁兒還沒過去,晃晃悠悠上衛生間撒尿,想起半夢似醒時,被元鳕甩了一巴掌,歪了下嘴,尿完提上褲子,抖都沒抖,到床上翻找手機。
找到,給她打過去,都想好罵她什麽了,結果關機。
他舔舔牙齒,啐一口唾沫:“臭娘們!”
電話這時候響了,他拿起沒看,直接接通:“有屁放!”
那頭愣了一下,才說:“怎麽了?這麽大火氣?”
霍起提就來氣:“還能是怎麽了!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他媽上輩子做什麽孽了我要娶這麽個玩意。成天惡心着你,你還不能真怎麽着她,不然就那雙眼,我光他媽想想都瘆得慌!”
那頭寬他心:“那你敢違背老爺子遺願嗎?”
霍起不說話了。
那頭說:“我這有倆嫩貨,要不要?我給你發過去。”
霍起挺感興趣,走到沙發區坐下來:“多嫩?”
說完他就收到了微信,點開看,是兩張照片,确實很嫩,也很有料:“多少錢?”
那頭開始鋪墊了:“少爺,我這質量沒話說吧?以往都給您友情價,您是不是也禮尚往來一下,讓哥們吃點甜頭?這陣子生意不好做,要入不敷出了。”
霍起哼一聲,頂看不起他們這夥拉皮條的,成天花說柳說。“多給你一份。”
那頭音調都高了:“得嘞!還是少爺慷慨!”
霍起不聽他拍馬屁:“多會發來?”
“等會一點多有航班飛你那邊,我給找了車,保準晚上之前,讓你吃着熱乎的。”那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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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起的煩躁總算改善一些。
挂了電話,他給前臺打去電話,讓他們幫忙訂餐,随手打開電視。
電視上演的是失孤,他看過,劉德華演的,講拐賣的。畫面一轉,屏幕是出現新聞主持人莊重的臉,她清亮的聲音說着:“日前,河北省邢臺市省人民法院對被告人朱愛紅、沈致同在內十一人拐賣婦女、兒童一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
霍起對這類新聞從不感興趣,別看他也幹過這檔子事,他還覺得自己跟這幫人有所不同呢。
主持人又說:“……仍有八名兒童下落不明,據知情人士舉報,朱愛紅曾進出過北京市燕西別墅區,警方正在進一步調查當中。”
霍家在燕西別墅區有幾套房,他聞言挑眉,這是什麽意思?他們家鄰居裏也有幹拐賣的?
匪都進了一個窩了,對他這當匪的來說,還真是喜聞樂見。
汀坊苗寨。
“就知道你在這兒!”龍保達氣喘籲籲地追來。
元鳕把眼從天上收回來,可也沒轉向他。她總覺得一看向他,道德這東西,有上限沒下限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龍保達去拉她手:“走,回家住,我房間都給你倆準備好了。”
他剛碰到元鳕就被她袖口的針紮破了手指頭,猛地抽回,吸一口涼氣,然後把手指頭含在嘴裏:“什麽東西?紮了我一下?”
元鳕沒那個義務告訴他,轉身回去。
龍保達不顧手了,又去拉她:“都七年過去了,還生我氣呢?”
元鳕轉身擋了一下:“滾。”
龍保達臉變了,啐一口唾沫,說出不好聽的來:“要不是我,你他媽還在這山溝子吃鹹菜呢!老子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倒忘恩負義起來了,沒個良心的賠錢貨!”
元鳕聽他這話不痛不癢,準備關上大門。
龍保達不讓她關,使勁推門,她不退讓,可不禁風吹的身板跟他一比,實力懸殊。僵持之下,有手幫她握住了門框。
元鳕回頭就看到莫逆。
他很高,這個角度看他,比平常兇,他慣有的溫潤、方正之中,也多了一些威嚴。
龍保達畢竟是山溝子的人,膽怯,火氣只敢對元鳕發,有人站在她身後,還有那樣一雙明擺着他惹不起的眼,也就慫了。他收起兇相,改成笑臉,客套兩句,轉身走了。
門關上。
元鳕靠在門上,雙手抱臂看着他:“道長的熱心腸是天生的?”
莫逆不看她,轉過身去。
元鳕追問:“告訴我,所有道士都跟你一樣樂于助人嗎?”
莫逆知道他要是不答,她還有第三問,就答了:“《淮南子·主術訓》裏,聖人之于善也,無小而不舉。善行,即修行。”
元鳕身邊多是纨绔子弟,嘴裏全是脫了褲子的勾當和敗家的能耐,頭一回碰上這樣方正古板的人,卻生的人模狗樣,讨人稀罕。
她本來都讓他那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勁兒把耐心都消磨光了,這會再看他,好像複燃了一般。
她往前走了一步,手正好落在他屁股上,很緊致,也結實。她假裝不經意,可眼又騷得很:“你可別想着領我上道,我會髒了你的經,順便毀了你的道。”
後面一句話,她聲音很小,很撩:“我只想讓你那件東西插進我身體。”
莫逆哪聽過這種話?哪被這樣輕薄過?怒起三丈,不再與她多費口舌,回了房間。
龍保達回到家,進門就踢翻了小板凳。
那死丫頭現在有身份、有地位,吃喝不愁,開始擺架子了,忘了當初是誰送她去過了好日子,跟她媽一樣,沒就長良心。
罵罵咧咧好一陣,他才消停,看着四壁蕭條,他的脾氣下去了。
不能得罪那個死丫頭,得罪了她,就沒法從她身上弄出錢來了,就讓她先鬧點小脾氣。女人嘛,有點小脾氣可以理解,也好的快,不用哄。
安慰自己一番,他爬上了炕,從炕上的櫃櫥裏拿了根牙簽出來,嘴裏叼着。
就是這麽個動作,讓他想起剛才手上被什麽紮了一下,擡起手來一看,全是小紅點,密密麻麻,看得他頭皮發緊。
他在炕上踢騰了幾下,退到牆角,攥住腕子,借着窗戶透進來的光又仔細看了看,這是,過敏了?是被紮的緣故嗎?不是吧?
越想越瘆得慌,他趕緊下炕,趿拉着老漢鞋去找了苗醫。
這邊苗寨都窮,養不起苗醫,有的是村裏出錢一年兩萬塊錢留住一個,有的幹脆就沒那個機會,生病了去城鎮,或者別的苗寨找苗醫。
汀坊有個苗醫,不過她出名的,不是她的醫術,而是她的蠱術。她是個草鬼婆。
近年苗寨不斷漢化,已經沒多少人信蠱這東西了,可這邊人都是出去就不回來了,基本在外頭落了戶,把寨子當個老家,逢年過節回來一趟。帶不進外頭的風光,這裏還是消息閉塞,所以寨子裏的老一輩族人還過着苗人的節日,信着老祖宗手掌一蠱,遍走天下的氣勢。
龍保達出了門就騎上三輪車,上了四組,着急忙慌去找苗醫去了。
苗醫名字她自己都忘了,當地漢姓為龍的比較多,所以有外來人問,咱們苗醫叫什麽啊,他們都說,就稱她為龍婆。她本人倒也沒拒絕過。
龍婆家在汀坊苗寨裏算小的了,連個大點的院子都沒有,就一間房,前頭兩米寬的景,不過卻是全寨數的出來的木頭制的,地板都是木頭。
房間裏堆滿了采藥的竹簍子,還有各種曬幹的草藥,蟲藥,牆上多是動植物的标本。
龍保達有病也很少來,都是下山,這會着急,沒辦法。
龍婆允了他進門,聽他說完,拉着他手,眯眼看了一陣,眼轉了半圈:“阿芙妹回來了?”
龍保達後知後覺地點頭:“怎麽了?”
龍婆沒說什麽,給他斂了幾種草藥,揉碎了,拿泡着不明生物的酒和了和,抹在他手上:“沒事,讓蟲子咬了。抹完就好了。”
龍保達是信她的,走之前又說:“當年她小,肯定不是故意害得你,你別記恨她。”
龍婆沒說話,趕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