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巳節 更新:2021-05-18 09:32:48 13條吐槽

白陸在祭堂裏呆了半個時辰才出來,一邁出門就看見楚崖還站在院子裏,沒動過地方。

白陸抹了抹眼睛,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盡量平靜的向他走去。

見白陸過來,楚崖溫和的笑笑,沒有問他在裏面幹了什麽,而是十分貼心的轉移了話題,“今天還是有點兒冷吧,要不要去加件衣裳?”

白陸搖搖頭,走過去之後忽然又轉了回來,沒有看楚崖的眼睛,只是低聲道:“你知道我媽媽是怎麽死的嗎?”

“抱歉,我不是太清楚…”

當初楚崖只是把事情查的七七八八,确認白陸利用了他之後很快便與他對峙了,對于他母親的死因,只知道是楚紳造成的,但并不清楚具體細節。

白陸随便找了個臺階坐下,望着遠處高低不平的樓閣輪廓,“我媽媽…就是你們口中的陪酒小姐,但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很愛她,是她一個人努力把我養大的。”

“那天是我的生日,差不多是冬天最冷的那幾天,媽媽說晚上會帶蛋糕給我,我就坐在沙發上,為了節約電費,我黑着燈守着門,一直等,等到天黑,等到半夜下了大雪,等到我困得睡了過去,最終等到的卻是我媽媽的死訊。”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媽媽本來想提前下班回來的,可有個客人卻點名要她作陪,還強迫她喝了很多瓶烈酒,她就是這樣醉倒在回家的路上,因為沒人看見,就活生生的凍死在雪地裏……”

“那個客人,就是楚紳。”

楚崖臉色微變,“阿白……”

白陸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楚紳有權有勢,又不是故意殺人,所以他沒在這個案件受到任何處罰,我有段時間一直心懷怨恨,為什麽天底下喝醉酒的那麽多人,偏偏只有她出事了?”

“後來我意識到了,其實是我害死了她。”

楚崖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裏隐隐約約的疼了起來,“阿白,別這麽說。”

白陸卻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繼續道:“環衛工人發現她的時候,她只是套了一件羽絨服,裏面穿的還是夜店裏的裙子,她這麽匆忙的趕回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其實就是為了給我過生日……”

白陸喉嚨哽咽了一下,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卻還極力壓抑着,肩膀劇烈的顫抖着,“都是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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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崖伸手把他抱了過來,輕拍着他的後背,低聲安慰道:“不是你的錯,你那時候還是個孩子,跟你沒有關系。”

他知道白陸少年時過得也不好,母親去世後,他曾一度頹廢不堪,像是要故意毀掉自己似的,和混跡街頭的不良青年們混了幾個月,後來被警察送進孤兒院,才得以讀完了高中。

高中畢業之後他輾轉過幾個工作,後來去做了地下拳手,大概是能在擂臺與暴力中發洩一下心中的戾氣。

楚崖撫摸着懷裏微微顫抖的瘦弱身子,這外表和白陸前世真的完全不同,但很多習慣卻一模一樣,他不願意在別人哭出聲,心裏再難受也只咬着牙忍着。

一昧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掩飾自己的脆弱,痛了也不哭,滿身都是尖銳的硬刺,因為他要讓自己看起來很厲害,才不會被人欺負。

畢竟他就是以這種近乎殘酷的生存方式,在危險的擂臺與社會上活了好幾年。

這天楚崖陪他在祭堂外坐了兩個時辰,期間兩人幾乎沒有對話,但是又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這大概是陪伴的意義,即使一言不發,也能在沉默中給予對方安慰。

清明節過後的第二天,白陸立刻跟沒事人一樣恢複了平靜,絕口不提那天的事情,楚崖猜測他大概是不想再觸碰心底的傷疤,或者是雖然傷心,但不願意表現出來。

不知道是從心的感激楚崖為他做了這些,還是因為那天楚崖那句‘不是你的錯,你那時還是個孩子’觸動到了他,讓他由己及人,體諒到了楚崖的處境,這些天裏白陸對楚崖的态度明顯好了一些,至少沒那麽嘴毒了。

清明節過後,很快便到了上巳節,這個節日民間百姓都會舉行祓除畔浴的活動,三兩結伴去水邊或郊外游玩,宮內也是如此,上巳節時會舉辦一場盛大的踏春宴,去風景漂亮的野郊游賞春情。

在這個日子,無論是後宮的妃嫔,還是朝中臣子及其家眷,都有資格跟随聖上一起出游,美名為君臣同樂。

楚崖打心底不願意讓白陸和別人接觸,因為他本質就是個嫉妒心重又占有欲強的男人,但理智上也知道,不能把他當成所有物那樣拘着他,會把他憋壞的。

所以楚崖有意讓白陸出去散散心,和活躍的年輕人在一起玩玩,于是特意在早朝時叮囑各位大臣帶上家裏适齡的兒女一起出游。

楚崖本意是想給白陸找幾個說得上話的玩伴,然而這話聽在大臣們耳朵裏,立刻就變了意思。

家中有女兒的,都覺得陛下這是有意要充盈後宮,于是心中自喜,趕忙叫家裏女兒打扮起來,預先學習宮中禮儀,争取在上巳節當天被陛下瞧上,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

家中有兒子的,又覺得陛下這是準備廣納英才,借出游之際為朝廷挑選年輕的賢臣,于是趕緊叫家中兒子好好準備,日夜苦讀經典,争取在上巳節當天得到陛下的賞識,入朝成為一方臣子。

總之陛下這不輕不重的幾句話,在宮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只有當事人白陸完全不在狀況中,他甚至都不知道上巳節是個什麽東西……并且極有可能根本不認識這個字。

楚崖也沒給他多解釋,只是告訴他這天要帶他去郊外游玩。

白陸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出宮?你不怕我趁機跑了嗎?”

楚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意義不明的微笑了下。

等到上巳節當天早晨,白陸才知道楚崖這笑容背後的意義。

聖上出游的隊伍實在太浩大了,大小車馬近百輛,人數幾乎就近千了,除了朝臣及其家眷,還有後宮的妃嫔與她們的近侍,剩下都有宮女兩百名、太監兩百名、侍衛兩百名、騎兵一百名,禦廚、禦醫、樂師、舞姬等等共百位。

這麽多人,這麽多雙眼睛,白陸要真能從裏面逃出去了,那他也算是神人了。

白陸很無語,“就郊游而已,用得着這麽多人?”

那電視劇裏演的,皇帝不都是帶倆小侍衛就直接游山玩水去了嗎?

楚崖笑笑,“畢竟朝廷一半臣子都來了,護衛還是要做好的。”

正說着,六匹駿馬拉着奢華高大的馬車穩穩當當的停在了他們旁邊,天子駕六,六匹馬拉的車叫做禦車,是只有皇帝才能坐的。

白陸往後邊看了看,別的馬車大的是四匹馬,小的只有兩匹馬,沒有一輛比得上面前這個。

耿清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蹦了出來,恭恭敬敬的道:“陛下,隊伍已經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白陸:“怎麽哪兒哪兒都有你?”

在陛下面前,耿清一向裝得很正經,十分規矩的躬了躬身,“回公子,屬下負責整支隊伍的護衛,公子有什麽需求,盡管向屬下提就好。”

白陸聳了聳肩,轉身踩着馬凳上車了。

上了馬車之後卻又忍不住想,耿清不是個普通的二等侍衛嗎,楚崖會把這種重要任務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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