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受罰
一身濕淋淋衣服活像是落湯雞的柳風挺直了脊背,跪在院子裏八風不動,濕痕在石板上蔓延開來。被黃昏的冷風一吹,他就忍不住抖了起來。
然而就算是如此,他也沒有開口,反倒是目光落在遠處打着顫的背影上。
肩膀瘦削,個頭也算不上高,甚至因為濕衣服黏在身上而有幾分狼狽。
涼意一股股地蹿上腦門,柳風忽然有些迷茫起來,他是為什麽要跪在這裏來着?
“夫人哎,你可快讓風兒起來吧。這才落了水,冷風一吹,要是夜裏發起熱來,這又怎麽是好啊!”
“你當我讓他跪在那裏的?問你的寶貝兒子去!”
杯盞被摔在厚實的地毯上,已經涼透了的茶水在上面留下一團濕漬,茶杯倒是沒碎,滾了兩下便躺在了上面。
哦,對了。他是為了落春跪在這裏的。
先前盛道長一個人回來了,沒見到小杏子的他也沒心情和一看就正經的道長閑聊,便來找落春。
雖說落春已經被調到了小杏子那裏,但小杏子只是客人,并沒有多少活可以幹,所以沒事的時候,落春還是會到母親這裏來的。
他來得巧,正好看見幾個丫頭拉扯着落春在蓮花池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落春唯唯諾諾,一直想要離開卻被幾個丫鬟攔了去路。
他甚至清楚地聽到其中一個打扮得明顯好一些的丫鬟這麽說道。
“你到底對少爺做了什麽?為什麽讓他對你這麽好?”
“就是,夫人給你尋了人家你不去,哭哭啼啼要留下來。送你去莊子上你也不去,跪在地上裝可憐。”
“喂,我說。”那丫鬟上下打量了今日打扮得格外亮眼的落春一眼,眼神便落在了她發間一根祖母綠的簪子上,一下子臉色大變,伸手就要去奪。
“你怎麽配帶這根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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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往後躲閃,半人高的護欄不知為何松動,整個人都翻了下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丫鬟們都沒預料到這件事的發生,伸手去扯落春的時候已經遲了。
叫人要些時候,萬幸他幼時學過泅水,此時救一個落春自然也不在話下。
只是他将落春撈上來的時候,對方劈頭蓋臉地一通亂打,硬生生延誤了好一會兒。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落春居然已經被欺負到了下意識認為靠近她的人都是來害她的麽?
這麽想着,柳風忍不住地又看了那背影好幾眼。
丫鬟後來叫來了母親,母親一向不怎麽喜歡落春,先前的說辭也只是應付。更何況今日不知什麽緣由,更是看落春不滿,不然也不會讓她的大丫鬟來警告落春。
是的,那個逼得落春墜落荷花池的丫鬟就是他母親身邊有臉面的大丫頭,叫做秋意。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以往看在他面子上都會輕罰落春的母親,今天卻咬死了不松口,哪怕他也陪着落春跪在這裏。
他們兩人在外面跪了半個時辰,甚至于驚動了父親過來,都沒能讓母親松口。
夜風吹在身上并不好受,更何況兩人衣衫盡濕。
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吹了太久的風,柳風只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身上唯一好受的地方就是腰際那一塊兒。
他低頭一瞧,一塊成色不如何的玉佩便映入了眼簾。
這是落春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作為回禮,他送了一根祖母綠的簪子給她,也就是被秋意斥責落春不配帶的那個玉蘭簪子。
玉佩落入手中,些微的涼意讓他清醒了些許,然而終究抵不過身上奇怪的變化。
失去意識墜下去的那一瞬間,他似乎嗅到了一股子冷松香,以及清冷的聲音。
“邪術作祟,果然不是什麽正常手段。”
邪、邪術?
哦,對了。他好像一直沒有問過,小杏子和盛道長來家裏,是做什麽的?
柳風這麽一倒,可吓壞了一幫子躲在暗處時刻準備着攙扶少爺的丫鬟們,吵吵嚷嚷地湊上來将人擡走了,也有幾個領頭的丫鬟進去禀報夫人老爺。
一時之間,倒是沒人管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院子裏的花微杏和盛璇光了。
柳風被帶走了,可落春依舊跪在那裏瑟瑟發抖。
花微杏瞥了一眼柳風先前跪着的地方,一團濕痕留在青石板上,很是顯眼。
盛璇光卻沒有心思多看,他兩步走上前去,直接向着落春出手。
“哎,你小心些……”小心她也倒了。
話說到一半,就看見原本跪着的小丫頭砰的一聲也倒了下去,而站在一旁的盛璇光正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不用看也知道,盛璇光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然而還沒等她偷笑呢,就聽見清朗一聲,使喚她做體力活。
“把這丫頭帶回院子裏去,她身上有古怪,需要仔細查看。”
周圍倒是還有幾個閑着的丫鬟,正小心翼翼地往過瞧,可待到她望回去,便紛紛散去,像是在躲什麽瘟怪似的。
別人靠不上,還是得自己來。
認命地上前攙起落春,任她半邊身子都壓在自己肩上,花微杏這才用問詢的眼神看向對方。
還不走?
然而老神在在的某人卻在院中掃視而過,最後疾步走到荷花池旁,盯着某處。
池中郁郁青青,荷葉招展,魚兒追逐嬉鬧,很是一番趣景。
但盛璇光不像那種不知輕重緩急的人,既然看荷花池,那必定有什麽蹊跷在。
就在她這麽想的下一刻,盛璇光伸出了手,瑩潤指尖凝聚了球形的靈力,而後從指尖滑下,落入水中不聞聲響。
“好了麽,我們回去吧。”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她便瞧見了十分驚悚的一幕。
荷花池的池水猛地激蕩起來,發出巨響。最後不知何處一聲轟鳴,原本雅致的荷花池被炸了七七八八,池水自天上簌簌落下,卻在沾上那人衣衫的時候自動滑到了一邊。
原本的荷花池變成了一個深坑,池中的荷葉并魚兒都被炸上了天,卻不知落到了哪裏去。
巧合的是,花微杏面前正好落了一條紅色的鯉魚,撲騰着身子想要回到水中,盛璇光只那麽一瞧,紅鯉魚便一動不動,骨肉消融,再難尋見蹤跡。
卧槽,這毀屍滅跡一條龍啊。
花微杏攙着落春,肩側衣衫被濡濕,維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那翠色長衫的男子一步步走過來,頗為虛弱地捂着嘴咳嗽了幾聲,而後說道。
“多年未做,稍有生疏,耽誤時間,多有抱歉。”
“不不不,大哥你這有夠迅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