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佛堂偷聽
柳夫人最終在紅日沉入西山、暮霭沉沉之際,蘇醒了過來。
拔除了蠱蟲的柳夫人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暈染開的濃重妝容讓她有幾分狼狽。發白起皮的嘴唇嗫嚅幾下,卻沒有發出什麽聲響來。
連晚飯都沒吃就端坐在床邊等着柳夫人醒來的花微杏一瞬間就發現了她的蘇醒,三步并作兩步到桌前取了杯盞提了茶壺,接連倒了三杯清水給柳夫人潤喉,這才停下。
“夫人可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
頂着一張大花臉的柳夫人聞言愣了愣,而後說道。
“風兒來找我要那簪子,還質問我是不是對燕秋下了手……”
“可那與我何幹,明明是那死丫頭自己生了怪病死了,我什麽都沒有做!”
越說越激動,到後來她甚至伸手扯住了花微杏的衣裳,聲音嘔啞嘲哳,卻帶着股難言的惶恐。
“你去和風兒說,我沒有,我沒有做過那些事!胡說的,都是他自己瞎猜胡說的。”
花微杏沒什麽動作,只低頭打量着她,之前被随意丢在桌上的神像忽地震顫起來,磕在桌面上發出篤篤的聲響。
明明只是些許聲音,卻幾乎駭破了柳夫人的膽。
她抱着頭往後縮,身子也緊緊貼着牆,一雙眼死死地盯着那神像,口中念念有詞。
“花神娘娘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小女子不懂事,惹您不高興了。”
“花神娘娘?”
一只手将桌上的神像拿起,另一手拿着鋒利的刻刀,在它的身上比劃着,似乎在想從哪裏下手比較好。
“就這麽一個木頭刻的巫蠱娃娃,你非但沒一把火燒了它,反倒好生供奉以至于讓其邪性橫生,替你四處去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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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
來人的話似乎一下子刺激到了柳夫人,她猛地喊了一聲,便掀開身上的被子往外沖。
“我要去找風兒,風兒一定會聽我的。我是他娘,他一定會聽我的……”
來人輕笑了一聲,一道黑绫便自他身後激射而出,将柳夫人裹挾其中壓回了床上。
“放開我,放開我!”
柳夫人的叫喊聲尚在耳邊,花微杏卻沒有心思去管她了。
白衣鶴紋,周身浮着一層藍色的光芒,白皙的面龐上無甚表情,只那雙琥珀色的瞳孔流露出些情緒來。
他在不高興,不知道為什麽,花微杏忽然有這樣的想法。
天知道她是怎麽從盛璇光那張八百年都不見得會有其他表情的臉上瞧出不高興這麽複雜的情緒來的,只是一想到他不高興,似乎連她自己都有點不太開心。
兩人一時之間相對無言,打破沉寂的是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柳風,他神色有異,不時地打量着被困在床上的柳夫人。
“母親,你為何要這般做?”
“不是我,不是我。”
柳夫人已經不再掙紮,只是雙眼放空,口中不住地重複。
“你們自己說清楚便可,我與花微杏有話要說。”
盛璇光抛下這麽一句,餘光掃了花微杏一眼,便踏出了房門,手裏依舊捏着那木刻的神像。
花微杏緊随其後,還貼心地為這對母子關上了門。
屋內發生了什麽兩人都無心去查探,一前一後緩步走向了那間有問題的佛堂。
小佛堂門戶大開,黑袍少年斜倚着門框,手中把玩着如流水般的黑绫,眼神落在佛堂某處,眸光深深淺淺不知在想些什麽。
盛璇光邁步進去,衣袂拂過黑绫,便暈出淺色的光來。
跟過來的花微杏本想進去,卻被毫不留情的素瞳攔在了外頭。
“喂!他把我叫過來難不成就是要在這兒守門的嗎?”
素瞳壓根兒沒管她喊什麽,把門一關,整個人就和門神一樣杵在那裏,連話都懶得說。
“素瞳!你好歹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啊!你們主仆兩個人把我耍的團團轉,看一無所知的我跳腳很好玩嗎?”
“你不說的話,我進去讓盛璇光說喽。”
花微杏伸手越過他的肩膀,想要推他身後的門,卻被他捏了手鎖住了肩胛骨。
素瞳下手沒有多重,但這副樣子擺明了不信任她。
“你到底想怎麽樣?陰魂不散地跟着我們,甚至不惜搞出這麽一場大戲,總不可能就是為了替一個風塵女子報仇這麽簡單吧?”
在聲音傳出來的那一刻,花微杏明顯地感覺到素瞳的手一僵,顯然是沒料到盛璇光會直接說出來。
她略施技巧,便從素瞳的手下跑開,揉了揉手腕便跑了出去。
哼,不讓她進去是吧,不能走門是吧!這麽一間屋子,怎麽會沒有窗戶呢,走窗戶不是一樣!
拎着裙子走出去十幾步,遠遠便看到了一扇雕花镂空的漏窗。
此時已經是夜晚,月亮剛出來沒多久,月輝只及廊下,并未探入屋內。
不知道盛璇光在裏面做什麽,并未點燈,于是花微杏只能靠着他衣衫上微弱的靈光來尋找他的人影,再對照着記憶中的佛堂,确定他究竟在什麽位置。
只可惜,盛璇光只講了那麽一句後就不再開口,反倒是一心一意用刻刀在神像上劃拉着。
刀鋒劃過木料,聽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躲在窗下猥瑣至極的花微杏抖了抖身子,胳膊上滿是雞皮疙瘩。
嘶,了不得,盛璇光居然這麽小氣,要拿神像出氣。這麽比起來,他和那個神秘人都是一樣的幼稚!
篤篤。
迷迷糊糊擡頭望去,就正對上一雙落滿了星光的眼眸,明明是十分好看的眼眸,她卻從中讀出來了一句話:你今晚必死。
“卧槽!”
被吓了一跳的花微杏嗷了一嗓子便蹿了出去,直至站在院中,皎潔的月輝披在身上,夜風拂過裸露在外的皮膚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不是,她為什麽要怕啊,不做人的明明是盛璇光,道理在她這邊啊!
然而再折回去問話已經晚了,且不說盛璇光會如何用眼神淩遲她,就單說一個素瞳,估計就夠她喝一壺的。
沒辦法,寄人籬下,靠人吃飯,只能這麽委屈巴巴的。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她不就山,山自己來就她了。
月輝鋪灑在地面上,一如初見那晚。白衣的公子站在廊下,如玉的面容上無甚表情,一雙眼卻緊盯着她。
撲通撲通,心髒不知為何跳得極快。
他會,說些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