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橡木杯中的酒液依舊是白色,莉亞想,或許是因為儲存時間還太短,遠達不到傳說中的琥珀色,但經過幾個月的陳化,口感已比先前好多了。她把酒杯湊到諾丁漢嘴邊,邀功似的說:“你嘗嘗?”
諾丁漢就着她的動作輕抿小口,微微一笑,“還不錯。”
就只是還不錯啊,評價也太低,伯爵夫人撇撇嘴,要不是福靈心至想到用橡木桶盛葡萄酒,說不定連還不錯的評語都得不到呢。
可顯然,伯爵大人的關注點從來就不在什麽釀酒上,在他看來那都是些供人消遣的小玩意兒。誠然,蒸餾技術是不錯,那個叫莫裏斯的腦袋瓜也不錯,但對他來說,起碼現在對他來說,可有可無。他寬大的手掌撫在她已略有凸起的小腹上,溫熱的掌心隔着柔軟的棉裙細細摩挲。“幾個月了?”
“四個,”莉亞迅速回答了這個其實大家都知道的問題。在管家夫人小心翼翼的看護下和掰着手指算日子下,想不清楚都困難。
諾丁漢當然也知道,他只是,皺了眉,悶悶地道:“還要在裏面待那麽久!”
莉亞噗嗤一笑,轉過身子将酒杯放在床頭矮櫃上,任由丈夫的目光緊緊追随自己,仿佛她在床上還能出什麽意外似的。她的純白棉裙又薄又透,胸前紅色蓓蕾若隐若現,大片白皙的肌膚在燭光掩映下透出誘人的蜜色。她再次回過身,修長纖細的手指撫上她丈夫赤裸的胸膛。“其實,四個月,也可以……”莉亞說,手腕勾住諾丁漢的脖頸,昂起頭湊到嘴唇上親吻。顯然,她把丈夫的小小抱怨當成是對某些事情的迫不及待。
而事實上,諾丁漢也确實是有些騷動難耐。他是傍晚時分抵達諾丁堡的,一行三百多騎,一路從山腳下向上疾馳而來。在穿過橡木大門之後,他就看到廣場上站着的那個身影,那火紅的頭發,比夕陽更豔麗熾熱。他坐在高高的馬背上,俯視着她,慢慢靠近她。她是那麽嬌小,那麽稚嫩,還那麽的……該死,她是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誘人的?!諾丁漢翻身下馬,一把将他妻子攬入懷中,他低頭躬身,吻住只到他胸前的妻子的嘴唇。他一只手揉搓着她的長發,另一只則捧住她的臉頰,細細摩挲,使勁摩挲,直到她臉紅心跳嘴唇腫脹才放開她,他甚至還聽到一兩聲侍從還是騎士們沒憋住的輕笑。哦,管他的!諾丁漢俯下身,猛然将他妻子攔腰抱了起來。
這動作把莉亞吓壞了,盡管她能理解他表達情緒的方法,但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甫一重逢就立馬去滾床單,這這這這,合适嗎?!但事實證明,沒節操的不是諾丁漢,只是她而已。她丈夫并沒有抱着她一路飛奔回二樓踢開房門做些愛做的事,而是把她放到了大廳中央的長桌上,扶着她做好,兩手撐在她身側,認真地、專注地審視着她已經不再平坦的肚子。莉亞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開始笑,起初是輕聲憋着笑,繼而開始忍不住的大笑,放聲大笑。她忽然覺得,諾丁漢其實也有點兒傻——這話你敢大聲說出來嗎?!!←_← by作者
但是,在吃完晚餐後,在聽完各個責權人的相關彙報後,伯爵夫婦依舊是要相攜着回到卧房的。露比服侍她沐浴更衣,而諾丁漢也已經洗過澡一身輕爽的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接下來該做點兒什麽,不言而喻。
莉亞看過那麽多宅鬥宮鬥文,這回總算派上了點兒用場,即便沒結過婚也沒懷過孕,她也清楚四個月後,如果胎兒穩定的話,是可以有适當情事的。她側躺在床上,頭枕着她丈夫的臂膀,胸膛緊貼着他的胸膛,一條光滑結實的長腿磨蹭在他大腿根上。要忽視某個部位的變化,可真是很難,從她換了睡衣舉着一杯葡萄酒湊到他身邊開始,它就已經在昭示自己越來越強烈的存在感了。莉亞輕舔下唇,再次把溫熱的氣息噴在她丈夫的下巴上,“他很乖很穩定,所以,你可以……”做些迫不及待想做的事。
諾丁漢是很想,眼神都比往常更深邃沉靜,他有點兒像豹子,在盯上獵物之後總有種出人預料的沉得住氣。伯爵的手掌覆住他妻子堅挺飽滿的胸膛,然後順着向下,拂過她纖細的腰肢,弧形優美的臀部,大腿,內側,再折返而上……哦,他用力捏捏莉亞大腿內側那略顯柔軟細嫩的肉,聽到她驚聲呼痛,方才黯啞低吼:“別再誘惑我!”這個小混蛋,他忽然很想打她的屁股,但在把掌心拍到挺翹的臀瓣上之後,又變打為摸……該死的,諾丁漢低下頭,用力撕咬、吸允着他妻子的嘴唇,弄得莉亞迷茫十分。
“喬治?”她在喘息中詢問。
“不安全,”諾丁漢回答,然後輕輕推開她。他平躺在床上,微閉着雙眼,似乎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過了好長一會兒,方才睜眼盯着莉亞,胡亂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這要記在賬上,”他輕聲嘟囔。
做愛也要記賬?!莉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接着就癟嘴,似乎已預見到自己凄慘的下場。沒記賬的時候他已能輕易地把她折騰的幾乎下不了床,若這賬目積累起來,乖乖……莉亞認命的咬緊下唇,翻個身又湊到他懷裏,右手搭在他胸前有一搭沒一搭的摳着那結實的肌肉,似乎已被自己多舛的命運吓得愣出了神。
“嘿!”諾丁漢輕拍她的手讓它老實點兒,他才剛平複了情緒難道她又想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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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略有一絲愧疚的表情但更多的卻是耍賴的辯白:“我又沒有故意勾引你!”
諾丁漢無力地輕嘆,只能借轉移話題來轉移自己的關注點。“你做得很好,”他說,然後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贊賞地道:“非常好。”
在晚餐餐桌上,管家跟侍衛長就向他們的領主彙報了這些天諾丁城的近況,重點當然是北邊來的“客人們”。伯爵大人對他妻子烽火臺的提議十分滿意,對她劃分區域以及軍事演習的做法也表示肯定,以及她對老亨特的手段、面對戰事時的果斷……都比他想象中要好,還要好。盡管這本來就是他預料中的麻煩,而他原就打算留下這個麻煩給她增加點兒實戰訓練。蓋文是他留下的預備步驟,确保她不會出事,而她在面對邊界示警的那一刻卻要憑自己的直覺、智慧去判斷。慶幸的,她的反應非常好。
“可還是有漏洞,”莉亞皺皺鼻子,知道她丈夫指的是什麽,不滿的反而是她自己。“我不應該把裏奧的一百騎兵那麽早派出去,如果真的有敵軍繞開伍德男爵的防禦線直奔諾丁堡而來,一路上燒殺搶掠那可真就沒辦法了。”誰也不能保證下次真遇到險境還能有蓋文這支奇兵。“可如果不支援伍德男爵,哨兵嶺的防禦線可能早就潰敗,敵軍更要如入無人之境。”好像是個左右為難、捉襟見肘的局。“或許我不應該讓盜賊們繞到敵人後方搗亂,而是派他們直接發兵奇襲哨兵嶺的敵軍?”反正老亨特只是想要好處,事後補給他就是了,諾丁堡不缺錢。
“如果你要這麽用魔鬼林,那下次不管什麽人只要出得價錢比咱們高,盜賊們立刻就會倒戈相向,”諾丁漢說:“為什麽要逼他們在神木面前發誓呢,就是為了達到這種利跟信并重的效果。如果你讓他們以為自己是花錢就能被收買的,那跟雇傭軍毫無區別,對咱們來說沒半點兒價值。”正相反,莉亞先前的做法讓盜賊們既得了好處又遵守了效忠的誓言,才是最長久有效的駕馭手段。“至于,你說的左右為難的局面,”伯爵笑笑,手指撥弄着他妻子額前的碎發,“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你不能指望自己只做了一個反應就能應付所有可能産生的變故,局是死的,人是活的。為增強邊境防禦,你派遣騎兵北上。敵軍沖破防禦,你就收縮戰線,把主戰場引到諾丁堡來,準備打一場漂亮的防守戰。每一處變故,你都要有相應的應對措施,時間長了,你就能學會走一步觀三步,在甫一開始就能做好之後所有的準備。可即便如此,依舊會有意想不到的突變情況發生,這要靠臨機應變能力,也要靠果敢果斷。不要害怕犧牲,”諾丁漢低頭盯着她說:“這是戰争,任何戰争都會有犧牲,”有時候甚至會故意失掉一部分以達到更大的利益,“而你要關注的,僅僅是,如何取得勝利。”
莉亞緊抿着嘴,她得承認這番話聽起來不太好受。盡管她也曾派裏奧僅領百騎就去支援,但心裏計策能成功的預測占了大半,也就是說這一百騎兵有風險,但并不是特意去送死,跟戰略布局上那些板上釘釘的炮灰有很大區別。可她也明白,有時候明知道是送死,還是要派人去送死,因為這就是戰争,因為所有人都想贏。
“好了,你不用擔心這個,”諾丁漢望着他妻子糾結蒼白的小臉兒安慰道:“你只要守好城堡,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就行。其他問題,我來安排。”他只是想讓她提前感受一下戰火起後的緊迫感,可沒想把她吓壞。至于入侵者,哼,他當然知道幕後指使是誰,報複那是早晚的事兒。諾丁漢捏捏他妻子的臉頰,轉移話題道:“我入城的時候,看到城門外站了很多奴隸,那又是怎麽回事兒?”
提到這個莉亞的情緒确實好多了,這群人也只比伯爵的騎兵隊伍早到了半天,而且還有大部人馬在陸陸續續的往諾丁城趕,這一路上引領、監督、管理,可把海盜們累慘了。沒錯,山腳下站着的全都是黑寡婦從洛薩跟伊格給她運來的奴隸們。
有了她丈夫的一番話,伯爵夫人不再去糾結戰争的殘酷性,而盡管諾丁漢已經回城,卻依舊把管理諾丁郡內政的權利交給她。那真是太好了,莉亞承認,她對這活兒有興趣極了,這就好比在創作一幅畫,構圖布局,線描細畫然後上色,十分有成就感。她再次把地圖展開詳細琢磨,以諾丁城為中心向外擴展,圈出需要開荒的土地,交給這些新來的奴隸們,哦不,他們現在是農民了,租賃領主的土地,以地上作物繳納租金,剩餘的維持生活。
莉亞把一部分人安置在了靠近奧薩、剛薩兩條河流的區域,這樣明年的時候她就可以考慮開展水稻的種植,盡管艾爾伯特說過亞美人吃不慣蒸熟後的這種農作物,但大米的吃法有很多,又不是只有米飯而已,試試看呗。這些新來的農民都沒有被插入其他村落,而是單獨組成聚居地,一樣有村長、鎮長。至于礦工,莉亞把他們全都交給了蓋文,派人帶回希爾堡。鐵匠跟紡織匠等手工業者,在城門登記後上山,正好村民離開後最下面三層的民居仍然空着,先供他們居住,等伯爵夫人加派人手增建房舍後再考慮變動。當然,有了這些人,諾丁城的武器儲備速度和莉亞一些新發明的生産速度就能大幅度提高了。
海盜的貿易負責人依舊是戈登,給伯爵夫人帶來了大批的勞動力,可也帶來個不怎麽好的消息——折扇滞銷了。
這點兒莉亞是真沒先到,但從她丈夫口中知道暴風城的貴婦們都是怎麽使用折扇的,這結果也就理所當然了。口胡,這群呆到冒煙兒的土著,竟然拿折扇當裝飾品擺在家裏,那怎麽可能引領起全民争搶的潮流?!莉亞對這一結果不滿,也只能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好在這種情形只是暫時的,她相信騎士團就算只是從自己利益的角度考慮,也不可能不會進一步對折扇的使用方法進行普及,相信再過幾個月,這種誤區就會被扭轉。至于現在嘛,唉,這個夏天還算炎熱,那幾十箱白棉布扇面的折扇還是憑借其扇風這一基本功能賣出去四分之一的,伯爵夫人掐指一算,保本兒還小有盈餘,也就悶着頭忍了。要是事事順利心想事成,她都要懷疑穿越大神其實是她親媽了。
現在莉亞倒開始慶幸因為木匠造箭靶的任務繁重,導致撲克牌的産量急劇下降,只搞了三十幾箱,成本有限,縱賠也虧不到哪裏去。
不過戈登對于這一新興事物的前景卻十分看好,在他看來伯爵夫人所謂“流行時尚”那種東西,看不見摸不着極為不靠譜,但撲克牌卻有非常強大的娛樂功能,只要一人上瘾,呼朋喚友的能導致整個家族都風靡起來,這才是真正能吸引客戶的東西。不消說,除了留下供全城老少娛樂的量,老海盜把那三十幾箱幾乎全搬走了,戈登甚至跟伯爵夫人商量,定了個連莉亞聽來都要咋舌的價格。呃,原來這時代的娛樂項目都稀缺到這種地步了,這倒是她先前并未過多考慮的商機,嗯嗯嗯,值得鑽研,值得鑽研。
跟撲克牌一起搬上貨運車隊的,當然還有酒廠的新釀,幾十橡木桶的葡萄酒。戈登提議這種蒸餾酒是不是該有個名字,方便跟原先普通的葡萄酒區分開來。莉亞心想這也是,商标效應嘛,于是她大手一揮,起名兒叫莫裏斯。在“知識分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還翻個白眼解釋道:“吔,你發明制造的,不用你的名字命名用什麽?”就像牛頓定律、愛因斯坦羅森橋跟托馬斯全旋一樣,誰創造誰命名呗。
這一命名的結果是導致整整兩個星期釀酒大師看伯爵夫人的眼神兒都怪怪的,用徒弟桑迪的話來說他腳步也有點兒飄,像踩在棉花垛裏,有時候激動有時候難過有時候糾結,表情變幻莫測的難以形容。
而在兩周之後,莫裏斯向領主夫人獻上了她要求的彩色煙霧,甚至還多做了一步,不是莉亞先前見到的粉末,而是放在一個特殊打造的金屬容器裏,将頭上的鐵環使勁一拉,就能釋放出大量的不同顏色的滾滾濃煙。
我去!!!莉亞震驚的盯着眼前這小金屬罐兒,這不就是煙霧彈的雛形?!哦不不不,說雛形都太保守,這根本就可以稱得上是煙霧彈了嘛!她盯着“知識分子”的眼神立馬熱切了起來,本以為弄了棵搖錢樹,沒想到還是威力加強版的,這麽跨時代的玩意兒都能搞出來,她的未來簡直不是夢啊。
莫裏斯被伯爵夫人盯得不自在,擡手擦了擦汗。“你說的那個火藥,不要随便試驗,”他鄭重其事的勸誡:“會出人命的。”
她當然知道會出人命,造那玩意兒的目的不就是出人命嘛。但莉亞也沒有反駁,她根本就不會做,只是說出來吓唬人的。但她忽然覺得,有莫裏斯在,這個時代出現火藥還真并非不可能。嘿嘿嘿,伯爵夫人算了算賬,總覺得自己賺了,賺大發了。
在莉亞為自己的好運沾沾自喜的時候,另一位王室成員卻在她哥哥的府邸中大發雷霆,當然,極為隐秘的,在她自己的卧房之內。
“廢物,簡直就是一群廢物!”尤菲米亞握着剛剛收到的密信,氣得渾身發抖,但情緒失控也只是一瞬間,眨眼,她就平複了氣息,将羊皮紙放在蜜蠟上看着它燒成灰燼。她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千叮咛萬囑咐的大事,烏拉諾斯卻只派出三家領主的騎兵。好吧,他們的大部軍馬也在東征途中,這可以理解。但諾丁郡竟然在伯爵不在的情況下也能是鐵板一塊,烏拉諾斯騎兵甚至都沒能突破哨兵嶺,這實在令她大感意外。但同時的,也令她大感興趣,這麽看來,諾丁漢的實力遠比她想象中更加強大,哦,如果他能跟自己聯手的話……
“夫人。”
門外侍女的輕喚打斷了基斯保恩公爵夫人的思緒。“什麽事?”她沉聲道。
“伊登伯爵夫人已至前廳,您昨天跟她約好了,一起去城外游湖的。”
哦,當然,城外,菲奧娜……尤菲米亞嘴角泛起動人的微笑,“請她稍等,我馬上來。”她頓了頓,緊接着補充:“告訴管家殷勤侍奉,務必讓伊登伯爵夫人感到,她是萊頓公爵府最尊貴的客人。”最尊貴的,當然就是最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