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幸村精市找到沈瑤的時候, 沈瑤正坐在路邊供行人休息的長椅上發呆,平時因為事多戲多而顯得異常靈動的眸子呆滞的固定着,目光注視着眼前的空茫。
大概是這樣的表情, 也或者是一身黑色的喪服, 竟讓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冤家對頭,有了幾分平日不曾有過的成熟感覺。
知道日巫子對于沈瑤來說有多重要, 幸村精市在心底嘆了口氣, 上前拍拍人的肩膀, “沒事吧?”有時候節哀順變, 真的是很蒼白無力的詞句, 特別是在看到當事人展露出的悲傷後。這個平時花樣太多的家夥,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候。
沈瑤抖了抖,才驀地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幸村精市,明明是在笑,卻笑出了哭的味道,“你來了啊。”
“嗯,到底是出什麽事了?日巫子是出了什麽意外了嗎?”幸村精市挨着沈瑤坐了下來, 他也有些疑惑, 因為沈瑤的關系, 他多多少少知道日巫子的事, 作為可以媲美初代日巫子的強大巫女,在如此鮮活的年紀突然辭世,如果不是生病, 那就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沈瑤搖了搖頭,“不是意外,她……自己知道的。”最強大的巫女,可以說已經預見了自己的死亡。直面死亡的時候,她沒有退縮,甚至沒有去找任何一個人分擔這種可怕的強大壓力,為了守護這個世界,她無怨無悔的選擇了自我犧牲,“所以,我由衷的,尊敬她。”沈瑤放在胸前的手,緩緩的握成了拳,“精市,只怕日巫子的死,不是結束,而是事情的開始。對方是連日巫子都能殺死的強大存在。”
幸村精市皺眉,“情況有這麽糟糕嗎?”糟糕到連國之守護巫女的死亡,僅僅是作為事情的開端。
“就看,日巫子最後是否找到她要找的人,而那個人,又是否能肩負起這種守護的責任了。”沈瑤揉了揉額頭,她其實并不算特別清楚狀況,日巫子不想讓她也卷入危險和紛争之中,所以信裏說的并不是特別明确。只說了自己的死亡是她自己選擇的結果,與其他人無關,而日巫子要去找人來對抗即将到來的危險,也只隐約提到了一點,所以沈瑤不知道她要去找什麽人,也不知道她找到沒有,現在,唯有相信日巫子了。
其實,為了不讓幸村精市跟着擔心,沈瑤連幸村都不該多說的,但是沈瑤覺得,明知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麽而仍舊選擇前行的日巫子,值得被銘記,就算這些銘記的對象只是他們這幾人。
而且,沈瑤也不覺得以幸村精市的堅強,會輕易因為這種事動搖。
畢竟,國三那年,她可是親眼看着被判定病情嚴重的少年,是怎樣為了一個不可動搖的信念,執着的從地獄爬回來的。
“嗯,別想太多了,相信日巫子吧,”幸村精市将沈瑤從長椅上拉了起來,“畢竟那個世界,不是我們有能力幹涉的。”
有能力做的時候做到最好,沒有能力的時候也不胡亂添亂,幸村精市是個相當現實又幹脆的人。
沈瑤任由幸村精市将自己拉了起來,“我知道的,我只是衷心希望日巫子的遺願能夠完成。”有人能代替她,繼續守護住這個世界。
“會的!”幸村精市握了握沈瑤的手,常年打網球的手,很有力道,握住對方手的時候,甚至能讓人感覺到略微的疼痛。但那種堅韌的不可動搖的力量,似乎會随着這樣的力量傳遞一般。
“是啊。”沈瑤輕輕回握住幸村精市的手,一定會的吧,日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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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先陪你去見日巫子吧,你也是為了這個才回現世來的吧。”
“好。”
日巫子身為國之守護巫女,遺體被護送回國之後,有無數的大人物前來吊唁,也因為這些大人物的進進出出,幽宮裏的守備比平日更加森嚴。
沈瑤身份特殊,作為日巫子的至交好友,得以在這個非常時刻見到了日巫子的遺容。
盛裝打扮的巫女躺在棺木中,神秘的力量使得她容顏未改,栩栩如生。
沈瑤趴在棺木邊,絮絮叨叨的和日巫子說了半天的話,直到侍奉日巫子的巫女将她扶起來,有其他人,也要來吊唁日巫子了。
和日巫子做了最後的道別,沈瑤和幸村精市被帶到待客的屋裏休息。
接過巫女給自己奉上的茶水,沈瑤也發生了不同尋常之處,“日吉,日嗣呢?”悲傷并未完全掩蓋沈瑤的敏銳,日巫子在這裏,那麽對于那種誓死守護日巫子的巫女守不可能不在。不管是人,還是屍體。
侍奉日巫子的巫女數量不少,都是以日為名,其中沈瑤最熟悉的除了貼身守護日巫子的日嗣,就是對日巫子忠心耿耿的日吉。
日吉遲疑了下,才對沈瑤道出至今外界無人知曉的真相,“日嗣,在守衛日巫子大人的心髒。”
“心髒?”沈瑤覺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哭得有點多,所以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有點不夠用,“守衛心髒是什麽意思?”
他們把日巫子的心髒拿出來單獨守護?怎麽,怎麽感覺好像混入了其他什麽奇怪的東西?
也難怪沈瑤不能理解。
原來,日巫子的死亡雖然并不簡單,但表面上看來是一起在美國發生的普通車禍,而且車禍發生之後,日巫子的內髒全部都維持着完好的狀态。正巧,日巫子被送往最近的醫院的時候,醫院那邊正好有位血型和日巫子一致的心髒病人,在苦苦等候着能夠配型的心髒。
機緣巧合之下,日巫子的心髒就被移植給了這位同樣來自日本的黃金原宇宙小姐。
而作為巫女守的日嗣,現在就在守衛着這顆心髒和這位黃金原宇宙。
“我……有點暈。”沈瑤聽着覺得有點玄幻,“日吉你的意思是說,随着日巫子的心髒移植給這位小姐的,還有她的能力?”靈力還可以這麽繼承?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日吉看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的樣子,“但是在機場,我們親眼看見宇宙小姐召喚出了神。這不是一個偶然,因為日巫子小姐曾經說過,正神是不能夠被偶然召喚出來的,能夠被偶然召喚出來的,只有邪神。”
沈瑤想了想,“那能告訴我這位黃金原小姐的地址嗎?我想去拜訪她。”
就算,僅僅是心髒……
從幽宮離開之後,沈瑤又拉着幸村精市馬不停蹄地的趕往另一個地方,路上順便給幸村講了講這件她覺得相當神奇的事。
“畢竟神靈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吧。”幸村精市倒是很淡定,“你是關心則亂,你想想,就算是兩人是同一顆心髒,也不再是你認識的日巫子了。”
“我知道,”沈瑤倒沒有把這件事搞混,“只是,還是會覺得有些安慰,”就算知道兩人絕不是同一個人,但仍有一種借助着這位宇宙小姐,日巫子還沒有完全死去感覺。
沈瑤嘴角微微挂起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能夠讓另一個人重新獲得生命,日巫子知道後也會很高興的。”
幸村精市聽懂沈瑤的意思,他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安慰的拍拍沈瑤的肩膀。
沈瑤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精市,你說,日巫子去美國,難道就是為了這位黃金原宇宙小姐?”既然日巫子是為了死而去美國的,那她是不是就是因為這顆心髒才去的?
“很有可能,”幸村精市也想到了沈瑤想的內容,“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位黃金原宇宙小姐就是位非常重要的人了。”
“恩,見到就知道了。”
因為現在黃金原宇宙身份的特殊,所以幽宮将她轉學到了私立名門學校,這裏不是普通人能随意進入的地方,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護黃金原宇宙的安全。
在會客室等候了片刻,沈瑤和幸村精市就見到了這位黃金原宇宙小姐。
比起容貌清麗出衆的日巫子,黃金原宇宙看起來就是相當平凡的一位少女,有着十七八歲女孩子特有的青春可愛。
而她身邊亦步亦趨的跟着長發男子,正是上任日巫子的巫女守日嗣。
“日嗣,好久不見。”沈瑤長期和日巫子厮混,對于形影不離護衛日巫子的日嗣當然也不陌生。
“瑤小姐?”日嗣看到沈瑤有些驚訝,“您回現世來了?”
“恩,得到消息後,我來送日巫子最後一程。”沈瑤簡單的解釋了一句,就算是日嗣,她也沒有提日巫子給她寫的那封信。
日嗣眼中彌散出一種悲涼,身材高大的巫女守衛,朝沈瑤低頭,“日巫子小姐,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不關你的事。”沈瑤微微閉了閉眼睛,日巫子,她是自己要去的,“我知道,哪怕有絲毫的可能性,你都會願意用你自己的性命去換日巫子的性命的。”這也是從小被當做最高階的巫女守培養的日嗣,所必須具有的覺悟,就算日巫子死亡的現在,她也沒有懷疑過這點。
一時之間,氛圍有些沉寂,連黃金原宇宙都安靜的低下頭。
沈瑤搖了搖頭,她來不是說這個的,強壓下心底湧上的悲傷,打起精神來進入正題,“日嗣,我聽日吉說了日巫子心髒的事情,所以專門來拜訪黃金原宇宙小姐。”沈瑤說着轉向日嗣身邊的少女,“就是你身邊這位吧?”
日嗣聞言點頭,“這位就是移植了日巫子小姐心髒的黃金原宇宙小姐。”介紹過黃金原宇宙,日嗣又轉而介紹沈瑤,“宇宙,這位是日巫子小姐的好友。”
黃金原宇宙是位有禮貌的小姑娘,聽到日嗣的介紹,忙微微鞠躬執意,“您好,我是黃金原宇宙。”
沈瑤忙拉住了她,友好的笑笑,“黃金原小姐太客氣了,不用這麽多禮,我是沈瑤。”說着又指向幸村,“這是我朋友幸村精市。”
黃金原宇宙常年躺在病床上,忍受過許多常人無法想象的苦難,她本身的性格又非常善良溫暖,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別人的好意。現在,她就像是感覺到沈瑤的善意似的,回了沈瑤一個微笑,“你好,沈,沈……”沈了兩聲,黃金原宇宙十分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頭,“真是抱歉。”沈瑤的名字,她是用中文來說的,對于從未接觸過中文的黃金原宇宙來說,這個發音實在困難了些。
這樣十分天然的樣子,讓沈瑤的笑容略微加深了些,“瑤,如果你覺得發音困難的話,可以就叫這一個字,黃金原小姐。”
黃金原宇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叫我宇宙就好。”
沈瑤和幸村精市并沒有停留很長的時間,雖然黃金原宇宙看起來是個好姑娘,但在沈瑤心中,對她的感覺怎麽都有些一言難盡。
黃金原宇宙移植過日巫子的心髒,讓日巫子能換種方式存在着,對這一點,沈瑤充滿了感激。甚至可能,黃金原宇宙就是日巫子要去找的人,沈瑤甚至會感謝她能完成日巫子的遺願。
但另一方面,無論日巫子的身份還是日巫子最重視的巫女守,今後都将屬于這位黃金原宇宙小姐。沈瑤一直都知道,日巫子和日嗣的感情非同一般,并不僅僅只是守護和被守護的關系,但到了現在,沈瑤也看得出來,日嗣很看重這位新的日巫子,似乎,并不僅僅是因為日巫子的心髒的關系。
沈瑤作為日巫子的朋友,怎麽想都覺得有些不得勁。她也知道這一切都和黃金原宇宙無關,那确實是位好姑娘,不過就算她再好,沈瑤也沒打算要多親近喜歡她。
總要保留點只屬于日巫子的東西吧。
反正她沈瑤就是這麽任性!
恩,沒毛病。
沈瑤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日嗣特意叮囑了黃金原宇宙,“宇宙,對于瑤小姐,今後如果你遇到她,記得千萬不要呼喚她的全名。”這是日巫子小姐在世的時候,就特意叮囑過所有人的,必須遵循的準則。雖然瑤小姐的全名,整個幽宮大概還真沒幾個人能喊對發音。
黃金原宇宙很是不解,手指點在臉側,“為什麽啊?”雖然她也叫不出全名啦,但為什麽不能叫?
日嗣耐心的解釋道,“那是因為她的身份。”
黃金原宇宙有些好奇了,“日嗣,那位瑤小姐,到底是什麽身份啊?”有意無意的,黃金原宇宙選擇和日嗣相同的稱呼。
日嗣肅容道,“她是,審神者。”
黃金原宇宙眨了眨眼睛,然後,“審神者……是什麽?”
“……”有些想要扶額的日嗣,“宇宙,你還是多了解一下這方面的知識吧。”
黃金原宇宙雙手合十,“抱歉抱歉。”
同樣的,沈瑤也不知道,就在她因為處理日巫子的事身在現世的時候,在她自己的本丸,正是一片雞飛狗跳。
沈瑤的本丸,并沒有經過大幅度的改建或者擴建,和其他本丸比較起來大同小異,當然以她現在那缺胳膊少腿的刀帳,也确實沒擴建的那個必要。
等或許哪一天沈瑤時來運轉,稀有刀們飛一般撲入沈瑤的本丸中,沈瑤才會有需要擴建本丸這樣甜蜜的負擔。
至于現在?
不存在的。
雖然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但五虎退帶着一期一振一路走來,還是相當努力的介紹着自家本丸,看得出來,他很熱愛自己的本丸,把這裏當成家。
一期一振配合着小短刀的步伐,含笑聽着五虎退賣力的介紹,看着弟弟那麽認真的樣子,一期一振心底有些酸澀。
這孩子,是這麽喜歡這個本丸啊。
而且,五虎退還是個心地善良又敏銳的孩子,一點點的善意,都能感知到,并獲得滿足和感動。
這樣的孩子,到底是受了什麽樣的委屈,才會傷心得淚流不止啊。
一期一振,突然有些怨恨起這個本丸的審神者。
為什麽啊!這些小短刀們明明都是些全心全意為了主君的刀劍,這樣的刀劍,為什麽還不能讓她喜歡呢?
五虎退并沒有察覺到一期一振的異樣,他就像個給別人介紹自己家的孩子一樣,挺起胸膛,帶着些許驕傲,“一期哥,從這邊過去,就是我們的住所了。”那邊,是粟田口的部屋。因為刃數衆多,也是占地面積最大的一個部屋。
一期一振望了望不遠處的部屋,溫聲問道,“退,骨喰在嗎?”對于那個在他面前哭了的弟弟,一期一振也一直放心不下,不知道現在骨喰怎麽樣了。
“骨喰哥……”五虎退一下愣住了,他雖然心思單純,但是也知道那個骨喰藤四郎的事暫時是保密的,不能告訴給眼前的一期哥。
而沈瑤自己的本丸裏,也确實有把骨喰藤四郎。
本丸裏的這把骨喰藤四郎,本來沈瑤是打算安排他今天遠征的,如果一期一振提出要見,就直接說骨喰遠征去了就好,也免得還要解釋起來麻煩,露餡兒就不好了。在那把骨喰藤四郎動手之前,關于他的一切都是不能洩露出去的,那是把豁出性命報仇的刀啊。
但是,但是,沈瑤接到日巫子去世的消息來得太突然了,所以她今天的任務都還沒來得及安排完人就急匆匆的趕回現世了。因為走得太急,她也忘記交代給今天的近侍蜂須賀虎徹,要安排骨喰藤四郎去遠征的事,所以蜂須賀虎徹後來雖然代替主人安排完了剩下的遠征任務,但并沒有派遣這把骨喰藤四郎出去遠征。所以,其實這把刀現在還在本丸裏。
可是骨喰藤四郎在的消息,五虎退不能告訴給一期一振啊,萬一一期哥要見骨喰哥,那不是就是妥妥的要出事。
因此從來不撒謊的單純小短刀五虎退,在一天之內有了刃生第二次撒謊的機會,仍舊是對着這把一期一振,“骨喰哥,他,他……遠征去了。”五虎退抱緊了自己的小老虎,終于把這句謊話說了出來。
然後,五虎退就有些緊張的看了眼一期一振,随即忐忑的低下頭去。
一期哥,應該不會看出他在撒謊吧。
對不起了,一期哥。
內心都快憋出淚水的五虎退在心裏默默的給一期一振道歉。
一期一振也有過一把五虎退弟弟,所以對于五虎退可以說太熟悉了。
他一看五虎退的樣子就知道這孩子再一次撒謊了,說完之後還有些不安,所以才這麽緊張的看看自己又低頭。
一期一振的心在瞬間提了起來,難道,是那把骨喰出事了,五虎退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才撒謊的嗎?
或者,有什麽其他更不好的……
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的一期一振蹲到五虎退面前,握住小短刀的手臂,“退,你能不能告訴我實話,骨喰,是真的去遠征了嗎?”
五虎退微微擡頭看了看一期一振,一期哥的目光溫和而堅定,似乎不管他做錯了什麽事,都能得到理解和包容,而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一期哥都能成為自己堅強的後盾。這樣的目光,讓五虎退差點沒紅了眼眶,他真的很不想對着一期哥撒謊,可是,可是本丸裏的這把骨喰哥不是那把骨喰哥啊,他不能冒着可能被一期哥發現的風險對一期哥說實話。
那把骨喰哥,是拼盡了全力想要去報仇,他真的是一把很好很好的刀。主人也稱贊過那把骨喰哥好幾次,五虎退自己也很敬佩那把刀的勇氣,他怎麽能讓那把刀還沒完成的複仇計劃出問題。
咬了咬牙,五虎退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氣,“一期哥,骨喰哥确實是去遠征了!”劉海遮擋了這孩子一邊的眼睛,另一只露出來的,現在閃爍着堅定的光。
他知道撒謊是不對,也很讨厭對一期哥撒謊,但是在這樣的選擇面前,他還是堅強的這樣做了。
有些膽小,有些羞怯的小短刀,也在努力的學着堅強,學着勇敢。
如果,他也能像那把骨喰哥那麽堅強的話,一定能好好的保護主人的!
一期一振看着這樣的五虎退,只覺得很心疼。
他不懂小短刀努力想要成長的心情,他只覺得是有什麽逼迫了弟弟的成長。不管五虎退想要對他隐瞞什麽,他都相信他是善意的欺騙。
一期一振伸手,想要安撫的摸摸小短刀的頭,手剛碰觸到小短刀的蓬松的頭發。一個熟悉的人影就從拐角處轉了過來,“退,你有沒有看見……”話說到一半,正對上一期一振望過去的視線,于是這把刀便停下腳步,“一期哥?”
有着銀色齊肩短發的脅差,正是一把骨喰藤四郎。
一把兩分鐘前五虎退還堅持着去遠征了的骨喰藤四郎。
“……”呆愣愣看着骨喰藤四郎的五虎退。
小短刀其實不懂,這種狀态,按照他主人的話來說,就是,這,這就很尴尬了啊。
還有同樣怔愣着的一期一振,他真的以為,骨喰已經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或者至少是被重傷放置什麽的。結果,下一刻骨喰就出現在他面前,看起來精神飽滿,神采飛揚,并沒有任何他想象過的被過分對待的痕跡。
“骨喰,你沒有……”一期一振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不妥,忙有些生硬的換了後邊半句,“退說你去遠征了?”
骨喰藤四郎目光從一期一振移到五虎退,五虎退也反應了過來,像是要掩飾什麽的急道,“骨喰哥,這是昨天主人說過要來我們本丸的一期哥。”
雖然立刻就明白了五虎退的意思,骨喰藤四郎反而有些不知道如何做才好,他也清楚所有關于那把骨喰藤四郎的事,當然包括那把刀見過眼前這個一期哥。
不能讓一期哥發現那把骨喰藤四郎已經離開本丸的事實,不能讓一期哥在那把骨喰藤四郎還沒報仇的現在知道他的事,主人說過,除了他們本丸的刃,不要讓其他任何刃知道。
所以現在他要怎麽辦?假裝他是那把骨喰藤四郎嗎?
所以,真不愧是是什麽人養什麽刃。
戲精瑤的刀,遇到事情下意識的就選擇了和她相同的解決問題的方式——來演!
心思急轉之間以及下定決心,骨喰藤四郎立刻就收斂起剛才臉上驚訝的表情,換上了重逢的高興神色。
只不過,他到底不是一把很擅長演戲的刀,平日裏的表情也比較稀少,現在突然趕鴨子上架,怎麽都顯得沒有那麽自然,看來還得多多鍛煉。
“我剛遠征回來,一期哥,上次承蒙你照顧了,歡迎你到我們本丸來。”這麽說,應該沒問題吧。
應該……
他不知道那把骨喰藤四郎和一期哥說過什麽啊!萬一一期哥提起什麽話題,他要怎麽接下去?
五虎退看着開演的骨喰藤四郎,很想極力配合他一下,但又完全不知道怎麽配合才好。
在這一刻,五虎退和骨喰藤四郎的思維也詭異的同步了。
主人,您在哪裏?
我們需要您!
一期一振怎麽看都覺得眼前這把骨喰藤四郎有些說不出的違和感。
雖然說話很有禮貌,态度看起來也挺高興見到自己的,但是……總覺得哪裏不對。
一期一振,怎麽也沒想到,這其實是一個戲精本丸。
而他眼前的這把骨喰藤四郎,正在假裝自己是另一把骨喰藤四郎。
只能說,骨喰藤四郎,辛苦他了!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一期一振還是很好的維持了他優質兄長的形象,露出哥屬性的溫和微笑,“遠征辛苦了,骨喰。”
“沒有很辛苦,”骨喰藤四郎并不想繼續虛構這一次根本沒有的遠征,“一期哥和退是在?”
“我在帶一期哥參觀本丸。”五虎退終于也緩了過來,接了一句他終于能接下去的話,“主人說要好好照顧一期哥呢。”
聽五虎退提到沈瑤,骨喰藤四郎也微微皺眉,“主人她……”他也聽說過了自家主人收到朋友過世的消息,去現世參加葬禮了,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會沒事的!”哭過之後,五虎退也堅強了點,他是今早看到沈瑤的樣子,所以才跟着哭的,現在他覺得,主人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恩。”骨喰藤四郎點點頭,他也很擔心主人,希望主人能夠沒事。
一期一振聽着兩把刀的對話,已經誤會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刃,自動把這樣的對話理解成了另一種意思。
咬了咬牙,一期一振拉過兩個弟弟,看了看周圍沒有其他刃,幹脆直接開口問道,“退,骨喰,你們主人,是不是對你們不太好?”下意識的,他還是選擇了更溫和的詞來形容這個審神者對待小短刀和脅差的情況。
啊?
聽到一期一振的問話,五虎退和骨喰藤四郎都愣住了。
一期哥在問他們兩什麽?
主人對他們不太好?
他們兩個,難道是一起出現幻聽了,還是這麽詭異的幻聽,才會覺得一期哥問了這種話。
兩把刀呆愣住的神情被一期一振理解成了僵硬,沒辦法,一期一振現在的思想已經滑向了不可預知的深淵。一期一振以為,雖然他已經說的很溫和了,但是還是戳中了弟弟們的最傷心最難受的地方。
這麽想着,一期一振有些懊惱,他不該問得這麽直接的,還是更委婉的問的。但是,看五虎退的樣子就知道,他們的主人,只怕是叮囑了他們什麽,所以如果問得不那麽直接,他們是不會說實話的。
有些愧疚的一期一振正準備再開口說點什麽,有喧嘩笑鬧聲傳入耳中。
是沈瑤今早最先派出去出陣的刃們回來了。
随着聲音,一期一振連帶着骨喰藤四郎和五虎退都望了過去。
然後這一次,換一期一振愣住了。
因為帶着幾把小短刀出陣的水色頭發的太刀,正是吉光的驕傲,一生只一振的太刀:一期一振。
我是誰?我在那裏?我在幹什麽?
對了,我是一期一振,那對面那把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