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阮陌北腦子裏足有一分鐘的空白,這腳印大的超乎他的認知。陸地上最大的動物是什麽?非洲象,成年雄性非洲象體長可達八米,腳印直徑差不多有半米。

可和眼前的腳印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十幾米高的冷杉全都是被暴力折斷的,橫亘在腳印四周。

阮陌北深呼吸幾次,平穩情緒,他很快找到了一種可能的解釋——大災難時期,洪水和地震摧毀了許多核電站,核輻射洩露,并迅速擴散到全球,極有可能讓一些生物産生變異,變得前所未有的大。

不管這腳印屬于哪種生物,都傳達着極其危險的信號。

“小明!”他高聲喊道,“過來看看這個。”

“嗯?”賀松明擡起頭,他看了眼不遠處正俯身在雪松下尋找草藥的醫生,循着阮陌北的聲音過去,“什麽?”

他手腳并用地爬上小雪坡,來到阮陌北身邊,同樣看到了那個腳印。

“……這是什麽?”

“腳印,一個什麽東西的腳印。”阮陌北聲音有些發緊,直覺告訴他可能會發生不太好的事情,“這片森林裏的動物多嗎?”

“不少,東區的人經常來這裏打獵,雪兔狍子紫貂和熊最多。”賀松明試探着走到腳印邊上,蹲下身用手碰了碰邊緣。那東西一定非常重,只是一腳就踩出了一個半米深的雪坑。

“還有其他野獸嗎?”賀松明皺着眉頭,“可我從來沒聽人說過森林裏有怪物,要不然張叔叔也不可能帶我們過來采藥了。”

阮陌北喃喃道“也許它是最近才過來的,有什麽東西吸引了它。”

“會是什麽呢?”

“不知道。”

腳印裏有一株已經被踩扁的烏頭,賀松明一一數過,腳印有五根指頭,腳掌很長,形狀有點像人類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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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陌北“把醫生叫過來看看吧。”

賀松明點點頭,他和阮陌北一同折返回去,卻發現醫生已經不在原地了。

好在足跡還沒有被雪覆蓋,賀松明循着痕跡,繞過一塊凍結了堅冰的岩石,在踩上雪地的那刻腳下猛然一空,要不是阮陌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胳膊,就要掉進下方的深坑。

賀松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趕忙後退幾步,被他踩到的雪紛紛落進坑裏,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先前被雪覆蓋的深坑完整的顯現出來。

坑的底部有一個人,身影十分熟悉。

“張叔叔!”賀松明驚道。

醫生兩手用力握着自己的一條小腿,滿頭是汗,面部肌肉在疼痛中不受控制的抽搐,聽到上方賀松明的喊聲,他擡起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先去叫其他人過來幫忙。”

“好,我這就回來!”賀松明把藥簍放在一邊,去喊其他學生。

很快大家都聚集在了坑邊,這個坑有将近三米深,醫生在猝不及防下甩了進去,沒能調整好姿勢,左腳先着地,折斷了小腿。

學生們找出登山繩,把繩子綁在旁邊的樹上,兩名男學生下到坑裏,小心地避開醫生受傷的左腿,配合上方的其他人,将他們的老師托了上去。

阮陌北也暗中幫忙,出了把力,好在大家都只顧着盡快把醫生救出去,就連醫生自己也沒發現身後多出來的那股力道。

醫生坐在雪地上,疼的冷汗直流,他目光從緊緊圍繞在自己身邊的衆多學生身上掠過,最終看向角落裏低着頭的賀松明,道“小明,去找兩根樹枝,手指粗細就可以,越直越好。”

突然被點名,賀松明打了個激靈,擡頭正好對上醫生的目光,他看了眼身旁的師兄師姐們,立刻扭頭去找樹枝。

森林裏永遠不缺少符合标準的樹枝,很快賀松明回到醫生身邊,醫生用刀割開一層外褲,用樹枝和繃帶暫時固定住小腿,同時向學生們講解“在綁夾板的時候,要同時固定受傷部位前後的兩個關節,才能有效限制骨折不為的活動,夾板的厚度也要注意,盡量用柔軟的地方包裹傷處,防止二次傷害。”

學生們不安的情緒被有效緩解,醫生在衆人的攙扶下站起身,賀松明回頭看了眼發現腳印的地方,被雪坡阻擋着。

醫生不可能再過去看了,而他又不太想去叫其他人。

可是萬一真的有危險怎麽辦?

猶豫的功夫,醫生已經被攙扶着慢慢走遠,一個師姐發現了落在最後的賀松明,對他招呼道“走了小明!”

“你要叫她過來看嗎?”阮陌北問道。

賀松明邁開步子“算了,還是等回去之後直接和張叔叔說吧。”

縱然有學生的攙扶,每一步挪動所帶來的疼痛仍然讓醫生痛苦至極,大家沉默着,周圍只有腳踩雪地的沙沙作響和醫生時不時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所有人都知道,整個據點真正的“醫生”就跟在他們身邊,但誰都沒有提出那個目前來看最有利的提議,只有年輕的姑娘時不時小聲提醒有些魂不守舍的賀松明專心走路,不要分神。

賀松明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他腰後別着一把用來挖藥材的小刀。

少年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最終用力抿住唇,握緊拳頭,将腦海中的想法揮去。

醫生帶着那麽多學生出來,不敢深入森林,只在外圍找尋,也正因如此,回去的路上少了許多麻煩。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據點的輪廓便出現在視線盡頭。

他們早就用無線電聯系了據點,車就在森林入口等候,衆人坐上車回到據點,年齡最大的學生向其他人說明情況。

師姐過來,給了賀松明一杯熱水。

“不要有心理壓力。”她說,“要不是你,我們很可能都發現不了老師在哪裏。”

賀松明悶悶地嗯了一聲,他捧着水杯,站在人群外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少年出了據點,在貼着牆根的角落裏坐下,零下的溫度裏水很快就冷了,他抓緊時間喝完,杯子放在一邊。

“我應該去幫他嗎?”賀松明輕聲問道。

阮陌北“看你心裏怎麽想,這件事只能你自己做決定。”

賀松明沉默了,他蜷在牆角,盯着白茫茫的雪地和空蕩蕩的天,小刀就在他的腰間。

突然間,少年握緊拳頭站起來,大步向前走去,阮陌北不知道他做了怎樣的決定。

——是幫醫生解除痛苦,還是堅持不去使用能力?

但不論賀松明做法如何,他都會選擇支持。

阮陌北跟在賀松明身邊,低頭看向步伐堅定的少年,餘光瞥見了兩人身後一閃而過的人影。

“小心——!”

比話音更快的是襲來的棍子。

賀松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着破空聲揮來的棍子一下砸在了後腦勺上,少年連悶哼都沒能發出一聲,直挺挺地向前,撲倒在了雪地裏。

“小明!”阮陌北只來得及抓了下他後領,稍微減緩了賀松明跌倒的勁頭,但已然暈厥過去的少年仍趴在雪地裏,一動不動。

血從他的後腦勺處緩緩流出,染紅了一片雪地。

瘦高的男人扔掉球棒,蹲下身,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他粗魯地掀開賀松明沖鋒衣下擺,刀尖落在少年柔軟的側腹,剜下來一塊肉。

他将肉裝進玻璃瓶裏,蓋上瓶塞,把賀松明的衣服扯回去。見少年後腦勺的血漸漸止住,他松了口氣,黑色頭套裏露出的細長眼睛得意地眯起來。

直到他的臉被重擊了一拳。

這一拳打得相當重,男人的鼻梁骨發出脆弱的聲響,整個鼻子歪到一邊。他慘叫一聲,鼻血狂噴,混着被牙齒磕破了的嘴唇流出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他還沒能看清究竟是誰幹的,整個身子便煮熟了的蝦子般猛然弓起,從胃裏湧出嘔出一口酸水。有人提膝直接撞在了他肚子上!

男人瘋狂揮動雙手,想要抓住那人,碰到的卻只有冰冷的空氣。

就在這時,他腰間被重重肘擊,整個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誰!是誰!

驚駭之中,男人再也顧不得其他,他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護住裝有賀松明血肉的玻璃瓶,拔腿就跑。

阮陌北當即追去,他跑出去二十米遠,一頭撞在了空氣牆上,被震得後退兩步。

男人已經屁滾尿流地跑遠了。

該死。

該死該死該死!!!

阮陌北狠狠一拳打在空氣牆上,罵了句髒到前所未有的話,憤怒正燃燒着他所剩無幾的理智。怎麽會有卑劣到如此地步的人!

那人逃跑路上留着一串血跡,将很快被雪覆蓋。

千萬別讓我知道你是誰。阮陌北深深地、深深地吸氣,他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緊咬牙關,用力到發出咯咯聲響,側臉的線條前所未有的堅硬。

我會把你……撕成碎片!

賀松明是被值班員發現的。

值班員被外面劇烈的敲擊聲吸引,剛一找到這邊,便被雪地上大片的血跡吓得差點跌倒。顧不得去找莫名聲音的來源,他沖到賀松明身前,顫抖的手摸上少年頸側。

——還有微弱的搏動。

值班員松了口氣,他費力地将昏迷中的少年抱起。賀松明已經快要凍僵,冷得像一尊冰雕。

阮陌北扔掉手中用來敲牆的石頭,跟在值班員身後,看他跑進東區大門,大喊着叫人過來幫忙。

少年被送進搶救室,剛剛初步處理好腿上傷口的醫生坐着輪椅被推過來,指導護士們進行搶救。

賀松明有着堪稱奇跡的治愈能力,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會死。

好在阮陌北拼了命地制造出動靜,讓賀松明及時被值班員發現,不然流了那麽多血,再在冰天雪地裏趴上幾個小時,神仙都救不回來。

生命監測儀的數值趨于平穩,護士們将賀松明推進病房,醫生又被簇擁着處理傷腿。

阮陌北坐在床邊,賀松明似乎受困于一場噩夢,眉頭緊緊皺着,他伸出手,将少年的眉峰撫平。

賀松明蘇醒在六個小時以後。

少年緩緩睜開眼睛,迷蒙中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後腦勺和腰間有些疼,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他輕輕偏了偏頭,阮陌北趴在床邊睡着了,正握着他的一只手。

這是……被人從身後打了嗎?

誰會打他呢?

賀松明費力地撐起身子,将手探到疼痛的腰側,在那裏摸到了一處傷口。

他身子猛地一僵。

作者有話要說小阮我會把傷害你的人撕成碎片!(握拳)

小明先把這個作者撕了,就是她瘋狂刀我的!

狂某人????背後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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