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的乖乖(他看着岑藍充饑

這幾乎不曾過腦子的突然親近, 讓岑藍反應過來後,心中升起一種詭異的心理。

修者除非修煉雙修之道,否則是最忌諱人近身親近的, 而哪怕是雙修之道,也會在雙修之前以契約或者符陣, 将彼此的生命短暫連接。

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這樣才能保證不在完全開放命門的時候被傷害。

岑藍修的不是雙修之法,而是她獨創的七情道, 修到最終, 是舍六欲絕五感, 放下世間一切最終登極飛升。

說到底, 是絕道。

修煉這樣的道,必然在修煉途中心性漠然冰冷, 漸漸抽離複雜感情,而修為越高, 越是對一切都喪失興致, 一心只有大道。

岑藍只差欲劫最後一重, 根本不會對誰生出親近之心, 她孤絕一切地在登極峰閉關好多年, 連雙極門中的事情也早就不再理會了。

塵世的欲望對她來說是用來破的。

可她竟然無意識地去親近姜嘯, 這樣的行為帶給她的沖擊無異于練功出了岔子。

兩個人已經登上千仞的劍身,可岑藍卻沒有馬上禦劍飛行, 而是愣怔片刻之後, 千仞的劍身, 陡然傾斜了一下。

她身後沒有防備的姜嘯便直接被甩了下去,岑藍踏着千仞, 居高臨下地對着被甩得四腳朝天一臉茫然的姜嘯看。可無論怎麽看,在岑藍的眼中,他也委實不算多麽特別。

論臉蛋不夠精致,論修為不夠高深,非要挑出一個什麽優點,大抵就只有足夠傻。

這樣一個人,到底哪裏一直在吸引她。從她因神獸的獸丹失控開始,便一直執着,甚至因他屢次動欲劫,現在甚至生出了主動親近之意?

“師祖,怎麽了?”姜嘯從地上坐起來,對上岑藍居高臨下的視線,有些委屈,“是千仞不喜帶着我嗎?”

岑藍禦劍停在姜嘯面前,看了好一會也瞧不出,更想不清楚是為什麽。

但對上姜嘯含着委屈的視線,她不由得板着臉出聲,“收起那樣子,撒什麽嬌,自己再爬上來不就得了。”

姜嘯本來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樣子,被岑藍一說沒有收斂,反倒噗嗤笑了。

有人疼的孩子才會習慣性地撒嬌,姜嘯早過了嬌聲要糖的年紀,可遲來的,來自于一個幾乎無所不能的人的縱容,讓他自然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就對着岑藍展示自己的委屈。

“起來,你還走不走了。”岑藍臉依舊板着,可是姜嘯已經不怕她了。

他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沒有去看岑藍,而是對着懸浮在他面前的千仞道,“你不想我上,我偏要上!”

他重新踩上去,站在千仞之上,手扶着岑藍的側腰,“師祖,走吧。”

岑藍低頭微微蹙眉看着他扣在自己身前的雙手,腦中有些理不順自己的思緒。

她索性沒有再想,但也沒有再對姜嘯表現出親近,只是說,“以靈力穩固身形,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姜嘯依言照做,然後又貼岑藍近了一些,岑藍垂頭看了一眼,下一瞬千仞便猛地破風而去。

岑藍全速行進,是連肉眼都無法捕捉的速度,但是那種情況下,若是修為不濟的人,會被生生擠壓出內髒血肉,甚至扭斷脖子。

因此顧忌到身後姜嘯,岑藍速度不算太快,可也與弟子們行進的速度差了幾十倍不止。

夜空中只千仞劍的銀光一閃而逝,看上去快若星辰隕落,令人還沒看清,便已經尋不到蹤跡。

要去火烏秘境,若是和弟子們同行還有足足七八天的路程,但岑藍帶着姜嘯,去了比火烏秘境還要遠的玉韻遺府,僅用了一夜的時間。

清晨晨曦微露,姜嘯在玉韻遺府不遠處的一處山林中,險些把自己的膽汁和內髒都順着嘴吐出來。

他頭暈目眩地跪在地上,雙耳失聰,眼前一片模糊,五感被猛烈地沖擊到了一個臨界點,有很長的時間,他感知不到周圍,聽看聞觸,甚至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扭曲。

而他靠着樹跪地不成人形的時候,岑藍就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的山崖之上,負手而立,任憑晨曦散落肩頭。山風卷着她的長發和袍袖飛舞,岑藍看着崖下濤濤林海葉浪,努力地去試圖抓住心中那一點點的違和感。

非常的奇怪,她分明不厭惡姜嘯的親近,可若說喜歡實在還算不上。

而她真的對他有了親近的舉動,她的內心卻十分抗拒。

岑藍早就想透,或許真的要動欲劫,需得是她真心實意的喜歡上姜嘯才能行,這也是她要與姜嘯正式結為道侶的原因。

而她對自己十分了解,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一旦她欲劫破,沒有人能夠絆住她飛升的腳步,她喜歡的人也不行。

但姜嘯的身上一直有讓她覺得十分違和的感覺,她記不清關于他與自己的淵源,但若完全歸結為獸丹影響……她其他的記憶卻也不曾丢失什麽。

岑藍百思不得其解,而現如今只有等到她焦山的故友給她回信,若她焦山一行能夠徹底借助友人之力化用獸丹,說不定她就能想起她與姜嘯的淵源,還有她執着于他的原因了。

“師祖……”姜嘯好容易緩過來了一些,趴在山澗邊上将自己清理好,又施了淨身術,這才低低地叫岑藍。

岑藍倒是有些意外他恢複得如此之快,姜嘯适應各種非常人能夠忍受的訓練都恢複得十分快,這種卓絕天資,實在是很難不讓人咂舌。

她這種速度,若是換成其他這等修為的弟子,怕是要躺上個三五天。

這才不過一個時辰,姜嘯就能雙目發直地尋找她的身影,扶着樹幹搖搖晃晃地走路了。

“我在這。”岑藍站在他不遠處,看着他東倒西歪踉踉跄跄地朝着自己走來,像個蹒跚學步的孩子,尤其是他雙眼現在還視物不清,出現重影。

他走着走着就歪了,就要走到岑藍面前的時候張開了雙臂,想要抱岑藍,結果完美地避開了岑藍,一把抱住了岑藍旁邊的小樹。

“師祖……你怎麽這麽硬啊……”姜嘯抱着樹口齒不清地說。

岑藍:……

她沒忍住勾了勾嘴唇。

勾完她又想起了什麽,壓了下去,回手用容天法袍,卷起正在試圖啃樹的姜嘯,飛快地從林中掠出。

這玉韻遺府,乃是玉韻地仙死後所留,裏面沒有什麽好東西,都被那地仙生前敗得差不多。且這遺府當中有他豢養的魔犬,攻擊力實在驚人,因此被加了封印做了魔犬的籠子,并不适合門派用來歷練弟子,放置在這偏遠的山中,無人問津。

岑藍帶着姜嘯很輕易地進了遺府,危機四伏處處殺機的機關和各種看似平常但是淬毒的植物,能讓最最謹慎的人都中招。

可這些東西在岑藍的眼裏都是小孩玩的玩意,還是那種惡劣的屢教不改的小孩才會玩的劣質玩具。

她緩步行走在這遺府之中,閑庭信步得猶如在自己的登極峰。魔犬繁殖力驚人,被關在這籠子裏面幾年,失了主人看管,大抵是閑着沒事胡亂交}配,數量竟然讓岑藍也驚訝了一瞬。

這些畜生食用的是秘境本身産出的一種肉感的菌類,個個膘肥體健壯若老牛,猩紅着雙眼流着涎水,感知到了外人侵入,成群結隊地朝着岑藍的方向過來。

岑藍厭惡地皺眉,可腳步也只是微微一頓,待到那些惡犬嗓子發出渾濁的嗚嗚聲音,龇牙靠近伏地身子準備攻擊的時候,岑藍周身的威壓無聲蕩開,距離她近一些的瞬間如凡塵的煙花般爆開,成了飛散在空中的血霧。

遠一些的威脅的低吼變成哀嚎,這東西倒不算蠢物,至少知道結隊行動協同攻擊,見狀不妙,便即刻夾着尾巴跑到了遠處,然後擠在一起朝着岑藍的方向觀察。

岑藍懶得去理這些魔犬,徑直走到了玉韻地仙居住的洞府當中,裏面乃是一塊天然的暖玉制成,到處觸手生溫,不染纖塵。

所有東西都是玉制,倒是頗為雅致,玉韻地仙乃是溫玉成精,許是他死去之後,沒有了玉精溫養,這裏乍一看還算完整,卻到處都是細碎的裂痕了。

不過暫且落腳倒還是差強人意,岑藍将姜嘯從袖中甩出,扔在玉床之上,他本是有些意識的,但因為頭撞在了床頭的玉雕之上,哼了一聲就昏死過去。

在弟子們到大火烏秘境之前,她得在這裏陪姜嘯待上幾日,穩固他新進的階,也等焦山那位的消息。

若這幾日之內焦山那位聯系她,她便将姜嘯送入火烏秘境再趕去,若不聯系,她便等姜嘯歷練結束與同行弟子回門派之時,自行去一次焦山。

姜嘯估計要昏睡上一陣子,就算起身,他的五感尚未完全恢複,現在出去也是被魔犬撕扯吃掉的命。

這一次可不是陣法歷練,真被撕了,岑藍也沒法把他拼得完好。

因此讓他休息着,岑藍百無聊賴的在這洞府中轉悠。

玉韻地仙在修真界頗有些花名,因為本身是溫玉成精,也生得一副如玉般的好相貌,可實際上是個實打實的花心人渣。

修真界中的合歡宗有一半女子與他談過情,且這狗東西男女不忌葷素全吃,修為又高,風度翩翩,與他談情過後的癡男怨女,打不過,也屬實被他哄得不生怨恨,因此他名聲臭到極致,卻也實在算是聲名大噪。

不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花東西色膽包天,在千年前修真界聯手對戰人間作惡的月炎地仙之時,将主意打到了岑藍身上。

這玉韻地仙的本體是岑藍親手砸爛的,可惜了一塊好玉。

岑藍還記得他自诩風度地出言不遜之時,說了他洞府之中有可愛的狗狗,還有一大堆能讓她□□的好東西,最重要的是有一面姻緣鏡,能夠窺見姻緣,希望岑藍去他洞府做客。

他當時笑得玉面俊朗,聲若碎玉,“說不定我與仙子,乃是天定良緣。斷腸仙子一名,在我聽來,亦是讓我喜愛到斷腸。”

岑藍當時剛破惡劫巅峰,本來就滿心暴戾厭惡,連看自己都不順眼,他正好撞上她暴走的時候,碎得稀巴爛。

沒想到時隔這些年,她還真的來了,“可愛的狗狗”她看見了,但是岑藍找到了他說的一整間屋子的好玩意,卻陷入了無知和迷茫。

要知道岑藍是個十足十的修煉癡,若不然她也不能集合百家之精,自創七情道。

她堪稱修真界的活體藏書閣加法器庫,可這屋子裏面的許多東西,确确實實是她從未見過的。

滿屋子琳琅玉器,岑藍探測了下些許是有淬毒,但毒不是傷人害命的,而是春毒多些。

她漸漸有點看明白了,可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屬實讓人開眼界,她走近一個和男子……一樣的陳列牆面前,有什麽不該開的大門徐徐在她的面前打開了。

岑藍不是個和玉韻一樣天生的變态,可她正欲擡手毀去一切的時候,無意間打碎了一個留影玉,然後岑藍便驚愕地看着留影跳出,猶如真人般的将他旁邊奇怪形狀的東西演示利用,語調輕佻擠眉弄眼,竟然是玉韻地仙本人留的影……

姜嘯在溫玉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岑藍在玉韻密室待了一天一夜。

待到姜嘯再度醒來的時候,一睜眼便對上了岑藍好奇的視線。

不過他還有些頭昏眼花,且腹內空蕩蕩的,餓得不行。

岑藍召出了一把丹藥給姜嘯吃,又幫他調整好了狀态。

“外面都是魔犬,很多,具體多少不知道,”岑藍回想着她釋放多少威壓,以碾渣的魔犬數量和距離來推算,說,“魔犬的能力大抵和尋常宗門三境修士差不多,你如今修為對上五只以上就要跑。”

岑藍說,“遺府當中帶毒的東西很多,什麽也不要亂碰,你要是真的不注意死透了,我也救不了你。待到将這遺府中的魔犬殺盡,你修為想來也足夠穩固了。”

姜嘯前所未有的神色凝重,一直以來他都是不要命的打法,畢竟陣法只是元神進入其中,死了有損傷,卻不真的喪命。

但這一次不同,這是他真正的面對高階魔物,死了沒有重來的機會。

“我知道了師祖,打不過一定會跑的,”姜嘯十分珍惜這額外歷練的機會,于是說,“我現在已經恢複了,這就開始吧!”

他說着下地,岑藍卻伸手攔了他一下,“等等。”

她從袖口中拿出了兩個指甲大小的玉夾子,中間被一根細細的鏈子連在一起。

姜嘯問,“這是什麽?”

岑藍面上八風不動,并沒有回答,而是伸手解開姜嘯衣襟,給他把小夾子戴好。

姜嘯給夾得差點叫出來,低頭看了看,他根本沒有見過這玩意。

實際上他何止沒有見過這玩意,他的見識淺得猶如一張白紙,驚疑不定卻下意識的不去忤逆岑藍。

岑藍欣賞了一會朱果白玉的結合,壓下心中隐隐的作惡念頭,一本正經道,“這個是我煉制的護心夾,能夠替你抵擋致命攻擊,檢測你的心跳和活着的象征。”

岑藍說,“嗯……以便我及時救你。”

姜嘯頓時恍然大悟,一臉感動加感激,他毫不懷疑岑藍說的,畢竟連小夾子的位置确實離心口很近也對得上。

于是他将衣服合攏,笑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師祖,你真好。”

他抱住岑藍,在她的臉上連着親了好幾次,像個啄米的小雞。

岑藍笑了,這回是真的笑了。

惡劣的趣味得到滿足,她也不抗拒親近了,側頭也在姜嘯的臉上親了個帶響的,“去吧,好好練習。”

于是姜嘯出門,水深火熱的和魔犬厮殺去了。他謹記岑藍的囑咐,對上五只以上絕不硬拼,跑跑殺殺,站在洞府之外的險處,山石嶙峋處,左右躲避,仗着魔犬只會跳不會飛,将這處山石利用得淋漓盡致。

少年的腰身實在是足夠柔韌,岑藍在洞府之內,趴在床上看着姜嘯立在不足一拳大的石尖之上,上下翻飛,手中焚魂锏砸在魔犬身上,便會引來一陣哀叫,身姿翩若驚鴻,濃黑的長發随着動作跳躍,實在是鮮活。

岑藍微微歪頭,這樣看着,他确确實實是有些可愛。尤其是他在偶然間衣服剮蹭到難言的護心夾之時,表情微微一凝,接着面色也會跟着彌散出詭異,耳根薄紅,微咬唇瓣,稱得上秀色可餐。

她好像終于找到了他的特別之處般,興味十足地看着他和那些魔犬厮殺。

一整天,姜嘯期間兩次跌下山石,落入魔犬包圍。雖有輕傷,但也及時逃出來,回到洞府的結界當中自我治愈過,隔着窗子喝了岑藍遞出去的水,眉眼帶笑地與她說上幾句話,便心滿意足地再度去同魔犬厮殺。

日落月升,姜嘯殺到精疲力盡,終于從外面回來了,他施了兩次清潔術将自己弄幹淨,才走到了岑藍的身邊,環住了她。

“師祖,謝謝你。”

他知道岑藍一直在看着他,定然是不放心他,且那護心夾,确實是畫了符文的。在他跌進魔犬當中的時候,抵住了一個魔犬的撕咬,将其彈開了。

這般周密地護着他,姜嘯如何能不歡喜。

岑藍拍着他的脊背,笑着說,“你做得很好,利用周遭一切的東西,也是對戰之時的必要武器。”

她說,“但是這裏沒有什麽吃的東西,那魔犬雖肥,卻是輕微帶了些許毒素的,食用對身體沒有好處,我随身帶的丹藥也所剩不多了,你只補充體力便好。”

她就給了姜嘯三個藥丸,姜嘯不疑有他,吃了之後便又被岑藍丢出去和魔犬對戰。

“黑夜令五感降低,即便是大能修者,也不可能一丁點影響都沒有,”岑藍說,“你要練得黑夜被白天更加的靈活,這樣哪怕你的對手只有那一丁點的遲疑,你都能大獲全勝。”

岑藍說的自然不是假的,但也不全是真的。姜嘯練得大半夜拖着一條傷腿回來,岑藍幫着他治愈,卻沒有再給他補充體力的丹藥。

于是姜嘯累得狠了,癱在溫玉床上,由着岑藍以檢查身體暗傷為由,又以她為他煉制了一些加強身體的小玩意為由,折騰得昏睡了過去。

岑藍收手之後心滿意足地在他身邊閉眼,這一夜她是真的睡着了,雖然只睡了一個時辰,可完全失去意識和戒備的情況,還是讓岑藍在醒過來的瞬間,第一反應,便是扼住了她身邊唯一的活體――姜嘯的脖子!

夜還深着,遺府當中和外面的天黑天亮是一樣的,現在絲毫沒有光亮,甚至還能看到外面稀疏的星星。

姜嘯大半夜的窒息而醒,本該驚坐而起,卻一睜眼看到了近在遲尺的岑藍,人還迷糊着,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便對着岑藍笑出淺淺酒窩。

他抓着她的手腕摩挲了下,湊近親吻了她的唇角。

“師祖……”

他呢喃一樣,全身心的信任下,他竟然被扼着命門也很快再度睡着。

岑藍感受到嘴角的溫熱,一觸而離,她的手指一松,呼吸亂了一瞬。

姜嘯再度睡着了,他睡着也無聲無息,很乖。

岑藍湊近他,看了好一會,那種完全失去意識又猛然驚醒的殺機,漸漸消散。

她伸手捏了捏姜嘯無覺的側臉,指尖點在他一笑起來就生出酒窩的位置,然後也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她沒睡,可這種狀态也很神奇,她對姜嘯的戒心已經低到了一個讓她匪夷所思的程度。

岑藍仔細地分析了一下,大部分原因來自姜嘯本身的弱,對她造不成威脅,小部分來自他傻,生不出什麽壞心眼,另一部分來自他們屢次親近,已經快要習慣了。

岑藍一直閉目到第二天早上,姜嘯輕手輕腳地爬起來,乖乖地在岑藍頭天夜裏放在床頭的布巾中拿出了三粒藥,當做早飯。

出門之前他又折了回來,看了“熟睡”的岑藍好一會,屏息在她的嘴唇處虛虛地親了下,怕弄醒她沒敢落實,這才出去繼續與魔犬厮殺。

岑藍在他走後睜開眼,眼中全無睡意,但也沒有什麽戒備的情緒,一片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柔軟和懶散。

姜嘯今天換了地方,岑藍在洞府處看不到他了,便去了玉韻地仙的密室,在那裏果然尋到了一個玉鏡,她便催動靈力尋找姜嘯的影子。

他在水中站着,是這遺府後山的一處瀑布下,水到腰深,他肩頭血水滾落,在水中形成一小片紅,又很快被流動的水沖散。

他的前後左右都是魔犬,顯然陷入了重圍,連水邊的林中都是蟄伏的魔犬,個個弓腰伏地,只待姜嘯膽敢出水,便一哄而上,将他撕扯粉碎。

哦吼,這倒是有點麻煩了。

姜嘯倒還算聰明,站在水中确實是暫時的脫身之法,魔犬在水中行動被大大限制,且他們若非過熱,天生不喜水,不會輕易下水與姜嘯厮殺。

可這也只是暫時的緩兵之計,魔犬聚集得越來越多,再僵持一會,它們就會知道姜嘯寡不敵衆,要一哄而上了。

岑藍知道姜嘯進境非常快,但是見到他遭遇此種險境,也不由得來了興致。

她将這玉鏡捧着出了密室,到了內室的溫玉床上盤膝而坐,看熱鬧。

她曾經不知多少次陷入生死局,輕松逃脫的,脫掉一層皮的,甚至去了半條命奄奄一息的也有過。

這世上或許人人生來資質不同,修煉的速度有快有慢,可有一個至少是公平的,那便是想要對戰的經驗豐富,能夠用最小的損傷逃脫險境,靠資質和腦子都是次要,最重要是要反複地練習。

因為很多時候,危機的時刻、生死一線之間,靠的是經年日久的本能,而非腦子。

岑藍看着這種情況,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深陷其中,兩息的功夫想出了不下三種逃生方式,最簡單的就是潛水離去。

這種方式是損傷自身的可能性最小的,即便是魔犬同時一哄而上,也抵不住,它們到底是智力有限的蠢物。

它們越是想要撕碎姜嘯,就越是焦急,越是焦急地紮在一起,姜嘯不受傷逃離的可能就越大。

姜嘯腦子不好顯現在他不谙世事,但對戰方面還算靈活,應該早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可他沒有動,而是觀察着周圍,和魔犬對峙着,想來是不想跑……他不甘心得太明顯了,還是想殺。

岑藍在玉鏡中看着他肩頭不斷滾落的水珠,笑了笑,許是她親手帶他的緣故,姜嘯這路子倒是有點像她了。

就算是逃,也要讓對手付出血的代價。

就在岑藍這麽想的時候,玉鏡中的姜嘯突然動了,他迅速朝着瀑布的方向跑了幾步,魔犬見他動了也跟着跑起來,還有兩只直接就等不及了跳到水中,張着大嘴朝着姜嘯游去。

而姜嘯卻沒有管身後逼近的魔犬,手中焚魂锏不斷地高頻甩動,方向指着的是瀑布。

岑藍神色微微的一凝,疑惑的“咦”了一聲。

下一瞬,脫物化形的罡風朝着瀑布的水簾卷去,下落的水流被罡風卷在其中,半空中形成了一個十分龐大的水旋風。

岑藍微微揚眉,以水為刃,這倒是殺傷力不小,岸邊上的魔犬只要被這水旋風的水沾上,都得受傷,趁着魔犬受傷趁亂跑掉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但姜嘯卻沒有很快将水旋風朝着魔犬推去,而是手臂甩動不停,脫物化形的罡風再起,混在了先前那水旋風之中,将那旋風擴大了一倍。

這麽短時間使出了兩個脫物化形,即便是修真界的各家大能長老見了,也要由衷贊一聲少年可期。

但這還沒完,岑藍眼見着姜嘯一個接着一個的脫物化形,生生将那溪水瀑布攪合得翻天覆地不說,他自己也借助這旋風之力自水中飛身而起,站在旋渦之上,持續地攪動。

罡風四起,已經有岸邊的蒿草折斷了纖瘦腰身,卷入了旋渦之中,轉眼間便尋不到半點綠影,竟是被生生攪了個粉碎。

樹木被罡風晃動,沙沙作響,林中岸邊的魔犬發出“唔唔”的聲音,它們中察覺到危險的,已經開始奔逃。

可蠢物就是蠢物,很快水旋風便越來越大,罡風四起,如同一雙無形之手,将最近的魔犬生生拖入其中,哀叫未等擴散開來,便已經融為血水。

“好兇殘的手段。”岑藍嘆了一聲,見着那姜嘯攪動的水旋風血色越來越濃,來不及逃跑的魔犬盡數被攪入其中,她興奮地伸手摸了摸玉鏡上的紅旋風。

“這招式我喜歡。”和她的千刀萬剮有異曲同工之妙。

岑藍笑着露出滿意的神情,而姜嘯已經将四周的所有魔犬、溪水,甚至草木泥土,盡數卷入了旋風之中。

而他立在旋風之上,手持焚魂锏,衣衫被旋風的血水染紅,眉目肅殺。和素日在岑藍面前那溫和羞澀的模樣全然不同。

漂亮!

岑藍驚嘆于他此刻豔烈的顏色,他像一張畫布,平常顯得素淡無奇,但只要稍稍染上些顏色,不拘是什麽,便格外的亮眼。

然而姜嘯的修為到底有限,靈力耗盡之時,罡風停止,水旋風轟然崩散,血紅的水從半空中傾落而下,同消耗過度昏死過去的姜嘯一起,狠狠砸在了水中。

岑藍放下玉鏡,閃身出了洞府,下一瞬出現在了水邊。血水被流動的溪水帶得只剩下淺淡的顏色,姜嘯昏死之後倒是沒有嗆到,順水而下,被岑藍以靈力截住,然後她法袍一卷,将人帶回了洞府之中。

姜嘯沒有什麽傷,只是靈力耗盡,放着不管依他現在的經脈寬度,自行補充靈力也不需太久,就能醒過來。

可岑藍卻給他注入靈力,硬是把他給弄醒了,但卻沒有治愈他,故意不讓他恢複太多精力。

她給他塞了兩個藥丸,就借着看傷的借口,拉開他的衣襟查看。

“真乖。”她不由得誇贊了一句。

東西姜嘯都好好地戴着呢,無論是護心夾,還是她後來她親手穿在他臍下騙他是護住內丹的玉環,都好好地戴着。

姜嘯醒過來,有些虛弱的唇色泛白,眼神迷茫了片刻,看着到岑藍首先是笑,“師祖……我殺了好多狗。”

岑藍點頭,“我看到了。”

她說,“你虛耗太多,今天不去對戰了。”

姜嘯應聲看着她,然後發現了她身側一個盛滿奇形怪狀玉器的玉制盒子。

“這是……什麽?”

姜嘯雖然什麽都不懂,可他見到這些東西,還有岑藍最近給他煉制的東西,總是覺得莫名的耳熱。

岑藍面不改色道,“都是給你的好東西,我們一個個試,對你身體好的呢。”

姜嘯微不可查地一僵,岑藍給他煉制的這些小東西,确實是有用的,但尋常的時候衣料碰到,總是……很難形容。

但他的抗拒實在稱不上抗拒,就差親自上手幫忙折騰自己了。

他其實餓得很難受,到底還沒有辟谷,就算岑藍給他丹藥補充體力,可他還是餓。

十幾歲的年紀,餓的時候都能自我消化了。

可他還是很聽話,岑藍要他怎樣他便怎樣,最開始确實是虛弱無力的,但是後來靈力已經恢複,他卻還是十分配合,只是一雙眼睛幽幽地盯着岑藍,明亮清澈。

透着餓。

他看着岑藍充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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