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準踏入醫院半步
醫生來到蘇笑的床邊，低着頭看着蘇笑的關節，皺眉說道：“其實這個病在你身體裏面潛伏很久了，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雖然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但是我們還是發現你的關節似乎有變形的痕跡…”
蘇笑笑了笑，“醫生，我知道自己的病，其實我心态很好的，這個病我自己也有數，活不了多久，雖然現在國內也有最先進的治療方法，不過只是保守治療而已，放心吧，我不會胡思亂想的，我會盡力配合您的，醫生。”
醫生看着蘇笑這個年輕的女孩，雖然年紀輕輕的就遺傳了家族的血友病，但是她的生活态度還是挺值得敬佩的，而且她敢直面面對自己的病情，不像是有些患者一聽見自己的病，心理防線都崩塌了。
這個女人來這裏大概有了三個月，她很安靜，就像是六月的楊柳一樣，随着微風偶爾擺動。
她沒事的時候會畫畫，專注的樣子确實很好看。
不過醫生還是有些好奇的問：“這些日子我好像就看見你一個人，你的親人呢？”
“沒有親人。”
“那你的伴侶呢，男朋友什麽的，他不應該來照顧你麽，我瞧着就連打水什麽的都是你一個人去。”
蘇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專注的看着窗外，得了這種病的患者哪個不是帶着自己家的三親六戚往醫院來回跑，倒水，吃飯，上個廁所都有親人陪着，唯獨這個女人例外，她好像至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我沒有，我就孤身一人，其實一個人挺好的，沒有負擔，不必擔心什麽。”
醫生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上，孤身一人的還是很少的，總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着什麽故事，是他不知道的。
而了解每個患者的故事，是每個醫生都應該知道，然後給與及時的心裏疏導。
蘇笑來到這安城有三個月，三個月裏面她都沒有打開過電視。
倒不是因為不想看，而是不想知道關于林澈的一切消息。
她已經盡力切斷了所有和林澈有關系的消息，以及宣城的一切。
為的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心再陷入一次混亂，其實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然後看着自己慢慢死去，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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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這樣平靜的死去，挺好。
蘇笑看着自己的病情似乎在一天天的惡化下去，即使打了八因子好像也不能阻止病情的惡化，漸漸的蘇笑感覺自己似乎起床都變得有些困難了。
醫生看着蘇笑的模樣，最後終于忍不住問道：“要不請個義工吧，這樣的話你就不用那麽麻煩了。”
蘇笑笑起來有些蒼白無力，“不用了，我想自己多走走，趁現在能走，不想別人幫忙。”
醫生看着蘇笑堅強的樣子。
她的關節已經開始腫大了，看來八因子的作用還沒有發揮到最大。
“你聽說了嗎，安城似乎來了個厲害的人物，說是在找自己的太太，也是有趣，自己的太太怎麽可能會跑到我們這邊來。”
蘇笑一聽，心裏不由得一緊！
蘇笑沒有回答，只說：“我沒有聽見過，最近也沒有看什麽電視，對外界的事情不太了解。”
“行，你也好好休息，我先去看別的患者了。”
醫生離開了以後，蘇笑站起身來，走到了窗外，這些日子一直在做夢，老是夢見自己流産時候撕心裂肺的尖叫，說實在話，從出生到現在，撕心裂肺的感覺也就出現過兩次，第一次，是蘇沐跳樓的事情，她抱着蘇沐的屍體哭的連聲音都嘶啞了，天天晚上都睡不着，等到肚子裏面的孩子被打掉的時候，這種強烈的撕心裂肺的感覺又來了，明明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了，明明已經知道，不可能有人陪伴自己的，但是始終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心裏空的很。
流産的孩子，蘇笑根本沒敢看，這孩子是林澈的孩子，這是毋庸置疑的，梁知根本沒有生育能力。
腦袋越想越疼，蘇笑幹脆就不去想，打算睡個午覺。
即便知道一睡着就會夢見血腥的場面。
…
一輛勞斯萊斯正疾馳在濱江路。
車裏面，穿西裝的男人聲音恭敬的問道：“林少，我們已經确定了林太太就在這座城市，當時我們調查到了林太太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并且花了大價錢找到了林太太所乘坐的那一航班，定位就是這安城。”
被喚作林少的男人，微微的皺了皺眉。
半晌才道：“全城搜索，找到她之後先不要打擾她，馬上報告給我。”
西裝男人點了點頭。
蘇笑，已經差不多快一年了，你離開我快一年了，你還不打算回來麽，你擅自離開，連個招呼都不打，你知不知道這樣一點都不禮貌，不要等我抓到你，否則，我一定懲罰你生生世世在我的身邊。
宣城的所有人都知道林氏集團的總裁找那個聲名狼藉的女人都找瘋了。
那個讓他一夜之間傾家蕩産，又提供和市長對話錄音的證據，使得市長下臺，林氏公司又恢複了之前地位，主導着林氏集團生死的女人。
在宣城人的眼裏，蘇笑是個傳奇女人，在酒吧當過服務員，也當過陪酒女，身體不幹淨，但是卻能把林氏集團的老總玩的團團轉的女人。
第二天，蘇笑是被外面人的聲音吵醒的，她皺眉，這醫院是安靜的地方，怎麽就有人在外面鬧哄哄的，她趴在門口，往外面一看，一群穿西裝打着領帶的男人正在一個病房一個病房的查，偶爾還能聽見有患者唠叨。
“這總裁夫人怎麽可能會在醫院，要在醫院也是要在最好的醫院啊，跑到我們這小醫院來找什麽，這不是誠心膈應人麽？”
蘇笑一聽，緊張的半死，趕緊跑回了床上，然後用被子把自己給捂的嚴嚴實實。
果然，敲門聲瞬間響了起來。
蘇笑沒有應，外面敲門聲更加急促了起來，蘇笑悶悶的問了一聲：“誰？”
“不好意思，我們是來醫院找人的，打擾到了實在抱歉。”
“我們這兒沒有你找的人。”
“不好意思，請讓我們進來一下。”
蘇笑知道，對方不看見她的臉，是不會罷休的，索性她想了想道：“我是一個燒傷患者，我連臉都被燒沒了，你們确定要看？”
對方遲疑了一下，說：“要看，實在抱歉了。”
蘇笑沒動，又沒對策，正打算起身，對方大概是怕看見令人惡心的一幕，所以又反駁了自己的話。
“算了，還是不看了吧，打擾了。”
聽着他們的腳步聲走遠之後，蘇笑才緩緩的吐了一口氣，剛剛胸口這口氣憋得實在是難受。
好在最後走了，不然她可演不出一個被燒傷的女人。
中午吃飯的時候，醫院吃飯都是食堂的，所以蘇笑和一群血液科的患者坐在一起，聽她們談論。
“嘿，你們知道嗎，就是今天來我們醫院鬧騰的那一波人，可是大有來頭，聽說是離我們這裏還有些遠的宣稱那邊的一位風雲人物來找自己的太太來着…”
“找太太？這陣仗也太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找間諜呢！”
“哈哈哈…你說總裁的太太應該長啥樣啊，一定是長得好看極了，不怎麽能把總裁給迷的七葷八素的？”
蘇笑淡然的接了一句嘴，“總裁的太太應該和普通人沒兩樣，所以你們就不要再猜了。”
聽着她們越猜越離譜，蘇笑才忍不住接嘴的。
沒想到其中一個女人挑眉看着蘇笑，“反正再普通，也不可能是你，或者是我，還是她們這樣，我們可沒有一張總裁夫人臉……”
“說起來那個風雲人物林澈長得可帥了，這年頭又帥又癡情的男人不多了，而且我聽說那個林太太聲名狼藉，早在嫁給他之前就已經懷了孩子，也不知道懷的是不是，哎，這種好事怎麽落不到我的頭上……”
聽着她們越說越離譜蘇笑扒拉了兩口飯就自己離開了。
林澈為什麽還要出現，她已經很明确的表示過自己和他在一起不過是想他身敗名裂，想他堕入深淵，他卻依依不舍的來找她，目地是什麽？
她只想安靜的死去……
蘇笑的病情在這幾天似乎有些越來越嚴重的痕跡。
關節腫大又疼，醫生只能采取保守治療。
而且對于醫療費這一塊，蘇笑感覺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其實她感覺自己跟一只打不死的小強似的，明明已經放棄了對生活的希望，卻依然還想多看看這個世界幾眼，所以賺的那些錢，已經在蘇笑“絕望掙紮”的時候用的都差不多了，差不多只能維持不到一個月了這樣子。
醫生來的時候，蘇笑低着頭，緩緩道：“我，我想出院了。”
聽見這句話，醫生皺眉，低聲呵斥，“你不要命了？你現在住在醫院裏面，這病情都還在屬于不可控制的範圍，你出去的話你還能活多久？我看你也是個比較堅強而又精致的姑娘，你沒有必要放棄自己。”
蘇笑淺笑，好看的像是個天使。
“話說何醫生，住在醫院固然是好，但是也需要金錢的支撐啊，我就不用說的那麽明白了吧，等到最後一個療程完成之後我就打算出院了。”
何醫生知道，她的意思應該是沒錢了。
但是她這種情況又沒有親人，無父無母的，出了院又有誰來照顧，再說她這種情況，小磕小碰的都有可能危及生命危險，大概是因為出自于醫生的本能和憐憫不忍心看着這麽一個姑娘就被病魔打倒。
“我可以幫你給醫院申請一下，把你住院費減半，你這個情況确實出不得醫院…”
“沒事的，醫生，我自己的病情我知道，即使醫院你們幫我把住院費減半，我也活不長，倒不如死之前到處走走，如何？”
何醫生看着蘇笑如此堅定的模樣，嘆了口氣，試探性的問道：“其實我也是一個人住來着，反正你也是一個人，要不你去我家住住，我可以照顧照顧你什麽的…”
越說到最後聲音越小，蘇笑恍然擡起頭看着眼前這位醫生。
這位何醫生一直是她的主治醫生，二十五六的樣子，長得還不錯，清秀的很，據說是某個名牌醫科大學畢業的，又是學霸，自從自己住院之後他對自己還真是關懷備至，大到每天都會來五六次，哪個主治醫生和他這樣閑的？小到生活上的各種小細節，她蘇笑也是個明白人，看破不說破。
“不必了，醫生，過兩天麻煩幫我辦理一下出院手續吧。”
聽着她的拒絕，何醫生好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我是你的醫生，我有義務對你的生命負責，所以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幫你辦理出院手續，你安心治療，我會向醫院申請補助的。”
話音剛落，門被人打開。
進來了一個女人，她看見何醫生就立馬沖上前來，拉住何醫生的手，眼睛死死的瞪着他，聲音尖銳道：“何醫生，你什麽意思，之前我們來求你那麽久你都不幫我們申請醫院的補助，憑什麽這個要死的女人就可以獲得醫院補助，難道我們不是人嗎？”
“你們不符合申請補助的條件所以被上級駁回了。”何醫生淡然如斯的說。
那女人很明顯怒了，從兜裏摸出來幾疊錢甩到了何醫生的臉上，吼吼道：“不就是錢嗎，啊？你們這些黑心醫院不就是想賺錢嗎，姐有的是錢，拿去，拿去！”
一邊說一邊用錢砸何醫生。
他沒有說話，那女人更加變本加厲，手指着蘇笑，“這個女人是和你有點關系的吧何醫生？你看她都快要死了，你還讓她占着這個vip病房做什麽？告訴你，姐姐要把她住的這個vip病房包了，給我現在，立馬把她趕出去。”
蘇笑本來就打算這幾天出院，再說卡上的餘額不住，這個病，真要命，有再多的錢也沒辦法往裏面填，不過這個女人這麽強勢，她都一個将死之人了，還這麽橫，轉念一想，脫口而出道：“對不起，先來後到，這個病房我早就結算過錢了，你想進來，也得等我出去之後，也就這一兩天，你不用等太久，還有，不要在醫院大呼小叫。”
蘇笑的話音剛落，一個護士就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呵斥，“你在這兒大呼小叫什麽，這是醫院你知道嗎？趕緊出去！出去！”
何醫生放下電話走到蘇笑的面前，抱歉道：“不好意思……”
“她是怎麽個情況？”
“她原本家裏就是做生意的，根本不滿足申請補助的條件，我幫她報了幾回，被刷下來了，她可能因為是我故意的，所以之前趴在門外偷聽，那個，你的醫藥費真的不用擔心…”
何醫生還沒有說完，蘇笑就截斷他的話，“何醫生，真的不用了，我不管你對我是出于醫生的憐憫也好，對生命的敬畏也罷，我希望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就這樣，我累了。”
何醫生自然是聽得懂蘇笑這潛臺詞的，還想說什麽，蘇笑卻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給蒙住了。
出院的那一天，蘇笑原本打算就這樣安靜的離開，然後找個出租屋的，但是沒想到在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和前幾天找茬的那女的給碰上了。
“我還以為您是病好了呢，沒想到您是沒錢治療了啊，難怪那個什麽何大夫忙裏忙外的想給你申請補助，我看是那什麽何大夫喜歡你吧，笑死人了，最後還不是沒錢治療出院了，是不是打算出院等死啊？”
蘇笑淡然如斯的說了一句：“對啊，沒錯，總比自己開了個廠，還想騙醫院的福利和補助為好吧，我死也是有尊嚴的死去，而你活着卻是茍且的活着，真是令人覺得可憐呢。”
大概是蘇笑的這句話戳中了那女人的軟肋，她怒不可遏的沖上來使勁兒推了一把蘇笑，惡狠狠的喊道：“你這種連錢都沒有的窮人，住醫院都住不起，聽說得的還是血友病，活該你家死一戶口本！住在這血液科不便宜，你還是遲早滾蛋吧——”
蘇笑被推倒在地上，瞬間腿就腫了起來。
“你求我啊，求我我可能會把借你點錢，讓你茍延殘喘的活幾天。”看着蘇笑沒有來得及回嘴，她得意的踩着高跟鞋在原地嘲諷。
話音剛落，那女人突然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然後尖叫了一聲，倒地，姿勢相當難看！
蘇笑奇怪的擡起頭一看，卻跌入了一雙清澈的眸子裏面。
她錯愕的想站起身來跑開，但是那個人已經沖到她的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蘇笑，你可讓我好找。”
他簡短的這幾個字，足以讓蘇笑淚流滿面，她閉上眼睛低着頭，有些害怕這一幕。
“你特麽誰啊，你？不要以為你長得帥就可以對女人動手動腳，信不信我打110？”
林澈抱起蘇笑，慢慢的站起來，眼眸銳利的盯着那個跟蚊子一樣叽叽喳喳的女人，冷冷道：“這個城市就三所大醫院，全都是私人醫院，你們去買下來，然後把她列入黑名單，不準她再踏入醫院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