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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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街上行人已漸少,只有稀稀拉拉的三兩人漫步。突然,疾馳的馬蹄聲由遠而來,越來越大,路旁的行人剛剛反應過來退讓,就看到一騎快馬飛速閃過,只留下一道殘影。
快速飛馳的馬突然在一家酒樓前停足,打了個大大的響鼻。馬上人卻沒有翻身下馬,只是在看了看酒樓前的招牌後,才突然從馬鞍上飛起,淩空翻身,如箭一般,直直從二樓飛入。
樓上一陣騷動,而坐在角落的青衣人卻沒有動。
他只着一身樸素簡單青衣,面容俊朗,嘴角含着淡淡微笑,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裏,慢慢的品酒。
馬上人一身黑衣,頭戴鬥笠,邁着矯健的步子,朝青衣人走去。
兩旁的客人一看到黑衣人,就被他那滿身的煞氣所吓,驚慌失措的離開,逃下樓去。瞬間,原本熱鬧的二樓只剩下幾人的呼吸。
這呼吸,算上青衣人和那突然飛入的馬上人,還有一人。卻是來自青衣人身邊所站的黑衣人。
他就站在那裏 ,然而,剛才紛繁熱鬧時,卻無人察覺。
馬上人直直走到青衣人面前。
“主子。”
叫這聲的時候,他半跪了下來。
“靖修,起來吧。”
青衣人放下酒杯,仿佛才從自己的世界睡醒過來,看了眼那半跪在地上的人,他笑了笑。
只是一個簡單的笑容,頓時,他那張俊朗的面孔明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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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靖修的黑衣人從地上起身,低着頭,從懷裏掏出一個卷軸,恭敬地遞給青衣人。
“主子,這是這個月的結果。”
青衣人接過,卻沒有立刻接過,只是拿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對面的位子。
“累了你了,靖修,坐下來,陪我喝杯酒。”
“是。”
聽到這話,靖修脫下鬥笠,輕輕放在了桌子的一角,然後恭敬的坐到了位子上。
鬥笠下的面孔,是一張并不常見的面孔。那樣的輪廓和五官,在民族繁多的中原地區,實在算得上稀少這兩個字。他的眼神不鋒利,卻很深邃,帶着說不出的沉靜,若一潭千年寒水,無波無瀾。他的五官鮮明深刻,本應是出鞘寶劍寒光般驚人的氣質,卻在滄海桑田狂風橫雨下被磨去了尖銳的棱角,只留下如畫般帶進風骨的平淡。
他很恭敬,然而不顯得急促,就連被他稱為主子的人給他斟酒,他也仿佛沒有想起眼前人的身份似的,只是靜靜的接受,然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上個月趙永珑出現在李伊五十大壽的壽宴上,連挑南方三大高手,後揚長而去。青衛收到消息後,就立刻展開追蹤……但是,屬下們無能,一無所獲。”他開口,同時微微皺眉。
青衣人似乎對他所說的話早已知道,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問道:“應該不是一無所獲吧?靖修。”
“是……”
靖修垂了垂眸,回道:“主子英明。其他的情報已在卷軸裏。另外,趙永珑現在已離開南方四州。”
青衣人聽到最後一句話,哦了一聲,卻不再開口。
“……據靖煥那邊的消息,趙永珑昨天已到京城。”
“什麽?已到京城?!”青衣人顯然沒有料到會得到這樣的消息,短暫的震驚過後,他嘴角慢慢挂上了笑容,“……只要他出現在京城……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他喃喃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笑容越來越深,到最後,他實在忍不住了,終于破口大笑。
“哈哈哈哈……”
他是真的高興,任誰,得知一個自己苦苦追尋了五年的神秘人物現在就近在咫尺的時候,怕都是這副表情。
酒樓的老板的站在樓梯上,看了看那邊大笑的青衣人,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朝樓下的小二喊道:“韓公子今天高興,把那壇壺中醉從後面挖上來!!快!!”
說完,看了一眼二樓上的三人,蹬蹬的又下了樓。
正是三月春風時節,天色已暗,街市上卻是燈火通明,夜市已經開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燕國新帝即位五年,減免賦稅,勸課農桑,同時高度重視農業生産,興修水利,改進農具,再加上幾年來的風調雨順,年年大豐收,樂得農民合不攏嘴。後來,新帝又頒發了相關的律例,鼓勵之前一直被壓制的商業,京畿地區因為位于天子腳下,因此效果也最明顯。京城裏的夜市,就是百姓業餘生活豐富的标志之一。
慕容猊慢慢走着,并不着急,時不時的這看看那看看,似乎對什麽都顯得很有興趣,遇到熱情好客的小販,還會停下來聽他們推銷自己的物品。他今天心情很好,所以,漫步在街市上時,他嘴角一直帶着微微的笑容。
重玦跟在身後,時不時警覺的看看四周。人多,同時人雜,就意味着更多的危險。因此,他必須以十二分的警惕,護衛主子的安全。
眼下,五湖四海的商品貨物都在燕國都城燕城聚集,被慕容猊的目光一一掃過。
綠色的雕龍紋玦。
他停住腳步,從一堆飾品裏拿起。
小販剛剛招呼完一位客人,看到慕容猊,急忙湊上前來,堆起滿臉的笑,夾着對自己貨物的自豪,介紹道:
“公子可真是識貨啊……這對耳玦可是稀奇貨哦。”
“稀奇貨?不過一小小耳玦,有什麽稀奇的?”
慕容猊來了興趣,笑着問道。
似乎是看眼前的人有傾聽的欲望,小販咳了咳,道:“公子你可別小看這耳玦!你看看這手藝,很精致吧,你再摸摸看這感覺,很不一般是吧。”
慕容猊點了點頭。
“這是當然的了,這耳玦可是由産自于西方的大涵國的綠色黑曜石做成的呢,聽賣給我的大涵國商人說,這是大涵皇族所佩帶呢。”
“既是皇族之物,何以到了你手裏?”
大涵國是遙遠的異邦,民族語言外表皆與中原相異。從這雕刻的手法來看,确實不像中原師傅的作品。只是說它是皇族之物,就有點問題了……
“公子,我說的可句句都是實話。你看看這耳玦,一看就不是凡品吧!”
小販繼續熱情的介紹,卻沒有回答慕容猊的問題。慕容猊心情好,再加上他所知的,綠色的黑曜石确是少見,于是當下很幹脆的掏了銀子,也沒要小販找零,轉身帶着重玦就走了。反正他本就不是沖着那皇族之物去的。
耳飾在別的國家,賣給男子,或許會很奇怪,然而在燕國,卻很普遍。街上帶着一只耳飾的男子随處可見。這是因為,戴耳飾的習俗,不管男女,在燕國風俗已久。通常情況下,它還擔當着男女之間定情之物的作用。一般由男子送給自己心儀的女子一只耳環,女子若是有意思,便可戴上耳環來做回答。另一只耳環,則由男子配戴。
因此重玦看到慕容猊所買東西的時候,楞了楞,疑問便因為這個原因,生出了。
慕容猊沒有注意到重玦看着自己的奇怪目光,收好東西後,他依然像剛才一樣的逛街。
唐時輕輕抿了一口酒,然後嘆了口氣。
他已對着眼前的這一句詩,冥思苦想了半天,卻依舊如往常一般,沒有答案。
自從他那次在這個位子喝酒,突然詩興大發,即興而作,吟出那上句以來,已過了一月有餘。這一月時間以來,他不管在幹什麽,都想着那句偶然之下所得的佳句,可無論他如何掏空了心思,或者是詢問京城裏的名家,依然沒有讓他滿意的下句。
眼下,就連美酒,都不能讓他像往常一樣開懷。
他依着闌幹,看着樓下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輕嘆出聲,物是人非之感中又糅合着些微的傷感。
“……無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識燕歸來……”
他似乎聽到了這樣的一句,他愕然,然後順着聲音的來向,越過闌幹,向樓下看去。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公子,俊朗如玉的容顏上帶着淡淡的微笑。
他仰着頭,笑着對唐時道:
“公子好文采,韓某佩服。”
說完一拱手,不待唐時出聲,就帶着身後的黑衣侍從走了。
“喂!!等等!!”
唐時急得大喊,眼看着那青衣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人群之中,他丢了一錠銀子在桌上,當下從二樓縱身飛了出去。
慕容猊帶着重玦漫步在街市上,看着周圍百姓燦爛的笑臉,心情愈發的好起來。
因此當突然有人落在他面前,阻了他的去路之時,他并不生氣,只是笑了笑,問道:
“公子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