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回溯
2018年10月31日, 是萬聖節前夜。
狗卷困倦地打了個呵欠,鬧鈴把他鬧醒後他人還不是很清醒。
今天是星期三,學校還是要上課的, 不過空請假了。
依稀回憶起十枝空前兩天跟自己打的招呼,狗卷順路去隔壁敲了敲門, 沒人應答。
他從口袋裏摸了會鑰匙串, 上面就挂着十枝空的宿舍鑰匙, 插進門鎖裏扭動一下推門而入,狗卷果不其然看見了一間空蕩蕩的房間。
狗卷在門口呆立了一會兒, 退後一步晃了晃腦袋。
奇怪, 他為什麽要跑到空的房間裏來?
空請假是一早說好的事, 他不至于忘了啊?
将門關上再上了鎖, 狗卷縮着脖子,嘀咕了幾個飯團餡料詞彙。
去學校解決早飯的路上他遇見了胖達和真希, 正想舉起左臂跟他們打個招呼,難耐的酸痛從肩膀處傳來。
狗卷奇怪地甩了甩胳膊,酸痛之感轉瞬即逝, 好像只是他的錯覺。
胖達風風火火抱着早飯離開了食堂,他背後追着捏着幾片竹葉黑着臉的禪院真希, 看女孩子生氣的模樣, 像是要把胖達不喜歡的食物硬塞進他的口中。
也不知道胖達怎麽惹到真希了。
狗卷搖搖頭。
再往前走是教學樓的方向, 今天第一節 課是五條老師的課,空請假了他還得幫空帶一份課堂筆記, 然後……咦?
狗卷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看到了停在教學樓門口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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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發少年因為今天不上課穿了便裝, 黑襯衫按他的習慣将袖口挽到小臂處, 手肘上挂了一件厚重的風衣外套。
……其實空這樣不管春夏秋冬都穿襯衫的習慣有點奇怪, 頂多就是入冬了換件保暖的馬甲穿着外套裏。
十枝空在和五條老師交談,個高的白發老師兩手插着口袋站姿非常随意,時不時點個頭。
本來狗卷是不想靠過去的,但五條老師發現了他的存在。
“喲,這不是棘嗎?準備去上課啊?”
“鲑魚子。”
狗卷點點頭走過去,十枝頭也不轉揭五條悟的老底。
“忘了第一節 課是自己的五條老師還要站在這跟我說話嗎?”
“哦對,今天二年級第一節 課是我的,差點忘了。”
五條悟右手握拳擊在左手掌心作恍然大悟狀,他正想勾着二年級的咒言師一同進教學樓去上課,入手卻發現自己的學生在顫抖。
“棘?”兩聲詢問一同響起,十枝空這會兒也看了過去。
狗卷聽不見,他對上十枝空正臉的那一刻便陷入了魔怔的狀态中。
——他看到了外表模糊閃現的銀發少年。
黑色圓盤在對方的頭頂若隐若現,當十枝空的金眸對上自己的紫眸時,他感覺自己被一團黑色的淤泥所包裹。
可明明銀發少年頭頂什麽都沒有。
狗卷痛苦地彎下腰捂住胸口,急促喘息間他又抓上了自己的左臂,肌肉的觸碰感讓他覺得不真實,好像這一切都是假的一般。
“……棘?”悠遠的聲音從近處傳來,恍惚下有人喊他的名字。
然後……然後咒言師腦海中走馬燈般過了無數場景,他以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架勢捉住扶住他的人的胳膊。
“五條老師……空……你們不要、不要……不要去涉……”
話沒說完,淺亞麻發的少年頭一歪,直接暈了過去。
課是上不成了,五條悟講義一拍說這節課自習,接着跟十枝把暈倒的狗卷棘送去了醫務室。
硝子接待了他們,她迅速給狗卷做了個檢查,然後得出一個“受驚”的結論。
“應該睡一會就好,沒什麽大事。”硝子指揮着銀發少年把人搬到醫務室的床上躺着,“不過他看到什麽了?吓得有些狠呢。”
她對面的一大一小都搖了搖頭。
“嘛,那你們在這看着也行,不拆房間随意。”硝子說自己離開一會兒,把醫務室的門給關上了。
房間裏只剩下了三個人,白發老師在那杵了會,他扭頭問自己清醒着的學生。
“棘讓我們不要去涉谷,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在十枝回答前,五條悟補充兩句,“不要說空你不清楚哦,按照你的性格,請了假的一大早就應該離開學校了,而不是在教學樓前攔住我,找我聊點有的沒的。”還一直走神。
十枝斜睨了自己的老師一眼,“我不清楚,但是——”
學生拖着長音,坐于床鋪邊座椅上的十枝抵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定在了昏迷不醒的咒言師身上。
“但是我有點模糊的感覺。”也只是感覺了,他憑着這份感覺沒有直接離開學校,而是在學校逗留了一陣,“棘剛剛的心聲很亂,他想了太多東西。”
十枝把大致的重點同五條悟複述了一遍,涉谷一詞出現了好幾次。
可由于狗卷當時想的太快了,十枝捕捉到的話語碎片化,只言片語難以讓人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真的,只是如此嗎?
五條悟的視線左移,默不作聲坐在那的學生把玩着手中的……針筒?
“诶空你把硝子的辦公用具放下,要是東西壞了,她可是要找我賠錢的。”
雖然是小錢,但硝子生起氣來也蠻麻煩的。
勸說完自己的學生,五條悟發現十枝空避重就輕地把他攔住自己聊的天略了過去。
——有古怪。
白發老師眼罩下的眼睛眯起,“說起來空你不是有事請假了嗎?棘這邊交給我來看就好,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了。”
十枝:“不,我多留一會兒。”
銀發少年玩夠了針筒把用具擺到一旁的托盤上,他伸出手給床上的咒言師掖了掖被角。
這個動作做完,十枝的手放到了狗卷的額前,似乎是想把對方緊鎖的眉頭給撫平。
他的手剛搭上去,觸碰的瞬間便被驚起的咒言師給攥緊了。
狗卷的手勁很大,這一下直接把十枝的胳膊掐出了紅印,指甲更是嵌進血肉之中。
十枝空眼睛都不眨一下,反手握住了狗卷沒有動作的左手。
“【不要……不要去涉谷】。”
剛醒的狗卷棘沒有控制住自己,分不清內在還是外界的少年口吐咒言,帶着咒力的語言下一秒就落到了房間中的二人身上。
然而無論是十枝空還是五條悟都不是能輕易被控制的存在。
銀發少年完全不受影響,白發的老師也在咒言師醒來後靠了過來。
“棘怎麽樣?”五條悟問。
“馬上,再等一下。”十枝回答。
等狗卷徹底冷靜下來,徹底從混亂的現實分差中掙脫而出時,看到的便是一只被他掐出血印的手臂。
“……鲣魚幹!”連忙松手,狗卷慌亂地想去找傷藥。
十枝一把按住他,把人按回了床上坐着。
“我的傷沒事,倒是棘你……涉谷要發生什麽大事嗎?”
——「空?」
狗卷棘茫然地發現,現狀跟“十枝空”說得有些不一樣。
“不,棘經歷的應該不是「莊周夢蝶」。”
“說人話。”
“五條老師你連隔壁的成語都不懂嗎……哦,涉谷的事是真的。”
經由咒言師的艱難表述,具體是狗卷棘噼裏啪啦拿了個找伊地知借的筆記本打字,附帶着十枝空用讀心加以補充,狗卷棘把他“夢”中的一切轉述出來。
可那一切太駭人聽聞了。
這放到外面去說,多只聯合起來的特級咒靈,死而複生的詛咒師甚至是結界獄門疆,多種組合湊在一起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十枝卻肯定了狗卷的說辭。
五條:“因為你模糊的感覺?”
十枝:“不止,五條老師你敢交代一下那一位詛咒師屍體的下落嗎?”
銀發的學生和白發的老師在醫務室裏面面相觑,後者面上挂着笑容,始終沒有回答。
十枝挑起眉,确認了一個猜測。
“家入老師沒有收到夏油傑的屍體。”
“空啊……”
“所以棘我把你送了回來?詛咒師的靈魂又是怎麽回事。”金色眼睛一轉,十枝立刻轉過頭變換話題。
——「不是把我送回來,準确地說你讓我回溯了時間,你說10月31號是你的極限了。」
準确地說是那個狀态下的“十枝空”的極限,但這句話狗卷并沒有說。
問題也就出在這。
十枝空他不記得了。
淺亞麻發的少年抿着唇,把涉谷發生的事都敲在文檔裏後,他的心沉了下去。
說好的一起,現在只有他一個人想起來,就算被十枝肯定了這不是他的一個噩夢,他的情緒也依舊沒有好轉。
——「詛咒師的靈魂好像是空你之前複活的誤操作導致的,你說想留着威脅五條老師就把他帶在身邊……跟那個占據了他人屍體的詛咒師戰鬥時,你把他丢下了,沒來得及帶走。」
盡管這聽着非常奇怪卻是事實。
“威脅我啊……”白發老師摸了摸下巴,“有膽量。”
五條悟迅速掃完文檔上的字記到腦子裏,然後把狗卷打的字都删除了。
“硝子可信,不過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詳談。”
距離狗卷棘所說的傍晚沒幾個小時了,如果真的有針對他的陰謀,那是需要好好商讨一番了。
五條悟轉身就走,但他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眼十枝所在的位置,看得後者與之對視,方才把醫務室的門重新合上。
被留下的兩名學生面對面坐着,沒受傷的咒言師已經穿上鞋站在了銀發少年面前。
他低着頭,俯視坐在凳子上的十枝空。
金眸與紫眸對視,十枝從中讀出了不安。
——為什麽你不記得。
咒言師大概想表達的是這樣的情緒。
“也不是不記得。”十枝昂着頭,伸出被掐傷的那只手,握住了狗卷的,“我會去找五條老師,應該也是想問夏油傑的事。”
“你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