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落定

一晃半年過去, 秋去冬來,再及華春。初春三月的空氣微涼, 暗香園的花苞在清風中搖曳, 姿态曼妙。碧衣少女伏在花樹下輕眠, 淡粉色的桃花瓣洋洋灑灑落在她青絲與肩頭, 靜逸寧和。

墨蕪輕手輕腳的抱着披風立在她身邊, 剛抖開披風要為她披上,青雉不知從哪驚叫着沖過來, 立時将慕聽筠驚醒了。

“姑娘、姑娘,公儀大人回來了!”

慕聽筠揉眼睛的動作一頓,從石凳上一蹦而起, “你說真的?你怎麽知道的?夫子的信上沒寫啊!”寧靜的少女瞬時活潑起來。

“真的真的,奴婢不是跟着羅阿娘去采買了嗎,羅阿娘讓奴婢去城西買茭白, 結果奴婢一眼就瞅見了公儀大人, 絕對沒錯!”

“夫子好壞,竟然都不跟我說。”慕聽筠急匆匆的往蓁姝閣小跑而去,路上想了想,轉身又走上去褚玉居的小路。

寧國公夫人正在看賬,見她進來, 招手道:“你過來幫娘親瞧瞧。”

“娘,我想出門一趟。”慕聽筠也不繞彎, 開門見山的表明來意。

“又出去作甚?”

慕聽筠早已将借口想好, 不假思索的說:“去給阿琤買禮物, 她不是還有幾日就要成親了嗎?”

“半月前你不就以此為緣由出門過了,怎的今日還要再去?”寧國公夫人絲毫不信,“是不是又想出去玩兒了?”

“不是,阿琤是我最好的閨友,就是想多買些禮物送她。”慕聽筠坐在寧國公夫人身邊,握着她的手臂撒嬌。

寧國公夫人被她磨得沒辦法,只好點點她的眉心說:“行了行了,你今日出門也可以,不過等阿琤成親後,你就老老實實在家待着。”

“娘親最好了!”

看着她迫不及待小跑出門,寧國公夫人無奈搖首,對梅嬷嬷道:“你說她都十六了,玩心還這麽重。”

“這也表明姑娘過得如意順心,夫人就莫要擔心了。”梅嬷嬷勸解她道。

寧國公夫人略顯擔憂的喟嘆,“她若是成親後還是這副心性,如何打理偌大的府邸。”

“公儀公子不是說此生不納妾,這就替姑娘去了不少麻煩,之後再多給姑娘配些婆子管事,想來也不妨事。”

“若是如此,那就好了。”她成婚前也是個性格靈動的女子,然所嫁之人并非良人,生生磨的冷淡。

主仆二人還在長籲短嘆,慕聽筠已經歡歡喜喜的出門了。她帶着兩個婢女剛走出府門,遠遠看見袁府的馬車朝這兒來,她臉上喜色微斂,疾步登上馬車。

一條街後的宰相府早已修繕完,慕聽筠就在斜對面的酒樓要了個臨窗的房間,趴在窗戶上,盯着丞相府看。

未過一刻,幾匹馬疾馳而來,停在府門前,在最前面一身白衣的男子,赫然是公儀疏岚。

半年未見,慕聽筠瞪大杏眸,一眨也不眨的望着那風塵仆仆卻依舊風姿卓絕的男子,心裏如同打鼓一般始終平靜不下來。

或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熾熱,公儀疏岚要進府的腳步一頓,側身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慕聽筠沒料到隔着街他竟能準确無誤的一眼看到她,先是一愣,而後笑眯眯的沖他擺手。

公儀疏岚神色泛柔,低聲吩咐久澤一聲,快步朝酒樓走來。慕聽筠仿佛剛見他走進來,下一刻就看到他出現在面前。

“夫子!”慕聽筠往他面前蹦跳過去,被公儀疏岚接了個滿懷。

公儀疏岚感受到小姑娘的柔軟的身軀伏在胸膛前,心底滿足嘆息。在郓城待的這半年,他無數次後悔請奏留在這兒肅清民風,改整衙門,每每午夜夢轉,總能夢見她因此而生氣不理會他。

“想我嗎?嗯?”公儀疏岚下巴抵在她的發上,細軟的青絲掃過他的頸項,一直癢到心裏。

“不想。”慕聽筠賭氣道。

公儀疏岚低笑,将她從懷裏微微拉開,俯身親上她的眉眼,“可我想你,想你有沒有聽話,有沒有亂跑,有沒有想我。”

他低沉的嗓音就覆在她耳邊,慕聽筠只覺耳上微癢,又有些想哭,負氣道:“誰讓夫子一走就那麽久,回來也不跟我說。”

“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不想你竟然跑這兒來了,可見你平日裏也不老實。”公儀疏岚一手環着她纖細的腰身,一手輕捏她的鼻尖,眼底滿是寵溺。

慕聽筠‘哼’一聲,埋進他懷裏,念叨着說:“我還是聽青雉說的,才知曉你回來了,那皇帝侄兒應當也知曉才是,前幾日我在宮裏他也不跟我說,那哥哥們呢?哥哥們知曉嗎?”她擡眼望向公儀疏岚。

看她澄澈的雙眸裏全是他的面容,公儀疏岚聲線愈發溫柔,“沒有,只有皇上知曉我回夙京城。怎的瘦了?沒有好好用飯?”

他手指撫過慕聽筠的臉頰,不過半年,小姑娘長高了些許,身姿越發高挑玲珑,與他夢裏朦胧中所見的一般無二。

“沒有,我吃得可多了,”慕聽筠有些心虛,不敢看他,重新埋進他胸膛上,轉了話題道,“你為何這半年一次也不回來瞧瞧?你就不怕你的丞相府被我折騰完?”

“若是見你,我哪裏還能回去。”公儀疏岚摩挲她細嫩的耳垂,視線落在她雪白頸項,一股欲念忽而升騰。

他閉了閉眼,柔聲道:“皇上特準我明日進宮述職,過兩日我就去寧國公府提親。”

“你要提親,跟我說作甚。”慕聽筠心裏喜滋滋的,嘴上卻說着反話。

公儀疏岚也不拆穿她,順着她的話說:“好好好,不與你說,過兩日你且看着即可。”

饒是慕聽筠在機靈膽大,說起這個話題也感到羞澀,忙說起別的,“我與你說,阿琤過幾日要成親了,她的夫君是我費心選的哦,是二哥哥的副手,長相也不錯,性格也好……”

公儀疏岚聽着她對另一個男人誇贊不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垂首看她嫣唇不住張合,下腹一股沖動,大掌覆在她的後腦,稍稍用力,俯身吻了上去。

那柔軟的滋味太好,讓他欲罷不能,也愈發不能滿足唇上撚磨。他舌尖抵着她的貝齒,輕哄:“乖兜兒,張嘴。”

慕聽筠已經神思迷糊,聞言乖乖啓唇,很快被他勾住小舌吸允,她嘤咛一聲,軟倒在他胸膛前,被一只強有力的手臂圈在懷裏。

一盞茶後,公儀疏岚才離開她被研磨得更為飽滿嫣紅的嫩唇,拇指輕輕拭去她唇邊的水色,公儀疏岚只覺小腹的□□不僅沒滅,反而燃燒的更為濃烈。

不能再這樣待下去了,公儀疏岚輕嘆,見小姑娘已經羞得縮在他懷裏不願露出臉,哄了許久才哼唧着墊腳在他頸項咬了一口,往後蹦跳離開他的懷。

“我要回去了,不然娘會念叨的。”慕聽筠捂着緋紅的面頰,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公儀疏岚低低一笑,骨節分明的手指撫過鎖骨上方的牙印,陰霾了數日的心情瞬時疏闊。

真是只小奶貓,竟然還有咬人的習性。

久澤進府準備入住事宜,久安就在府門前候着,見公儀疏岚大步走來,順嘴問:“是福宜郡主?”

面對慕聽筠時候的溫柔和寵溺在走出酒樓時瞬間消散,恢複了清冷與沉峻,他彷如未聽見久安的問話,問清管家書房所在後,徑直往書房去了。

明日,他不僅要向皇上述職,接手朝務,更重要的是求皇上賜婚。

慕聽筠回府後碰巧遇見了顧雁笙,她與這位溫和大氣的長嫂關系極好,甜甜的稱呼了聲,又捏了捏她身邊的慕知瑾的小臉。

“小妹今兒心情不錯?”顧雁笙見她滿臉喜色,忍不住問道。

慕聽筠點頭,覆在她耳邊小聲說:“公儀夫子回來了。”

難怪,顧雁笙笑言:“回來也好,聽聞過了今年秋時,那兒就要開戰了。”

“又要打仗了?”慕聽筠微怔,“那長兄會不會被派遣過去?”

“不會,他走了,北境怎麽辦,應當是別的将軍,你放心好了。”顧雁笙也很擔憂夫君,若不是身邊有兩個孩子需要更好的教養,又不舍得離開,她一定奔到北境與夫君相守。

慕聽筠這才松了口氣,擺手道:“我去跟娘問安,晚些時候去找您。”

“小妹還是等等再去,二姑娘還在母親那兒。”

“……好吧,那我先回蓁姝閣了。”慕聽筠笑了笑,返身往蓁姝閣的方向走。

她一想到二姐姐還是嫁給了袁侍郎的次子,就既是同情又是無奈,實在搞不懂當初兩家婚事掰了後,她竟然還上門參加袁姑娘的及笄宴,結果被人發現衣衫不整的與袁侍郎次子睡在一起。雖然她回來後又叫又鬧不願出嫁,但還是在一個月後被娘态度堅肯的嫁出去了。

估計這次回來,又是懇請娘替她各種做主。

她撲到鑲嵌着寶石的拔步床上,從床內的小盒裏翻出一塊玉佩,不住在手心把玩,不久她又摸摸自己的唇,埋首在被子裏笑得像個小傻子。

夫子說明日要進宮?慕聽筠倏地直起上半身,暗下決定明日再偷溜出去,偷偷看一眼夫子。

翌日傍晚,她跪坐在祠堂面前不住打着呵欠,小肚子叫得歡暢,顯然是餓了。

以往她被罰跪祠堂,總有兄長、侄子給她送飯,可這次她跪了大半個時辰了,眼見快到時候了,都沒有一個人過來。

果然娘很生氣,只不知是氣她偷溜出門,還是氣她在街上抛頭露面……慕聽筠想了想,約莫兩者具有,往後再要出門肯定就更不容易了。

兩日後,一位在夙京城德高望重的祁老夫人被公儀疏岚扶着走進寧國公府,與寧國公夫人相談半個時辰,未過一日,夙京城人人皆知,宣德帝為福宜郡主與公儀宰相賜婚,且讓福宜郡主以公主的規儀出嫁,一時間,這條消息成為夙京城世家大族熱門談資。

襄南郡王府,只聽書房不斷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響,門外的丫鬟小厮躲得遠遠的,驚慌不已。

寧蘊一身青色散花裙裳,高高挽起的發髻上金釵流蘇輕晃,擡手時手腕間的碧玉镯子順着皓腕滑落。

“郡王,妾身來為您送暮食。”寧蘊恍若未聞書房內的聲音,語氣淡然道。

霍伯曦猛地打開門,伸手鉗住她的手腕,将她拽進書房,門‘啪’的再次閉緊。

寧蘊閉眸,任由霍伯曦在她鎖骨處啃咬,她放軟身子,沒有絲毫前戲的被進入,還未适應疼痛,就被迫接受他的兇狠頂撞。

這番肆虐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書房內滿是讓人無法忽略的氣味,矮榻淩亂,地面上散着他們的衣裳。寧蘊顫着腿攏好衣裙,推開窗戶後,一步一步朝門走去,嘴角挂着自嘲的笑。

果然,他們都沒有放下,只能借由肉體上的疼痛與撕咬,來緩解心上近乎被剖開的劇痛。

她呆坐在窗邊整整一夜,看黑幕散去,天邊破曉。為她盥洗的奴婢們由柳芽領着推開房門,見她坐在那兒,仍是昨日的那身裙裳,驚問:“郡王妃莫不是一夜未眠?”

“嗯,不大舒坦就吹了吹風。柳芽,将我陪嫁物錄取來。”寧蘊嗓音沙啞,說完後又輕咳幾聲。

柳芽取了物錄過來,雙手捧到她面前,“郡王妃要找什麽?”

“找些送禮的物件。”寧蘊勉強扯唇,翻開物錄。

柳芽是在她出嫁前就陪在她身邊的丫鬟,一個轉念就猜到姑娘為何精神萎靡,嗫嚅着說:“姑娘,那二位成親還早,不用這麽早挑禮出來。”

“你這丫頭想什麽呢,工部喬尚書的女兒過幾日成親,自然要準備一份厚禮。”寧蘊淺笑,勾了幾樣物件出來讓她去準備。

不管旁人對這門親事沸沸揚揚的談論,兩家之間照着規矩不緊不慢的準備婚事,議親後将婚禮定在了六月初六。

慕聽筠得知日期後,心慌慌地說:“那豈不是就剩三個月了。”

“是啊,三個月後,姑娘就是新嫁娘,往後人都要稱您‘公儀夫人’了。”墨蕪在整理她的箱籠,寧國公夫人已經在備置嫁妝,需得将她的衣物飾品清點一遍。

公儀夫人?慕聽筠翻身抱住軟枕,只能瞧見她通紅的耳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