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藏錢
窒息般的疼痛湧上全身,無盡的黑暗之後,覓雙被驚醒了,可看着她當初在浣衣局住的屋子,看着身邊的舊時的夥伴,覓雙有一種做夢的不真實感,她不知道那段痛苦絕望的經歷是她的夢,還是此刻才是夢?
若曾經的那些是夢,所有的經歷又分外的真實,就連此刻,她還能感受到瀕臨死亡時那種爆炸般的痛楚和絕望。
若現在是夢,她分明記得,四喜早已經落水而亡了,還有剛剛門外那個她浣衣局的噩夢,時姑姑。
“你怎麽回事?”對覓雙的毫無反應四喜有些不滿,“我剛剛可是替你打發了老妖婆,不然若是讓時老妖婆進來,看她怎麽揍你!”
覓雙抖了抖身子,顯然是對老妖婆、那位時姑姑的揍人心有餘悸。
是啊,老妖婆揍人,下手的時候絕對是朝着你的要害下手,那裏痛揍那裏,不但揍,還會掐、會踢,覓雙聽別人說過,時姑姑曾經将一個小宮女腹部踢的下身出血。
不然,時姑姑又怎麽會是浣衣局宮女的噩夢呢?
看着眼前這個活靈活現的四喜,覓雙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四喜,這也是一個因她而死的人。
那時候,她剛剛被封為後妃,雖然是最末等的後妃,但也能分配到一個伺候的宮女,嘉妃說伺候的宮人還是要找自己喜歡的,讓她自己決定要誰。
四喜借着來給她送衣物的時候求她,說是自從她出了浣衣局後,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們因着她曾經和她同屋,對她各種刁難打罵,她在浣衣局待不下去了。
覓雙看到四喜身上觸目驚心的舊傷新傷,被吓壞了,四喜是她在宮中唯一的夥伴,是她入宮以後唯一對她釋放過善意的人,覓雙自然願意将四喜從浣衣局撈出來。
于是,覓雙立馬去求了嘉妃,四喜從浣衣局出來成了她的貼身宮女,也是她名下唯一的宮女。
原本是為了救四喜,可後來,這卻害死了四喜。
她只是嘉妃為了借腹生子扶起來的低位後妃,聽起來是後妃但實際上日子還不如普通宮女好過,她的宮女,四喜又怎麽可能好過呢?
那一天,四喜去領她的宮例,她久久等不到四喜的歸來,最後心焦之下找過去,才在池塘中找到了溺水身亡的四喜。
宮中的掌事姑姑告訴她四喜是因為路滑跌進水中後溺死的,但她明明記得四喜會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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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說了又有什麽用,宮中的掌事姑姑、太監都說,四喜是路滑跌倒水中溺死的,與旁人無幹。
她一直知道宮中死個把人不算什麽,但那一天才知道,別說是宮人了,就算是不得寵的後妃,死了就死了,沒人在意你是因為什麽死的。
看着眼前鮮活的四喜,覓雙的眼睛濕潤了。
四喜見覓雙的眼神濕潤,還以為她的話吓着了覓雙,連忙壓低了聲音說道,“放心好了,我将那老妖婆打發走了,以後我們多幹點活,攢下了銀子多賄賂一下她們,也就過了。”
“好,聽四喜姐姐的。”覓雙眼中含笑,她真的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過去經歷的那些都是夢,四喜還活着,而她也沒有生下兒子後被生生的捂死。
“還笑,就算你笑,也不能賴掉我的銀子,剛剛我替你打點時用的可是我攢的銀子。”四喜說道,“那可是我攢了兩三個月的,等我攢夠了銀子賄賂掌事姑姑,也給我一個小頭頭當就再也不用冬天洗衣服、也不用挨打受罰了,”
“所以,快還我銀子。”四喜催促道。
“好”覓雙答應道。
這個時候她可不願意打擊四喜,宮中的女官難當,小頭頭同樣難當。
這浣衣局中的掌事太監、掌事姑姑、副掌事太監和副掌事姑姑,以及她們手底下管理着雜事的其他姑姑太監們,那一個是沒有背景的?又有那一個是單打獨鬥的?
只要是地位高點的宮人,其身後必定是有人的。
浣衣局中的職位就那麽多,完全可以說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四喜要想上位不光光是銀子的事情,除非她找到一個人效忠,而那個人還頗有勢力,能讓別人為四喜騰位置。
但找人投靠其實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宮中的鬥争之黑暗,站了位置很多時候更容易成為別人集火的目标、也死的更快。
何況,四喜什麽時候能攢夠銀子呢?
浣衣局中宮女的份例很多時候還沒有發下來便被瓜分幹淨了,能落到宮女手中的本就寥寥無幾,更別說為了日子好過,很多時候宮女會用手中僅有的銀子打點關系、争取少挨點打。
更別說,比起小宮女,小頭頭們更容易通過瓜分小宮女的銀子積攢銀子。
不過,現在,四喜開心就好,能有一個目标,那怕是這個目标很難實現,但有了盼頭日子就會好過太多。
所幸,覓雙還記得自己的銀子放在那裏。
她下了床,從床底下的箱子裏拿出一個包袱,裏面是她的舊衣服,很是破舊的那種,但洗的很幹淨,疊放的整整齊齊的。
好多套衣服疊放在一起,覓雙抽出來了被壓在中間的一件舊衣裳,這件衣裳補滿了補丁,她将其中一塊補丁撕開,露出裏面的三四錠銀子。
四喜眼神放光,贊嘆道,“哇,你好會藏啊!竟然藏在了補丁裏,你不知道隔壁的小妹将銀子藏在老鼠洞中都被老妖婆找到了呢!”
覓雙笑了笑,四喜接着說道,“我攢的銀子都是随身帶着的。”
覓雙将銀子分成兩半,将其中一份遞給四喜道,“給你!”
四喜目露驚喜,伸手去接,但又縮了回來,說道,“沒有那麽多,還我一錠就夠了。”
“我分你一半。”覓雙說道。
“不用不用”四喜着急的說道,“你能攢這麽多也不容易。”
“你拿着吧,銀子都放在我這裏也不安全,說不定那一天我藏銀子的地方就暴露了呢!”覓雙說道。
四喜目露贊同的說道,“對,藏到好幾個地方,這樣萬一被找到也不會全被拿走了。”
“那我拿了,你那一天要是需要了再問我要,當然,要是我藏的銀子被她們發現拿走,你就不能再找我要了。”四喜說道。
“好,都聽你的。”覓雙說道。
“那我們快睡吧!”四喜着急的說道,“要是明天起不來遲到,那老妖婆肯定要折騰人的。”
“好”覓雙答道。
見覓雙答應,四喜快速的将燭火吹滅了,覓雙知道四喜這是心疼燭火了,畢竟發給她們的燭火很多時候到不了她們手中,要是用的多了還得額外的花錢從別人那裏買,因此她們雖然都是備着燭火的,但都是能不用就不用。
當屋子裏恢複黑暗,覓雙的心反而無法安靜了,她不由自主的回想曾經經歷的那些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若是梁小儀說的也是真的,那該怎麽辦?
若嘉妃真的生下兒子後容不下她兒子該怎麽辦?
此刻,覓雙真的希望,曾經的那些經歷都是一場夢,而現在,她只是夢醒了,所有的一切痛苦絕望都從未發生過。
覓雙輾轉反側一晚上無法安眠,當東方開始發白時,覓雙狠狠的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因為出了大力氣,很痛很痛,但覓雙卻高興的快要哭了。
太好了,太好了,疼就表示這都是真的,不是夢,現在,四喜活着,她也還活着,甚至還未走出過浣衣局。
覓雙激動的雙眼濕潤。
于是,當四喜醒來的時候,見到的覓雙眼圈是紅着的。
“你這又是怎麽了?”四喜毫無所覺的問道。
“想起小時候的事了。”覓雙說道。
四喜眼神一暗,明顯是想起了往事。
這浣衣局中,又有誰不是因為家中犯了事而入宮的呢?
比起浣衣局中的日子,那怕入宮之前過的是普通的日子,此刻也顯的宮外的日子格外的幸福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叫四喜嗎?”四喜問道。
覓雙搖了搖頭,這事四喜并未說過。
“我母親說一年分為四季,她希望我時時歡喜,便給我起了名字叫‘四喜’。”四喜說道。
覓雙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被寄予四時歡喜的寓意,這麽好的期盼,四喜未入宮前和她母親的感情應當是極深厚的。
但是如今四喜入宮,可以想到她的母親不會好了。
這也讓覓雙想起了她的家人,她的家人都被帶走了,後來她小心的打聽後才知道,像她們這種被充入浣衣局的,往往家中的成年男子會被治罪,未成年男子會被發配,成年且婚配的女子會被發買,未成年的女子便如她這般被充入浣衣局勞作。
覓雙幼時,和常常忙着不在家的父親并不親近,但她和母親,和兩個兄長确是極要好的,當初答應了嘉妃伺候皇上,一事報答,二也是想着得寵後可以探聽家人的消息,只是不想從一開始,她就是失寵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