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診費

驚蟄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少年拖進電梯裏,可憐他這小身板搬一箱子紅酒都喘,按下電梯按鈕的時候覺得自己陽壽都要盡了。仰頭望望,監視器那頭的人應該已經睡了,懷裏頭倒着這麽個渾身是血的,誰不得以為他參與了什麽社會惡性事件啊。

這個小區其實算得上不錯的住宅區了,電梯直接入戶。電梯門一打開,他卻猶豫了一下,最後默念着送佛送到西,讓那人沾滿了血的腳踩在自己上等的木質地板上。這房子并不是他的,但是他也實在不想還給人家的時候,弄個狼籍。他半拖半抱着少年,好歹到了卧室,甩面袋一樣把少年甩在床上。少年似乎醒了,半睜着眼睛,看了他兩眼,喉嚨裏冒出類似野獸的嗚咽,并配合着龇出牙。別說,這牙還真白真尖,驚蟄不由得摸摸自己的喉嚨——真被啃一下,恐怕吃兩個月肯德基都胖不回這塊肉。

好在,還魂只是一瞬,少年所有的力氣用在龇牙上之後,又昏迷過去。驚蟄越來越覺得自己救了個祖宗,拿出自己平時常用的醫藥箱,把痔瘡膏挑出來扔在一邊,拿起繃帶那刻,卻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應該給他先洗洗,免得渾身的髒泥混進傷口,化膿感染。

傷口不能沾水,驚蟄用濕毛巾一點點擦過來。臉上有兩處傷口,不深,更多是淤青。脫掉破爛的衣服,少年的身材很是有料。驚蟄咂着嘴想,自己怎麽鍛煉都長不出的小塊肌,這孩子都有了,看着像來陣風就能吹倒,說不定就算來臺風,他站的比樹還穩。驚蟄閱人無數,尤其是閱男人無數,這麽好的身材,同事裏都少見。他吧唧着嘴接着擦下去,腰細的沒法說,偏偏摸上去手感很好,緊致又有彈性。可惜,這麽漂亮一副身板,大小傷口有十條,深淺不一,淤青就更別提了。

驚蟄一邊流口水一邊嘆息,終于,到了脫褲子這一步。他很是猶豫了一會兒,最近決定遵守職業道德,沒給錢的絕對不給上,可蒼天待他不薄啊,這孩子長褲裏頭,竟然什麽也沒穿!

是哪個黑社會大佬這麽急性子,出去打仗之前好歹讓人穿條內褲啊,這萬一不小心拉下來……

咳咳,別再多想了,驚蟄牢記此時自己身兼男丁格爾重任,濕毛巾髒了,去洗了洗,趕快跑回來。少年腿上的傷口不多,只有一條,在右腿上,從大腿外側直接延伸到膝蓋略微往下的地方,驚蟄覺得,這渾身的傷口跟這一條相比,幾乎都等于被蚊子叮了一下。

這條傷口很深,當時大概流了很多血,現在凝固了,堆在傷口外圍,看上去黑乎乎一片,很是吓人。驚蟄試圖用毛巾擦一擦,可是傷口不流血了,卻在化膿,膿水沾着一路奔波染上的灰塵泥土,越發不堪。少年即使昏迷着,還是有痛感,驚蟄碰一下,他整個人就跟着縮一下,手輕點,再碰一遍,縮得更厲害。驚蟄不敢碰了。別的傷口他都能搞定,就只有這一條,他沒辦法。

他嘆了口氣,越過傷口,把他渾身其他地方都擦得幹幹淨淨。他這下可沒那個心思對着這幅軀體流口水了,他甚至想問問這孩子的父母,為什麽不好好管教他照顧他,讓他跟着黑社會混,好好一條腿,傷成這樣。

他要是自己的弟弟……

驚蟄坐在床邊呆了半天,摸出手機,按了快捷鍵。電話很久才被接起來,那邊放着舒伯特的小夜曲,男人的聲音帶着慵懶的情欲:“驚蟄?”

“你有空麽?來我這裏一下。”驚蟄說。

那邊楞了一下,一陣布料窸窣,大概是坐起來了,聲音也認真了些:“你今晚接的那個人,沒什麽虐待前科啊。”

“不是我,是別人。你別問了,帶好東西過來就行。”

男人的聲音離得遠了些,對旁邊的人交待了幾句,那邊的人雖然不滿,還是答應了。驚蟄聽見男人對自己說“等我二十分鐘”,接着就挂斷了電話。

平時将近一個小時的路程,男人甚至沒用二十分鐘就到了,驚蟄早就等在門邊,他一進來,就接過他的藥箱引領人往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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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在這。”驚蟄領着人走到床邊,醫生先生只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就皺着眉道:“驚蟄,我的出診費是很貴的,你最好實話告訴我這是什麽人。”

“我剛剛在樓下撿的,大概是哪個幫派的小弟,火拼的時候傷重,瞎跑跑到這裏來的。”驚蟄聳聳肩。

“我記得,你們小區的保安很健全,非住戶不登記是絕對沒法從大門進來的。而小區外圍的牆足足有兩層樓那麽高,牆根也沒什麽能通過這麽大個人的狗洞。你告訴我,他這麽重的傷,怎麽能進來?”慕辰醫生的邏輯思維很健全。

驚蟄摸摸鼻子:“可能……他們是在小區裏打仗的?”

“我這麽說,你信?”

“……不信。”驚蟄低聲咕哝了一句,仰起頭很不耐煩地說,“哪那麽多廢話,人躺在這,你能看他渾身是傷活活疼死?出診費多少我給你就行,德性!”

慕辰咬着牙,真想捏死面前的人:“我是怕你惹禍上身!”

“能有什麽禍?他還是個孩子呢。你給他包紮包紮,天亮時候打聽一下誰家這麽大的孩子一晚上沒回去,大不了,報紙上等尋親啓事,叫他家裏人來把他帶走嘛。”驚蟄眨眨眼睛,一臉憧憬,“萬一他是個什麽有錢人家的少爺,你和我都發財啦!”

慕辰沉默着打開藥箱,他沒法再跟驚蟄說話,他找遍藥箱,都不覺得自己有藥能治好驚蟄。

專業醫師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床上的人全身大大小小傷口都被處理了一遍,尤其是右腿的傷口,在充分消毒上藥包紮之後,醫生還貼心地奉送一針破傷風疫苗。當然,一切費用都是算在驚蟄頭上。慕辰忙活完的時候正是破曉,他專心致志半夜,驚蟄也提着一顆心打下手,這時候,兩個人都累了。驚蟄揉揉眼睛,跟慕辰說:“別走了,在客房睡會兒,等下我給你去買早餐。”

驚蟄自己基本上從不吃早飯,他起床的時候都是中午了,可他感激慕辰,寧可不睡也不能讓他餓肚子。慕辰想了想,說:“不了,上午還要去診所,何況,我家裏還有人呢。”

驚蟄想起電話裏聽到的那一把聲音,有些脆生生的,像一棵嫩蔥,能掐出水來。他意味深長地笑起來:“聽聲音,是個男孩子吧?”

“驚蟄,說實話,我想定下來了。”慕辰低頭把藥品針管一樣樣裝進藥箱,聲音聽起來格外疲憊。

的确,驚蟄驚了一驚,慕辰葷素不忌男女通吃這誰都知道,可他說這麽句話就太恐怖了。驚蟄好半天才找回語言功能,指着他像指責負心漢:“你那刻骨銘心的神秘愛人不打算要了?”

“不要了,我也沒什麽青春可供揮霍了,找個靠得住的吧。再說,怎麽刻骨銘心了,其實就是倆人看對眼了這些年彼此折磨而已。”慕辰拍了驚蟄腦袋一下,“看把你急的。”

驚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床上的人掙動了一下,驚蟄趕忙過去查看,可那人抿抿嘴,又睡過去。慕辰在身後提起藥箱,說:“我給他注射了安定,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來。就這樣吧,你別累着自己,我回去了。”

“哦。”驚蟄跟上他,“我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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