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再次醒來的時候,阮白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伸手,與眼睛不過十多公分的距離卻也無法輕易看清手指。阮白抿着唇,意識到他似乎進入了一個與衆不同的地方。

他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着,但周圍的濃霧始終如影随形。直到阮白似乎聽到了從老遠傳來的一陣鈴铛聲,随着這道鈴铛聲越來越近,他眼前的濃霧一寸寸變薄,随即穿着紅裙子的女娃娃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女娃娃的模樣與祭祀臺上的有稍許相像,又帶着點不同。

對方身上的裙子嚴肅沒有祭祀臺上那麽深,臉上的妝容也沒那麽恐怖,一張小臉白嫩嫩得像個包子,大眼睛彎彎。她走到阮白的身邊很自來熟地牽起了阮白的手,風鈴般清脆的童音響起:“哥哥,這群人類真是一個比一個貪婪。今天許願池又遇到了一個人,他說他想要一千萬。”

小女孩皺着眉:“我問他,你拿什麽和我交換,你猜他拿什麽?”

阮白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什麽?”

小女孩道:“妻子。”

說罷,她仰起頭,擡眸看着阮白。那雙如同黑寶石般的眼裏印着一個幹淨的人像,阮白從她眼中看到了自己,他緩緩眨了眨眼睛,心情似乎顯得毫無波瀾,只說了一聲:“是嗎。”

明明是個問句,可從他嘴裏說出來卻顯得格外冷靜,仿佛有人用妻子換金錢于他而言并不是一個值得震驚的事情。

小女孩看着這樣的他,垂下了眼眸。

她在阮白看不到的地方,緩緩嘆了一口氣。

她的哥哥,什麽時候才能有點其他的表情。

或者說,有點其他的情緒。

而不是像一個死物一樣,對什麽事情都可以不在乎。

她甚至懷疑,哪怕有朝一日她死在哥哥面前,她的哥哥也不會多看一眼她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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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需要神嗎?

她覺得并不需要。

畫面一轉。

原先牽着阮白手的小女孩已經坐在了高高的椅子上,她晃着兩條小短腿偏頭去看跪倒在地,模樣狀似虔誠的男人。對方已經來過一次了,上一次來的時候,他用妻子換走了一千萬。女孩很好奇對方用這一千萬去做什麽,曾悄悄摸摸跟在男人的身後。

她看到男人回到家以後對年幼的兒子說:“我們家太窮了,等我用這一千萬賺到兩千萬,就用一千萬把你媽媽換回來。”

然後這個男人帶着一千萬的巨款走進了賭場。

賭場極大,桌前坐着好些個身着精致的男人女人,他們毫不手軟的扔出籌碼,贏得了錢漫不經心得笑一聲,輸了也只是扯扯嘴角。沒什麽奇怪,這些人非富即貴,拿出來賭博的錢不過只是資産的一小部分。而與他們相比,男人在他們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沒關系,很快他也可以成為他們之中的一份子。

賭場的員工在注意到這個穿着一般的男人時并未将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直到對方取了一千萬的籌碼。

幸運終究沒有降臨在他身上。

小女孩離開時,男人已經輸了九百萬了。

只剩下這一百萬。

她想,如果男人拿這一百萬來□□子,她是同意的。不,或許這只需要五十萬,她就會讓妻子和男人離開。五十萬對于有錢人而言算不上什麽,但對于普通家庭卻已經很多了。如果有這五十萬,未來的生活想必也差不到什麽地方。

但她低估了人心。

男人終于再次來到了她的面前,但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用我兒子換一千萬、不我換兩千萬。

小女孩覺得很可悲。

男人的妻子因為被丈夫換了錢找不到兒子已經半瘋,可這男人呢?這男人為了兩千萬還要把兒子送出來。她嫌棄地撇了撇嘴,卻同意了。

男人拿走了兩千萬,她帶着雙眼寫滿驚慌失措的男孩來到了他母親住的地方。

“紅玉阿姨,二十來找你了。”

她對女人道。

視線一晃,阮白猛地後退一步,他迷茫的視線落在眼熟的母子身上,有那麽一刻心中似乎升起了什麽想法。但很快,又被眼前的畫面給壓了回去。

小女孩抱着一只黑貓坐在草地上,跟它商量:“川川,要不這樣吧,你別讓那群人通關,他們就見不到我了。見不到我他們就不會提那些亂七八糟的要求了。我好想拒絕他們啊,可是哥哥說這是規矩。”

什麽破規矩。

她一點都不想遵守。

說話間,阮白走到了她的身後。而女孩懷裏的小黑貓已經率先發現了他,輕易從女孩懷裏跳出,借着女孩的肩膀一躍躍到了阮白的肩膀上。它乖乖坐着,卻偏頭去注視着青年的臉。

青年長得很好看,但他總是冷冰冰的。

阮佳曾不止一次地抱怨過,希望她的哥哥可以不必那麽冷血。

可有了七情六欲,他就不是神了。

小黑貓舔了舔青年的臉,被青年修長的手指彈了下腦門。

它在想,青年對它到底是什麽想法呢?

寵物,下屬,還是其他?

這可真是令貓惆悵啊。

後來,小女孩阮佳遇到了一對兄弟,他們是一對雙生子,但雙生子在老一輩的眼裏稱為不祥的預兆。在破舊落後的小村莊裏,爺爺竟然想掐死其中的哥哥。

哥哥死了,只剩下弟弟,那不祥也就不會存在了。

年幼的孩子毫無還手之力,哥哥死在了一個雨夜,而弟弟深夜被雷聲驚醒,下意識地想要摟住哥哥。可等到他循着記憶裏轉身想要抱住哥哥的時候,他才發現哥哥并不在身旁。他無措地從床上爬起來,摸索着往隔壁房間裏找去。房間的門悉開了一條縫,心髒處猛地傳來了一陣心悸感。屋外雷聲閃爍,一道亮光劈亮了整個房間。在這道光之下,他一眼看到了他的哥哥睜着雙眼毫無聲息地躺在爺爺的床上。

爺爺就是在這個時候帶着渾身的雨水出現的,他在屋外挖了坑,正好埋葬雙生子中的哥哥。

可爺爺也沒想到,這一切都被另一個孫子看到了。

在雷聲雨聲交錯紛雜的時候,年幼的弟弟像一頭暴怒的小獅子一頭沖向了老人。老人的身體被撞倒在地,腰腹傳來的疼痛讓他完全無法站起來。也是這個時候,他看到小孫子艱難地拖起哥哥。

他眼睜睜的看着小孫子帶着哥哥消失在夜色中。

雨水沖刷着地面,沒一會兒就将地面上的腳印和痕跡清除得一幹二淨。

第二天,日頭推散了雨夜,絲絲縷縷的光穿透繁茂的樹叢,将殘留的雨點子一顆顆曬幹,又落在兩個男孩身上。弟弟趴在哥哥的懷裏,他用逐漸失去的溫度的身體偏執地想要溫暖哥哥,直到阮佳出現。

小女孩動了恻隐之心,她說:“我可以幫你。”

弟弟于是說:“我想要哥哥活着。”

他用自己的命換了哥哥的命,可哥哥只想和他在一起。

年幼的一對雙生子最終還是死在了樹林裏。

但阮佳覺得,這好像也不錯。

死亡也無法分開這對雙生子。

她想,如果是她和阮白,阮白會怎麽選呢。

與此同時,小黑貓遇到了一對年輕的情侶。這對情侶剛剛畢業,他們一起度過了大學的四年,即将回到家争取父母的同意,到時他們會邁入婚姻的殿堂。但事實和他們想象的完美畫面有些許的區別。父母因為一場意外被按上了殺人犯的名號。起因只是父親去飯局吃完飯以後沒有遵循主人的安排,想要回家。而主人出于好意便開車想要送人回家。

車禍發生在回家的路上,父親活了下來,主人卻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主人一家将所有的罪過都扔到了男生父親的頭上。他們利用輿論逼死了父母,又逼死了男生。

後來,女生也殉情了。死前,她留了下一封信:伯父因間接導致李先生的死亡而愧疚不已,午夜夢回流淚滿面。而有的人,逼死了伯父,也逼死了與這件事情毫無關聯的伯母和我未來的丈夫。

小黑貓沒有阮佳的能力,哪怕女生願意獻出生命換取其他人的生,也沒有辦法。它偏頭望着女生,緩緩眨了下碧綠色的眼睛。

它和阮佳是在一場意外中被阮白抱回去的,它常年守着一場真人游戲,用人類的話來說,他是駐守游戲的大BOSS,而阮佳則是游戲通關之後實現美夢的工具。

他們和阮白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幾十年又近百年,阮白看過它小黑貓的模樣,也見過他的人形。

他時常絲毫不避諱的将它抱在腿上安撫。

但即便如此,宴川還是會想很多。

他可恥的,對阮白産生了欲望。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它纏着阮白看些情情愛愛的小故事,似乎希望阮白都懂它的想法。但阮白不懂,他對情緒的感知淡薄的可怕,他好像被剝奪了所有的欲望,宴川對此感到非常失望。

但它始終不死心。

它撒潑似的叼着阮白去見了那對情侶,第一次在阮白的臉上看到一種類似于迷茫的表情。後來,阮白和這對情侶坐在一起聊了很久的天,聊得什麽宴川不大記得了,但那天之後阮白時常發呆,他會望着懷裏的小貓崽,輕聲道:“聽完了他們的故事,我是不是應該很感動。”

可是,心髒的跳動如同往常,也沒有酸澀的感覺。

他想嘗試觸碰,卻無能為力。

在這個畫面的最後,阮白看到小女孩阮佳和小黑貓坐在許願池的旁邊,阮佳似乎對許願池說了什麽。

與此同時,阮白聽到女孩一字一字的聲音傳來:你需要我幫你完成什麽願望嗎?

畫面陡然一轉,阮白從混沌中睜開眼睛,直直望向了面前的人。

剛剛經歷的那一切讓阮白覺得好似很多年過去了。但實際上他還站在司正初的床邊,而面前藍泉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看着他略顯疲憊的倦容,輕聲問:“阮先生許了什麽願望?”

似乎也沒有想着要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藍泉自顧自的往他身邊走,目光略過那些看上去幹幹淨淨的紙紮,語氣很平靜:“想知道我的願望嗎?我的願望是,能永遠活下去。”

他道:“阮先生可能不知道,我生了病,是絕症。令人很絕望,我想如果我是在六十歲發現的這病,我會放寬心找一個美麗的地方等待死亡的降臨。可并不是,我在三十歲,剛剛事業有成娶到了心愛的女人時發現的。我老婆一聽說我這病,連夜帶着還在肚子裏的兒子跑了。”

當時的他無措極了,後來他在路邊撿到了一個娃娃。

也就是祭臺上的那個。

但剛開始的時候這個娃娃是很漂亮的,直到他的一個朋友說想要借用他的娃娃,等還給他時,他可以向娃娃許願。藍泉并未在意,這娃娃是他撿來的垃圾而已,怎麽處置都無所謂的。

結果,對方真的把這個娃娃送回來了。

送回來後的娃娃就是眼下這個樣子。

恐怖,詭異。

但正如朋友所說,可以對着娃娃許願,所有的願望都會被實現。

他許了一個長生的願望。

從此走上了不歸路。

“我找回了我的兒子,在死亡的前一刻我在他的身體上複活。”藍泉望着阮白的眼睛,“我的每一次死亡和每一次新生,都是拿別人的命換來的。”

“所以,你是藍泉的父親藍宇?”阮白問道。

藍泉:“不是。我已經活了很久很久,藍宇只是我子嗣繁衍中的其中一個而已。你可以這麽想,我取代了我的兒子,又取代了他的兒子,然後是他的孫子。”

男人發出一聲喟嘆。

他眼裏染着笑,“我活的很久,可我還是覺得沒活夠。”

于是,他和女娃娃做了一次又一次的交易。

“為什麽要把人變成怪物?”

“這就要問它了。”藍泉指了指被放在桌子上的女娃娃,有些遺憾,“其實它也不是那麽靈,那些人只不過是試驗品而已。我實現重生的試驗品。”

在為他實現願望之前,這個詭異的娃娃做了很多次試驗。

“後來,終于成功了。”

作者有話要說:快完結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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