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緣想永遠和秦九過生日

臨近半夜,秦九眼裏冒光,死死盯住手機屏幕上方。

“你在看什麽?” 陳緣湊過去。

“搶電影票吶,還有三分鐘。” 秦九切回購票頁面,年前他聽說有個名導演的電影要上映,沒想到這麽快,還安排到了賀歲檔,到時候去看的人一定不少,他要帶陳緣看熱乎的,晚上七點的頭一場。

網站上做活動,買兩張減十塊,不過主頁面上亂糟糟的,優惠券很不好找,美工以前應該是賣切糕的,各種次級菜單拼湊在一起,各有各有的風格,秦九好不容易領到優惠卷,點進選座頁面,問陳緣想坐哪。

“中間偏後,看的時候脖子不會酸。”

“好......等等,它有情侶座。”

“什麽樣的?” 陳緣只看到一排空格比較大的座位标志,但想想不會差到哪裏去,“買情侶座吧,還能靠着你看。”

“成。”秦九火速鎖定位置,生怕沒了,頁面上彈出一個“成功,已下訂單”,秦九鎖上手機去親陳緣,“電影在你生日當天,咱們先去看了,然後回來給你過生日,正正好趕上零點,可惜——”

秦九閉了嘴,沒敢提鋼琴的事情。

“可惜不能彈琴給你聽?”

陳緣自己提起來,秦九便不客氣了,“嗯,緣緣啊,是這樣的,工傷賠款財務昨天私底下發我了,夠租兩年的陳音。”

“不要。” 陳緣依然堅決,“四千塊可不少,攢着。”

床頭燈将他睫毛的影子拉得長長,臉頰兩邊微微泛出粉紅,他今天晚上喝了點啤酒,因為鄰居送過來的自制鳳爪太好吃了,秦九喝得比他多,卻一點事也沒有。

“你酒量真好。” 陳緣滑進被子,抱住秦九的腰,“下來,你下來。”

秦九嗯了一聲,撥開他散在額上的頭發,接着聞到從血管裏透出來的酒氣。他往下摸到陳緣的手,捉住,壓低了嗓子,“你想不想,在這裏彈。”

陳緣仰起頭,弓着腰笑了下,被子和被子之間摩擦出性感的沙沙聲。

“真是亵渎藝術啊。” 他說。

第二天,太陽一早露了臉,但兩個人下午才起,秦九跑到陽臺上刷牙,說緣緣看啊,老天爺也知道你生日。

“可不是?” 陳緣也跟到陽臺吃雞蛋,慢條斯理地收拾掉下去的碎殼,“電影晚上七點整嗎?”

“對,我網上看了他們首映禮的評價,說劇情是科幻類的,咱選的巨屏影廳,效果肯定可以。” 秦九含着泡沫唠唠叨叨,期待極了。

傍晚,他們算好時間出門,先去金拱門潇灑了一回,吃完全家桶再一層層繞着扶梯上到電影院。前廳人山人海,放假大家都閑不住,全跑電影院來了,陳緣嗅着爆米花的香味找到櫃臺,買了一桶爆米花和兩根烤腸,心想待會可能會口渴,又加了兩杯冰可樂。

他找到秦九的時候,秦九正對着自助取票機發呆,陳緣看了看頁面,說這臺機子是需要二維碼的,問秦九有沒有收到二維碼。

“哪來的二維碼,沒有的,當時定完票我還截圖了。” 秦九接過一根烤腸,拿着手機比來比去。

“試試這臺?” 陳緣找到另外一臺機子,“只需要輸入手機號。”

“輸手機號就對了!我記得注冊的時候它問要我手機號。” 秦九滴滴滴輸入十一位數字,結果依舊不對,陳緣若有所思地盯着取票機,突然問秦九。

“老公,你定座位之後......付錢了嗎?”

“哈?” 秦九匆匆翻到截圖,放大了,嘴巴張得圓圓的。

那行“成功,已下訂單”底下還有一行淺灰色的蠅頭小字。

“請前往支付”。

秦九傻眼,手裏的烤腸瞬間索然無味。他又搞砸了。

幹踏馬的優惠券和定票軟件。

“你吃一顆。” 陳緣往他張開就合不上的嘴裏丢爆米花,問:“我們是不是沒有電影看啦?”

秦九不信邪,沖到人工櫃臺問還有餘票嗎,工作人員擺擺手說沒有啦,只有第一排最邊上的兩個位置你要不要。

頸椎殺手位,鼻子尖都快貼到大熒幕上,一場看下來腦子要炸,秦九回頭看看等在後面吞爆米花的陳緣,搖頭說算了 。

“明後天也有場次的,你們可以關注一下。” 工作人員指着一張過塑的宣傳單,“這個APP。” 他把單子往前推了推,秦九定睛一看,切糕似的頁面,忽大忽小的字體,眼熟得叫人心痛。

他怪叫一聲,落荒而逃。

陸陸續續的,前廳走了一波人,又來了一波人,陳緣和秦九肩并肩坐在木質長椅上,嗦着可樂,看一場叫做沒買到票的電影。最後爆米花吃完了,陳緣拉秦九到迷你卡拉ok廳吼了幾首西北民歌,說我們散步回去吧,這個電影以後也可以看的。

“今天是你生日,沒看到賀歲檔怪可惜的。” 秦九垂頭喪氣。

陳緣說他的生日現在才剛剛開始,之前的不算。

“走吧,電影我們回家裏去看,我買了五塊錢的包月會員。” 陳緣拉他的手,“雞翅店老板副業是做這個生意的。”

老板神通廣大,賣瓜的廣東老鄉也是他介紹陳緣認識的。

秦九點頭,無聲攬了攬他的肩,祈禱晚上的驚喜不要再出什麽意外了。

那幫家夥最好給他靠譜一點。

倒春寒料峭,他們裹着羽絨服沿江水走,陳緣說念大學的時候可喜歡逆着冷風跑步,冰渣似的一吹,腦袋便清醒很多,晦澀的選題能想明白幾分。

“懷念那時候不?” 秦九問,“念書的日子。”

“沒有,青春響一響, 就過去啦。”

他這話悲觀了,秦九捂他嘴,“什麽過不過去的,咱們還年輕。”

“好。” 陳緣拿開他的手,去親秦九的臉,秦九正好轉過頭,酬以最柔軟的回應,“緣緣永遠十八歲。”

“我不要十八歲,我的十八歲很爛。” 陳緣眨眨眼睛,“我要現在這個歲數,和你在一起的這些年紀我都想要。”

“哎喲喲。” 秦九被他講得不好意思了,“那得好多好多年了!”

“是啊,非常多年。” 陳緣笑了,以一種散漫纨绔的方式挂到秦九胳膊上。

他們路過一個白天是公園,晚上是老年舞蹈會所的廣場,動感潮流的音樂動次打次,老頭老太太抱在一塊很有活力地搖,陳緣拉秦九欣賞了好久,領舞的那一對跳得真不錯,步子騰挪間是快要飄起來的美感,和別人不一樣。看着看着, 陳緣望向秦九,“老公?你怎麽在扭胯?”

“沒有啊。” 秦九低頭看,“咦我怎麽也跟着扭啊......”

“咱試試。” 隔着一大片草地,陳緣攬上他脖子,秦九條件反射摟過腰,上半身僵硬得像綁了背背佳,每次搖擺都沒踩在點上。陳緣除了努力把兩人帶回正确的節奏以外也半斤八兩,和他一起滑稽地搖了會,說姿勢不對,騰出一只手去牽秦九,秦九乖乖聽他擺布,讓陳緣以他手心原點轉了個圈,然後興奮地宣布他們會跳舞了。

跳舞本身是件浪漫的事,但陳緣覺得他們兩個配合起來很像小菜場肉鋪吱呀作響的電扇和電扇下系着轉圈圈的布條,不過這無關緊要,他們離人群和草地燈很遠,沒人會嘲笑他們。

秦九的胸膛暖和,他火氣好,大衣裏只穿了件新買的羊絨衫,散發着柔順劑的清香。

陳緣的額頭抵着他胸膛,漫無目的地搖晃、轉圈,從前聽不習慣的鳳凰傳奇突然變得順耳又順心意,沒有再合适的歌了。

“緣緣,有你真好。” 秦九偏頭親親他。

廣場聯誼會在十點準時結束,老年小天地的周圍悄無聲息,好像誰也沒有來過,除了一小片藏在暗處的、被踩倒的青草地。

回去的時候陳緣着急想看老電影,但秦九墨跡墨跡地帶他繞了遠路,還時不時瞅眼手機,斜着屏幕打字還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秦九一脫褲子陳緣就知道他要放什麽屁,卻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由着他帶路,然後在被黑布眼罩蒙住眼睛的瞬間假裝非常吃驚。

他演技不太好,但沒想着改進,反正秦九看不出來。

接着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裹住,放到了王勇後座,秦九發動摩托車,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但死活不說是哪兒。

于是陳緣每隔五分鐘問一次他們去哪,怎麽還沒到,還有多久到,極大程度地滿足了秦九的虛榮心。

“......是去酒店嗎?” 陳緣繼續騷擾他,“是嗎是嗎?”

“不是哦。” 秦九嘿嘿笑。

“最好不是,要是被我知道你花這麽多錢去定丁點大的房間,打死你。”

“嘿,你老公從來不當冤大頭。”

“所以我們去哪?”

“緣緣你到了就知道啦!”

“我們什麽時候到啊?”

秦九拿他沒辦法,吐露了計劃:“我們去城郊!”

“還有多久?”

“現在到了!” 秦九一捏剎車,陳緣因為慣性倒在他背上,緊緊扒住了秦九的大衣,“我可以拆眼罩嗎?”

“再等等。” 秦九停好摩托車,小心翼翼地接陳緣下來,往前引着。陳緣信賴他,步子和平時邁得一般大,然後秦九停下,系在陳緣後腦勺的活結一松,深夜的郊外便半遮半掩地展露出面貌。明月照得大地微微泛白,一直延伸至遠處的暗色山丘,靜谧平均分布在每一秒,明明是這樣廣闊的地方,呼吸卻莫名變得微小謹慎。

眼睛逐漸适應稀少又暧昧的光線,秦九打了個響指,随即,一點火光悠悠升起來。

跳躍的、明亮的橙黃色,帶來從石器時代就埋進基因裏的心安。一開始,它只是像一只迷失平原的螢火蟲,不堪風雨地搖曳,接着它越升越高,越燒越亮,化作懷抱大小的一捧,照得陳緣和秦九的臉龐發燙,也照亮了篝火左右站着的,一三三四五六個呆頭鵝。

“緣哥生日快樂!”

“嫂子生日快樂!”

“陳陳緣哥生日快樂!”

馬仔們喊得熱情,但稱呼七零八落的,每個人都不一樣,一聽就沒提前統一好口徑,秦九眼睛唰地一瞪,“咋回事啊!!重新說!”

“祝——您——生——日——快——樂!”

小兔崽子們變聰明了,秦九十分滿意,然後回頭去看他寶貝緣緣滿不滿意。

“看,給你放了把火,這下夠暖和不?” 秦九端詳陳緣的臉,繼而不動聲色地擋在跟前,擡手去揩他眼角。

“......緣緣,寶貝,怎麽哭啦?”

陳緣抽抽鼻子,迅速收起眼淚,“感動的。”

“蛋糕還沒吃,禮物還沒收吶。” 秦九微笑,朝後面招招手,“來!上蛋糕!”

老大交代過的,今晚幹啥都得有排面,于是六個人簇擁着一塊奧利奧蛋糕平移過來,快到陳緣面前時,小白暫時離開他負責的那個角,從篝火後面搬出一大堆奇形怪狀的包裝盒。

“給你準備的禮物。” 秦九貼着他頭發說,“拆開看看?”

小白配合地一低頭,“請緣哥笑納!”

陳緣動手拆開包裝,禮品紙裹得松,他沒花多大勁就拆出第一個小獅子造型的挎包,陳緣摸着柔軟的邊緣,想起前幾天逛街時他的視線确實在它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第二件禮物是嶄新的陳盤盤,帶保修發票,陳緣愣了愣,責怪秦九又亂花錢,手裏卻摟得緊。總之,他路過随口說句好看的東西全被秦九買了下來,笨拙地包成大大小小的禮物送到他面前。

秦九特形式主義地問他喜歡嗎,後頭六張嘴跟複讀機似地也問他喜歡嗎,陳緣拼命點頭,生怕自己表現得沒心裏那樣喜歡,幹脆摟過秦九的脖子親了好幾口,伴着一陣陣揶揄的起哄。

“我的老片子呢?” 陳緣分完蛋糕,靠進秦九懷裏,他們坐得離篝火近,渾身暖和到冒汗。

“想看老片子是吧,讓他們給你演!”

陳緣一口蛋糕噎在半路,才發現不遠處的地上堆着些戲服,他放下塑料盤子,好笑地看着秦九。

“老公,不至于吧?”

“不不不,嫂子,我們自願的,自願的!” 迫于秦九的yin`威,順子換好裝,提着過長的裙擺跑到陳緣跟前,細聲細氣地報幕:“第一場,《紅樓夢》之《林黛玉初入賈府》~”

“嘿嘿。” 秦九邀功似地搓搓手,“他們演可好了!我看過彩排的,有點那意思。”

整挺好。陳緣笑得哼哧哼哧的,小白演林黛玉,阿壯演賈母,林家三兄弟演三春剛剛好,外加一個勻臺詞和旁白的小喽啰,這幾個人頭就數順子的眼睛最細最長,就由他演王熙鳳。

秦九事先聲明不許他們笑場,但這事又哪能控制得住,一幕雞飛狗跳地演下來笑場了幾百次,盜版盜得歡樂盜得可愛。林黛玉之後是甄嬛滴血驗親,沒有高腳凳和明礬水,順子的無實物表演超乎神技,将那份委屈和堅韌诠釋得非常到位。

秦九找的這戲班子絕了,不僅演技好,演完後還個個找借口說家裏有事,呼啦一下全散了,秦九往他們小群裏發紅包,兩秒鐘搶光。

只剩他們兩個了。

陳緣往半空中呵氣,夜色襯托下,白白的水霧分外清晰,秦九等時間跳到十二點整,吻着陳緣的唇說生日快樂。

“謝謝。” 陳緣睜開眼睛,“謝謝所有的一切,最難忘事件前三名。”

“前三?還有兩件事是什麽?我怎麽不知道?” 秦九疑惑道。

“我不說。” 陳緣反坐到他腿上,舌尖探得更深,讓秦九很快打消了繼續追究的念頭。

為了得到陳緣的鐘愛與吻,他情願做任何事。

火焰噼啪作響,天地也看着它燃燒。他們坐在這裏,願意呆多久就呆多久,天亮之後,秦九繼續讨債 ,陳緣繼續拉表格算賬目,生活不可能沿着毫無希望的方向前進下去。

他們都在做夢想家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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