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眼前的場景似乎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燥熱午後。

在忙碌的警察局，黎爾倩清秀素顏，安安靜靜平視前方，時而往前頭低頭記錄的那人瞥去一眼，心頭莫名一動。

“姓名、年齡。”

“阿Sir，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你看，我的手都被她弄斷了！”

“姓名、年齡。”

“阿Sir！我真的只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而已！哪想到她就出手打我！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姓名、年齡。”

“阿Sir!!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啊？！”

“閉嘴！姓名、年齡！”

“.........”

“黃開，今年30....”

“職業。”

“無業...”

看着眼前終于認真開始審訊了，黎爾倩安靜坐在一邊，眼神卻總是若有似無的往那個穿着筆挺警服的男人身上瞄去。

“阿Sir，我真的沒有搶她東西！你可要相信我啊！”

“師兄，麻煩把他帶進去。”

“什麽事的？”

“搶劫、拒捕還有襲警。”

“阿Sir，我哪有？！！”

話還沒說完，一本文件直接往頭上重重呼來，打得他一陣龇牙咧嘴，才聽冷冷一聲。

“你當我瞎的？說你有就有！師兄，麻煩你了。”

看着那一只手耷拉着，另一只手被人絞着往裏拖的黃開，黎爾倩挑眉，絲毫沒注意到，那穿警服的人已經從桌子後站到了自己的身邊。

“姓名，年齡。”

“黎爾倩，23。”

“職業。”

“高中老師。”

那人擡眼看了她一眼，再接着問了一遍剛剛的發生經過，合上文件夾，眼神放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俊美的臉龐染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情緒。

“撲哧。”

黎爾倩詫異，擡起頭對上他那比女人還明媚的眉眼，迷茫不解他此刻的笑意。

“你...？”

“黎爾倩，看來你真的不記得了。”

他笑的溫柔，黎爾倩只覺心頭一震，似乎有某種不知名的激靈轉遍全身。警察局的燈光打在他的頭頂，那一天的笑容，從此成為了黎爾倩觸碰至心底最軟的悸動。

所以當現下看着那比之一年前，明顯單薄了的身子慢慢從二樓踱至她身前，那雙熟悉的溫柔眼眸自始至終只是牢牢盯着她的孫子傑，黎爾倩眼眶頃刻紅了，手一把捂住顫抖的嘴唇，喉間輕動，卻仍是說不出任何。

“倩倩，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沒在做夢吧？”

緊緊盯着她的面容，孫子傑自語呢喃，那仍舊不輸給女子的俊俏臉龐，卻在激動的情緒下顯得格外蒼白無力，讓黎爾倩看着，心猛地一揪。

“孫子傑，是我，你沒做夢，真的是我。”

“倩倩...”

“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黎爾倩哽咽，伸出手想擁住眼前從她說話開始就抖開一陣瑟瑟的孫子傑，他卻不自然的往後一縮，扯了一個幹澀的笑容，滿含複雜與難堪。

“對不起，倩倩，我...”

那原本幹淨的眼神，瞬間流轉了自棄，自厭，甚至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狠戾，配着他盡量保持的溫柔笑容，讓黎爾倩心上泛出酸疼，再不管那麽多，一把抱住他，淚流滿面。

“孫子傑，別和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感受到懷中僵硬的身子随着她擁着的力道加大而抖的厲害，黎爾倩心中的難受更甚。

這是孫子傑啊，一個對她永遠笑容溫和，柔情如玉的男人，為什麽從他方才的眼中，竟然讓她看到的只有空洞與絕望。

“只要輕輕抖落身上的灰雨，無望的記憶就讓它随風而逝，重披一身星光。”

黎爾倩淚眼迷蒙，眼神卻十分堅定。孫子傑雙眼慢慢與她交彙。

“可以嗎？”

黎爾倩用力點頭。孫子傑愣了愣，目光慢慢扭向一邊，嘴角自嘲的勾起。

“子傑...”

“倩倩，忘了問你，你為什麽會在這？”

一把打斷黎爾倩的欲言，孫子傑重新看回黎爾倩時，臉上已經看不到方才的破碎，眼中也已重新整理了一種讓人看不清道不明的平淡。

黎爾倩怔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別開眼，支吾着不知怎麽回答。

孫子傑看着她吞吐的樣子，眼尾掃向緊閉的房門，猛地臉色一沉，就好像從齒縫間咬出的句子，聽得黎爾倩尴尬沉默，不敢再正視他。

“趙禛？你和他？”

“......”

“告訴我不是。”

“......”

“倩倩，告訴我。”

“只有他可以救你。”

“所以？所以你就跟了他？！”

“孫子傑...”

孫子傑明顯激動了，一把掙脫開與她的緊擁，臉上是驚，是怒，更是無法隐忍的痛苦。

“孫子傑，你聽我說。”

“閉嘴！黎爾倩，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忘了你...該死！”

看着孫子傑的氣急敗壞，時不時欲言又止的瞪過來一眼，那眼神裏包含的陰沉讓黎爾倩渾身一顫，極為陌生。

可就在以為他似乎要說什麽的時候，他卻又煩躁的偏過頭，自言低吼怒罵。黎爾倩就好像雙腳紮在原地，聽着他的話，一動不動，只是臉色轉瞬煞白。

“倩倩，離開他，你知道的，否則你會後悔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