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英布

第二天一早醒來,大漢又戴上了那頂鬥笠,正忙着整理缰繩。我湖邊漱了口,随意的将用水抹了抹臉。

上了車,馬車很快啓動了,急速的往馳道上跑,周圍的景物不斷的倒退着。一上馳道,一個轉身,好似汽車漂移一般轉了個彎。

大漢冷哼了一聲:“抓好了,掉下去,我可不會再下去撿了!”

我扯扯嘴應了聲。便轉頭觀察起了馬車,昨天因為中暑暈倒,對于坐馬車完全沒有什麽感覺,想來今天是我第一次坐秦代馬車,心裏感覺很異樣。

馬車木質的車輪即沒有輪胎也沒有墊蒲草,一路行來很是颠簸艱辛,翹眼往上看,這和平常電視中看到的馬車略有些不同:封閉式的車輿,車蓋低矮巨大,完全遮住我坐的位置,靠着的背後并沒有車門,只開了個小窗子,但也用篷布擋住了,看不清車廂中的狀況,這種車,曾經在參觀秦始皇兵馬俑時看到過類似的,造型異常的獨特優美。

這是秦漢時期的馬車,沒錯。只是不知道到底到了秦漢時期的那個階段?

我疑惑,但也不好去問,只得百無聊賴的看着四周飛馳而過的景色,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便轉頭問道:“壯士,鹹陽城怎麽走?我們現在離鹹陽有多遠?”

“……”

沉默……。

大漢揮動手中的馬鞭,馬踏在馳道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奔跑的速度愈加的快了。

“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大漢頭也不回,粗聲道。我笑了笑,便很快被眼前的古代景象奪去了注意力。

馬車經過的地方,崇山峻嶺,兩邊是高聳入雲的峭壁,根本就看不到村莊,即使有也只是零星的點綴在山野之中,兩邊蔥綠團重的古木倒是擋去了森森的暑氣,不甚清晰的虎嘯猿鳴從兩側深山傳來,讓人有些悚然。往旁邊看則是落差巨大的山澗,猛烈的水流聲讓人生畏。

他們現在在馳道上。馳道,在秦國著名的有九條,所能想起來的馳道最著名的當屬秦鹹陽到北方九原郡的秦直道,那一條道,這時候應該還未開始修吧。還有一條便是那通往東方的馳道,傳說張良刺殺秦始皇便是在這條馳道的博浪沙處,再有的就是那通往川蜀的棧道了,這棧道便有那後來的火燒棧道。

想到自己現在就處在歷史中的那幾條大名鼎鼎的幾條馳道之中,我的血液快要沸騰,雖說在現代的時候目睹過那秦直道的殘跡和後人立的那石碑,當時也是很震撼的,但總覺的欠缺點歷史的說服力,畢竟是隔了兩千多年的時光。

現在好了,歷史遺物真正的在眼前出現,一看這寬闊平坦的馳道,怎麽不叫人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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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快點腳步,搞不好還能現場遠遠的參觀一下秦始皇兵馬俑的制造過程,那讓史學界迷惑不已的秦俑上脫落的色彩。還有讓後世遐想不已的阿房宮,再去市井打聽一下到底秦始皇為什麽不立皇後;見識一下秦始皇時代那些如雷貫耳的人物。

這一切的一切真是太讓人神往了。當然也不能忘了此行的目的,偷入秦鹹陽宮,拓印《帝業書》。從史籍只言片語中可以看出,這本上古聖書被嬴政在統一戰争中獲得,現在不出意料,應該就在秦始皇的鹹陽宮中。

正當我想的出神,突然馬車頓了一下。我回神,才發現是到了一處關邑前,仰頭,上前是用秦篆寫着的大大的“武關”兩字。

武關,秦時關隘,和函谷關,蕭關,大散關并稱“秦之四塞”。城牆用土築,略成方形,上面纏上了一些藤蔓,在周邊山林的大樹間倒顯得幽靜靜谧。武關東西各開一門,以磚石包砌卷洞,它是此後的三秦要塞,早在春秋時就已經建關,當時名叫“少習關”,戰國時改為“武關”。關城建立在峽谷間一座較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的少習山,南瀕險要。關西地勢較為平坦,唯出關東行,延山腰盤曲而過,崖高谷深,狹窄難行,因此武關自古為兵家必争之地,更是通往秦鹹陽的必經之地。看來他們現在是去鹹陽無疑了。

過了關,馬車又行進了大約半天的時間,中間竟是些高崖深谷,在那麽高的山林之上,上不通天,下不着地,森木只容一輛馬車的馳道間,唯有一輛馬車絕塵而去!沒有休息的時間,長時間的颠簸下,我的屁股都有些僵了。

終于在大約兩個時辰之後,随着馬車木輪的轉動,山地不斷的從眼前飛逝,視野越來越寬闊,遠處依稀可見寬廣的平原,萬頃的良田。午時左右到了一處寬闊的交叉路口,大漢一拉缰繩将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因着慣性再往前行進了一點,慢慢的停了下來。大漢頭也不轉道:“好了,鹹陽到了,下去吧”

鹹陽到了??!我環顧了一下周圍,四周是一大片戈壁,看來是出山不久,人煙是漸漸多起來了,但也沒看到那個恢弘不已的鹹陽城牆啊,我斜過眼看着大漢。

“你這是什麽眼神”

大漢揮了揮拳頭,憤然道:“長得不男不女的,娘的,還敢拿這種眼神看我,下去”。

突然,車輿內傳出一陣輕笑,我詫異,翹眼看向車輿的方向。

車輿窗口上的篷布微微被掀起一角,少年微撇過頭,幽黑的眼中微微透着戲谑的光芒,偏偏又帶着些清澈,仿佛高山之巅的初雪,純淨而高雅,一對上我的目光,他淺淺微笑:“他沒有說錯,往前走大約10裏左右就會看到鹹陽城門了,我們還有事,在此別過吧”

不知為何,他輕聲溫和的話語,總有一種讓人信服的魅力和果決,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點頭。

我點點頭,抱起包裹站到一邊高聲道:“謝謝你們的車!”

少年溫柔微笑,漫聲道:“不謝,相逢即是有緣,我倆也算有緣!”。

“公子保重!”

我笑道,将目光轉向駕車的大漢,大漢看也不看我,鼻子裏發出重重的哼聲,一揮缰繩,大聲的喝了聲駕,馬車頓時絕塵而去。

想到大漢的表情,突然自己就笑了,其實這樣也并不會,起碼大漢的表現也也是一種态度,他并沒有不搭理不是嗎?

低下頭,将手中抱着的背包甩手背到背上,從道旁撿起一塊石頭,俯身在黃土道邊畫了個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坐标,将石頭放在上面,拍了拍手中的灰塵,往大漢所指的方向走去。

焦黃色的土面平坦開闊,慢慢的來來往往的人開始多了起來,過了幾個交叉路口,來往的人和馬車也越多,手推車,馬車,挑擔的,馬鈴聲時不時的響起。在道上更是能看到各式各樣的人中,有精瘦如侏儒的南方夷人,也有胡子拉渣的關西大漢,大部分是一些打着巾,身穿短打袍服,下穿窦鼻褲,外罩布裙,腰間紮着一條繩的中原人,這其中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高鼻深目的外國人,這個時代應該稱為戎人。

我這樣打扮的人在這群人之中也不顯得多麽紮眼。走了不多時,道兩邊的村莊也漸漸的密集起來了,看來真是通往鹹陽的,即使不是那盡頭也算是個秦朝的一個城邑。

走到一半,道邊立着一間茅草棚搭的酒肆,我望了望日頭,轉身走進酒肆,肆裏人很多,一眼望去,人頭攢動,基本上每張案幾邊都坐滿了,但有一張案幾上卻只跪坐了一個人。那是個長相嚴肅的男子,二十歲摸樣,作平民打扮,案幾上放着一把破劍和一個幹癟的包袱,旁若無人的喝着酒。

衆人似乎都怕他,都離他遠遠地坐着,我走過去道:“不介意坐這裏吧!”

那男子不應,只是不停的喝着酒,我将背包放到案上,高聲叫道:“小二,上一杯水”

小二上前一愣,似乎第一次聽到有人來酒肆要水,躬身道:“客官,小肆只賣酒水,你看……”

我皺眉,看了眼對面依舊表情不變的喝着酒的男子,扭頭道:“他喝的是什麽?”

小二道:“是我們自家釀的米酒”

我道:“那來壺和他一樣的吧!”

“好咧”小二歡快的離開了,不一會就上了一壺酒。我倒了一小盅,輕輕的抿了口,還行,挺甜的,仰起頭,一口喝盡了。

我又倒了杯,舉着酒盅搭讪:“兄臺,你可是去鹹陽?”

男子連眼睑都不擡一下,繼續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不想壺中早就空了,他放下空酒壺,擡頭道:“王家的,再來壺酒!”

一道聲音傳來:“阿布啊,我們今天不賒了,你要走就快走吧,以前的酒帳我們也算了!”

男子皺眉:“我英布雖窮,但也不是個賴錢的人,王家的是怕我還不起嗎?”

英布,我的腦中铛的一聲,想不到這個貌有些微惡的年輕人竟是後來大名鼎鼎的漢初三将之一—九江王英布。

正想間,那聲音的主人從酒垆後走到出來道:“阿布,不是我王叔小氣不賒你,我們小小酒肆實在是供不起你這樣喝,我還要養活一家老小。我很感激你上次幫我們趕跑了山匪,你知道我們……”說着他嘆了口氣。

英布沉默的按上案上的破劍,站起身,我道:“王掌櫃,來五壺酒給這位客官,随便把他的帳也給結了吧!”

老板回頭,暗暗打量一番,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不安,才回頭吩咐小二:“還不照客官說的,拿酒來!”小二連連答是。

等到老板離開後,英布跪了回去,淡聲道:“我英布從不白受人恩情,你要我做什麽,說吧!”

我笑道:“我本就沒有預備要你還的,既然你這麽說,那就算你欠我一個恩情好了,我現在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了,你再還給我好了!”

英布驀然不應,此時五壺酒已經上來了,英布又慢慢的喝了起來,依舊是一聲不吭,等到酒見了底,已是下午未時過了,肆裏的人已經很少了,只有三三兩兩幾個人還在喝着!

我起身付了酒錢,返回案旁拿起包道:“英布兄,時候不早了,我們在此別過吧!”

話還有說完,突然酒肆中沖進來一夥強壯的男人,各個拿着一把刀,為首的人高聲叫着:“我們只為錢,拿出錢,我們便放各位走,如沒有錢就留下一根手指!”

天子腳下,鹹陽城外,竟有人如此這般大膽的搶劫,我看着這幫人,又慢慢坐回去,看他們一個案幾一個案幾的過去收錢,沒過一會已經到了我們這一案前。

看着圍在案幾邊上的幾個匪徒,英布眉頭都不擡一下。

見他不動,那幾個匪徒明顯急了,當先那人揮起大刀就直接劈向案幾,英布一手繼續端着酒杯,一手按上破劍,輕輕一格,那拿刀之人咦了一聲,只聽叮的一聲,那人被一個力道推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英布再次将沒喝盡的酒喝完,好像剛剛的打鬥從沒在眼前出現過。酒肆中的人都開始面露欣喜之色,我站起身,往後退到安全的地方,饒有興味的看着英布,只打算看他怎麽應對。酒肆中的光線有些晦暗,他背着光跪坐着,背影在此刻看起來卻是異常的高大。

我擡眼看向肆外幾人,陽光下,那幾名匪徒的腦門上開始滲出汗水,互相望了望,舉起刀一起砍了過來。英布退開,一把踢開案幾,直接砸在兩名匪徒身上,轉動破劍,叮的一聲猛力抽出,劍鞘卻是直直的飛向當先沖來的那人,那人被猛然一擊,不由的吐出一口血。

幾人順勢頓住了動作,靜靜的圍着英布走動,似乎在等着什麽!時間再一分一秒的走着,眼看已過了一刻左右,所有人心裏都在默默的想着,英布必然要贏的,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突然間,形勢直轉之下,剛剛還傲然挺立的英布突然眉心一皺,開始微晃着頭,腳步開始蹒跚。

一陣刀光閃過,英布勉強還能閃躲幾下,但看的出來,他的身法已經開始呆滞了,腳步也開始變的混亂,抽到劈傷一個後,再也堅持不了了,曲腿單膝跪了下去!

我驚呼:“英布!”

一陣刀光閃過,待大家看清楚之時,英布的腹部插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刀。酒肆裏的人頓時一陣驚喊,我一看不對,趕緊跑過去,那幾個大漢笑着望向王老板道:“姓王的,幸虧你的酒,不然我們哥幾個還放不到這小子”,

我愕然回頭看着那個心虛的掌櫃道:“你在他酒裏下藥了!”

王老板顫巍巍縮在角落道:“我讓他快走的,是他不聽,也是你一定要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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