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倚天屠龍記(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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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教諸人見到朱九真自外面而來,心中大定,齊齊行拜見之禮。

丐幫中人卻滿是迷惑不解之色,連素來心機深沉的陳友諒也忍不住想道:久聞明教教主朱九真武功高妙,我特地囑咐衛璧騙她服下十香軟筋散,又煞費苦心,在屋舍之外擺下這盤蛇大陣,又遍布警戒。哪怕朱九真不懼十香軟筋散之毒,破屋脫困,我也必能察覺。怎地盤蛇陣未破,屋舍未見異常,她反倒跑出來了?

陳友諒老奸巨猾,左右逢源,此時自然不會開口說話,落人話柄。但丐幫的執法長老卻忍不住說道:“你既是朱九真,屋舍之中和衛璧朝夕相處了七日的,又是何人?”

朱九真微笑着望向父親朱長齡,裝作訝然的樣子說道:“哎呀父親,你看扶着衛璧表哥的那人,不是小鳳嗎?她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朱長齡反應極快,忙接話說道:“是啊,小鳳不在紅梅山莊之中看家,怎地跑到這裏來了?”又向着衆人解釋道:“小鳳是真兒的侍女。真兒見她年紀大了,早有意婚配人家,不料她說喜歡我家外甥,願為奴為婢,永不相離。我也應了,只是教務繁忙,尚未安排,不想就……你們看這就……哈哈,不過紅拂夜奔,傳出去也是一樁美談啊!”

執法長老又驚又怒,看朱九真将武青嬰帶來,便喝問武青嬰道:“武姑娘,你看看清楚,屋子裏的那人可是朱教主昔日的侍女?”

武青嬰擡頭,露出一張驚慌失措的臉。她大聲說道:“沒錯,就是小鳳這賤妮子。是,先前是我的錯,我不該造謠說真姊和師兄好。其實我知道的清清楚楚,和師兄暗中勾搭成奸的正是小鳳這賤人。只是我恨真姊禦下不嚴,所以才把髒水往她身上潑。我騙了人,我對不住大家,我有罪!”

武青嬰的反轉來得恰到好處,令丐幫中人措手不及。陳友諒忍不住出面,大聲問道:“武姑娘,你可想清楚了?一個小小的侍女,怎能和你相争?”

武青嬰憤然答道:“正因為她只是侍女,卑賤無比,又不知禮義廉恥,勾引師兄之時,自然比我方便許多。我還要自顧身份,有的話不能說,有的事情不能做,她卻沒什麽不能失去的東西,無話不可說,無事不可做,師兄自然就被她迷惑了!”她急切之中,說出的話卻是話糙理不糙,衆人低頭細思,果然有幾分意思,何況眼前景象真真切切,焉有不信之理?

此時小鳳扶着衛璧蹒跚着走出屋舍,遠遠向着衆人喊道:“丐幫好毒的心思!衛公子俠義為懷,加入丐幫本是為了行俠仗義,他們卻将我二人綁了,又喂了我們吃十香軟筋散,怕衛公子武功高強,又用了悲酥清風。逼我冒充小姐,軟禁了我們七天七夜,還要說衛公子和小姐暗通款曲。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衆豪傑聽了,紛紛議論不已。有的便說:“十香軟筋散我聽說過,悲酥清風又是何物?”

人群中不知道什麽人回答他道:“悲酥清風相傳是北宋時期西夏一品堂的獨門秘藥。中悲酥清風者四肢無力,軟如棉花。”

先前那人便大笑道:“既如此,丐幫豈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衛公子渾身無力,軟如棉花,哪怕是九天仙子和他共處一室,恐怕也有心無力吧!”

另有一人大聲說道:“幸的蒼天有眼,明教朱教主未曾中了丐幫奸計,誤入其中。又有丐幫中人自擺烏龍,畫蛇添足使用這悲酥清風,否則,朱教主名節毀于一旦不說,就連我們中原武林的抗元大業也要遭到破壞,丐幫其心可誅啊!”

這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将場上輿論生生扭轉過來。衆人多有人雲亦雲之心,不多時,場上破口大罵丐幫無恥者,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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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幫衆長老聽得又驚又怒,凝神想從人群中找出那幾個挑事的罪魁禍首,無奈卻尋不出來。朱九真既然被證實了冤枉,她手下的明教弟兄豈是吃素的?

只見朱九真将武青嬰抛到衆人面前,楊逍便跳了出來,指着武青嬰冷笑着說道:“你先前發過毒誓,說願死于萬箭之下,化身肉泥,如今我就成全了你!”

一面小令旗揮出,五色旗中銳金旗陡然出現在衆人面前,霎那間,百箭齊飛,刀斧亂舞,整個将武青嬰斬成了肉泥。當下便有人受不住這種血腥場面,幹嘔出聲。

朱九真高聲叫道:“丐幫惡意陷害诋毀我明教,證據确鑿,是可忍孰不可忍?兄弟們,既然丐幫有意挑事,大夥索性便戰個痛快吧!”

随着她這一聲喊,無數弓箭手從四面圍牆中出現,将這座大宅圍了個水洩不通。一時之間,喊殺聲沖天,足足持續了一天一夜。

事後,楊逍向朱九真彙報戰場清點情況,朱九真見陳友諒逃走,只覺得心中遺憾。楊逍見張無忌忙着給韋一笑醫治寒毒,謝遜和黛绮絲都拱衛在朱九真身旁,心中便知大勢已去,長嘆一聲,交出了五色旗的令牌。

謝遜在一旁冷眼旁觀,直到朱九真将教衆一一安置妥當之後,方私下裏強拉着張無忌向朱九真行禮道:“屬下惶恐,教子無能。教主韬略武功,皆屬上乘,我那無忌孩兒實在配不上教主,還請教主寬宏,放他一條生路。”

朱長齡大驚道:“謝法王,這是何意?”心中暗想:等到北方大局定時,便是你們不說,我也要鼓勵真兒退婚,和衛璧成親的,但此時卻萬萬不可。

謝遜神情嚴肅,目光爍爍,看着朱九真,一句話都不說。

朱九真咯咯一笑道:“謝老爺子果然法眼如炬。我自以為已經渾然無破綻,結果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謝遜點頭道:“我等知道教主被困,心急如焚。楊左使雖然有意教主之位,卻不容明教在天下群雄之前丢臉,是以早早遣出厚土旗,在宅子下挖就密道。不料卻意外發現另一條密道,方知教主早已自行脫困而出,又命侍女相代,混淆耳目。”

朱九真點頭道:“因為地道之事,我明教教衆都知道我曾被困那居所之中。所以我為了張無忌面子上好看,特地給表哥用了悲酥清風,又暗中使人在人群中申明。自覺天衣無縫,為何仍被謝老爺子識破?”

謝遜嘆氣道:“并非我識破了你的障眼法。只因自從你離開後,我那無忌孩兒便郁郁寡歡,坐卧不寧。我罵他太過注重兒女私情,想不到斥責太過,他反倒流下淚來。我追問之下,方知你此行竟是特意避開他,前來和衛璧私會。他還說幾年前,你便和衛璧是一對,只是為了教主之位,刻意拉攏他,才佯作分手,私下裏藕斷絲連。”

頓了頓,聲音陡然變得淩厲:“教主固然神功蓋世,文韬武略,無有不足,但我那無忌孩兒,卻也是我和義弟、弟媳傾注了全部心血教養的,豈能受此等奇恥大辱?所以謝遜鬥膽,懇請教主主動退婚,哪怕血濺五步,橫屍當場,在所不惜!”

朱九真聞言,淡淡說道:“謝老爺子果真有膽識!真漢子!但我看來,也不過如此!”

謝遜強忍住氣道:“願聞其詳。”

朱九真問道:“你先前說我神功蓋世,文韬武略,無有不足。我雖覺得這個說法有些過了,卻也自認可居當世豪傑之列。驅除元虜,重振明教聲威,此乃大義。露水情緣、男歡女愛,此乃小節。若我是男子,哪怕左擁右抱,浪跡花街柳巷之間。只要尚未娶親,都不算違背了我教教義。明教衆兄弟最多笑話我風流多情,便是謝法王,不屑與我同流合污,卻也無可奈何。若我求娶謝法王義女,相信謝法王為大義着想,必然會應允。為何只因我是女兒身,便被指責至此?”

謝遜搖頭道:“你是女子。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女子只需相夫教子便可,哪怕出來抛頭露面,行俠仗義,亦要注意名節。”

朱九真道:“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本是程朱理學的腐朽教條,其實信不得。若天下女子都似謝老爺子所說,為何等到亡國之時,女色會被譏為禍國之本?商纣因妲己而亡,西周因褒姒而亡。花蕊夫人有詩說的好:君王城頭豎白旗,妾在深宮哪得知?二十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既然男人無力獨撐山河,既然女子會被追究為禍國之因,那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匹婦亦有責!既然大家都出來行走,自然當視若同仁。何況以大義為重,大行不顧細謹也實屬尋常。如今謝老爺子覺得我私徳有虧,便要逼我主動退婚。你可知,退婚事小,妨礙我明教大業事大!”

謝遜道:“教主果然能言善辯,但謝遜仍不服!”

朱九真厲聲道:“謝法王可曾見到明教密道之中陽頂天的遺書嗎?我教幫衆皆稱陽頂天是英明神武的教主,但依我來看,不過一個糊塗人罷了!若不是他因私廢公,我明教怎會衰落這麽多年?又怎會連累你父母妻兒慘死?”

“何況,”朱九真笑了笑,“你想退婚,何不先問問,他到底想不想?”

謝遜一愣,轉頭看向張無忌,只見他眼中滿是求懇之色,眼淚汪汪地望着自己。一時之間怒從心生,一腳把他踢翻了個筋鬥。待他跌倒在地,卻又趕着過去看他,不住地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一直覺得,如果張無忌是個女人,趙敏、周芷若殷離、小昭是男人,這個畫風我更能接受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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