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金枝欲孽(五)

“我國有廣闊的海岸線,因此下一步必須将海洋貿易作為國家發展的重心。”沅淇在朝堂之上公開講道,殿中群臣內心各懷鬼胎,面子上卻不得唯唯諾諾。

公元1826年,大清政府遣使和埃及總督商議,以不菲的價格獲得了特許,有權建造向所有國家船只開放的連接紅海和地中海的海運運河,即為蘇伊士運河。根據國際慣例,土地最多只能租賃99年。于是通過對有關土地的租賃,清政府獲得從運河通航起主持營運99年的權力。

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這對擁有傀儡術的沅淇來說,不值得一提。一年後,運河得以順利通航,成為世界上使用最頻繁的航線之一。

“可惜了,巴拿馬運河。美洲那塊地方還現在還不是我能夠染指的。”沅淇望着寝宮之中懸挂的世界地圖,扼腕不已,“姐姐就喜歡在地球上到處留腳印,怎麽破?”

至此,中國的海外貿易發展勢頭更為猛烈,處處展示了不亞于英法傳統豪強的實力。西方人奔走相告道:“還記得東方那頭沉睡的獅子嗎?它好像蘇醒了耶!”

然而,盡管國內外處處歌舞升平,卻不是沒有隐憂的。随着傀儡小皇帝的一天天長大,群臣請皇帝親政的呼聲也越來越高。然而沅淇知道,衆臣子并非一片忠心,只是想趁着皇帝親政的機會,撈一些好處而已。

終于在小皇帝十歲那年,母後皇太後如玥透露了她的想法:“妹妹你打算再垂簾聽政幾年呢?眼看皇兒一天天大了。”

沅淇心中只有苦笑。傀儡人畢竟是傀儡人,不具有自我學習和進化的能力,盡管為了瞞天下人,傀儡小皇帝的樣貌一日日長大,但是以他的心智,實在不足以成為一代帝王。

但是這個問題,她又怎麽會忽視呢?早在傀儡嬰兒出世,被她強行帶至皇帝寶座的時候,各地的孤兒實際上已經被她秘密地搜羅起來,教授文韬武略各類知識,成為儲備人才。

傀儡小皇帝十歲的時候,這些孤兒們也十歲了。她便從上萬名孤兒中選拔出各方面出類拔萃的一百人,再次篩選。

傀儡小皇帝十二歲時候,孤兒之中,碩果僅存的不過十人而已。她又冷眼旁觀,看其性情,選擇其中的三人為種子選手,喚至跟前詢問心中志向。

她向着種子選手一號和藹地發問:“你如何評價王侯将相,寧有種乎這句話?”

種子選手一號見她雍容華貴,有心表現,噼裏啪啦将這句話的來龍去脈、本義、引申義解釋得淋漓盡致,又說自己早有以天下為棋局之意,末了,還賣弄聰明向着她說道:“我猜,你便是當朝太後吧。”

沅淇大怒,種子一號當場被斬殺。

她向着種子選手二號問道:“你覺得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哪位帝王更勝一籌?”

種子二號吓得瑟瑟發抖道:“我朝雖然禁了文字獄,但常言道禍從口出,小子斷然不敢非議帝王之事。若要勉強論知,自然是我大清皇帝獨占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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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淇不喜,種子二號亦被斬殺。

她向着種子三號大聲吼道:“不錯,我便是當朝太後。小皇帝先天不足,不能活過二十歲,你可有心,取而代之?”

種子三號回答:“諾。”

于是種子三號便有了一個新名字,叫做綿愉。從此沅淇将他藏在身邊,日日教導上乘帝王術。而傀儡皇帝在沅淇的小心操縱下,一天天向着種子三號的容貌轉變。終于,在傀儡皇帝大婚之時,種子三號成功取代了他,龍行虎步,毫無纰漏。

沅淇為他保駕護航兩年,見他種種作為毫無纰漏,甚是欣慰,兩年後還政于皇帝,自去享清福。

值得一提的是,新皇帝處理後宮之事,也頗有章法,擅長制衡之道,雨露均沾,所納嫔妃,皆是朝中重臣之後,既不過分偏愛誰,也不過分冷落誰,甚是公允。

又過了一年後,皇後嫡長子呱呱落地。沅淇十分上心,親自養在身邊,又向皇帝囑咐道:“子嗣貴精不貴多。九龍奪嫡,內耗嚴重,甚為不智。何況你春秋鼎盛,來日方長,自當以政務為重,偶爾可享受閨房之樂,很不必過分以子嗣為念。難道讓你兒子們當幾十年的太子,等到胡子一大把、老态龍鐘的時候繼位?”

皇帝躬身答道:“皇額娘說的極是。”此後的幾年中,後宮中果然再無嬰兒誕生。

這李代桃僵的一切,自然是瞞着鈕钴祿如玥進行的。沅淇自覺萬分小心,然而還是被她捉到了破綻。一日,借口在佛堂禮佛,久久不見沅淇的如玥突然大駕光臨,渾身顫抖地指着她說道:“你做的好事!”

如玥一邊生氣,一邊命人将皇後嫡長子抱了過來,指着他的腳趾甲給沅淇看到:“看到這腳趾甲了嗎?我們滿人的小腳趾指甲,是完整的一片,唯有漢人,才會像他這樣中間裂開。你混淆皇族血脈,該當何罪?”

沅淇若無其事地講道:“姐姐忘記了,我是漢女出身啊!外孫随外婆,又有什麽說不過去的?”

如玥道:“我原本也是如此想。因此,我暗地命鈕钴祿一族的嫔妃特別留意皇上的腳指甲。結果她們告訴我說,皇上的小腳趾指甲也和這個孩子的一般無二!你說說看,這又是為什麽?皇上小時候,我是抱過的,當時他明明不是這樣!”

“所以,是你混淆皇族血脈!”如玥大聲尖叫道,“虎毒尚不食子,你卻因為皇兒不中你的意,偷偷将他換了,尋了個漢人當皇帝。你這般肆意妄為,我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沅淇沖如玥賠笑道:“如玥,你我情如姐妹,一起經過了這麽多風風雨雨,你何必……”

然而話還沒說完,便看到一把利刃從母後皇太後的前胸透出,緊接着,是皇帝手握利刃卻仍然淡然的身影。

“你——憑什麽殺她?”沅淇向皇帝吼道。

綿愉躬身答道:“據孩兒所知,母後皇太後手上有先皇遺诏,言語對皇額娘甚為不利。孩兒以大局為重,故先下手為強。”

沅淇呆立半晌道:“你……你果然長大了,我再沒有什麽可以教給你的了。”

綿愉答道:“孩兒永遠不忘皇額娘教誨。”

綿愉對外宣布母後皇太後得了急症,一夕而亡。群臣驚疑不已,但是由于綿愉措施得力,漸漸地這場風波就化于無形之中了。

除了偶爾借助沅淇的各類知識之外,綿愉的帝王術可謂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是萬裏挑一的人才,堅忍不拔,沉穩大氣,諸事都做得恰到好處,令沅淇倍感失落。

失去了權力的人往往會自暴自棄。沅淇也不例外。盡管是她自己主動放棄權力的,而且掌權之時她也頗感厭倦,然而一旦閑下來,心中卻總是感到空空落落的,遂常召集各大戲班來聽戲。她涉獵甚廣,對各類劇種都很感興趣,偶然還玩票,清唱一段,引得各大戲班齊齊嘆服。

各大戲文之中,沅淇尤其喜歡旦角戲,還特地催着戲班子排練了陳端生的《再生緣》,日日賞玩。綿愉原本以注意影響等理由,命皇後等人十分委婉地勸過她幾次,後來見沅淇只愛聽旦角戲,不愛小生戲,也就随着她去了,偶爾還湊趣,彩衣娛親一段。

是以沅淇一直沒有察覺到綿愉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她因為患了厭男症的關系,對這些事情許久不關心,難免遲鈍了些,直到那一日,她親眼見綿愉撕下了平日風度翩翩的僞裝,直接将她最喜歡的一個花旦扯碎了戲服,直接按倒在戲臺之上,光天化日之下像野獸一樣幹她的時候,才恍然驚覺。

那個時候戲班子裏的人跪了一地,在場的宮女太監們也跪了一地,還有太監用黃色布幔将現場圍了起來,低着頭瑟瑟發抖。

沅淇直接剪破了布幔,沖了進去,綿愉這才冷笑着擡頭說道:“皇額娘果然來了!我原以為,無論孩兒如何做,皇額娘再不會看孩兒一眼的!可是你卻不是為孩兒來的,也許在你心中,連個戲子都比孩兒的位置要重要!”他目光爍爍,直盯着沅淇看,花旦如同一個破碎的娃娃一般躺在一旁,他卻視為空氣。

沅淇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看着綿愉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痛哭:“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你教我當以國事為重,可是我實在是拿你沒辦法……”

綿愉是萬裏挑一的帥哥,當時,沅淇不可否認地心中一動,甚至有了收了他的打算,橫豎倫理道德、世俗眼光對她來說,不過浮雲。然而,這次沒辦法的人是她了。她走了過去,想拉着綿愉的手,扶他起來,然而手剛剛碰到綿愉的身體,就忍不住又幹嘔起來。

那個時候綿愉的臉色比死人還要難看。這是一個久曠的女人,對一個男人最赤.裸裸的嫌棄和羞辱。然而他不愧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帝王,硬撐着自己站了起來,一步步向外面走去。

當天夜裏,一對名義上的母子有了一次嚴肅的會談。兩人都十分默契地避開了那些敏感的話題,直奔主題而去:

“解決執念,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毀滅它。”沅淇率先開口講道。

綿愉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似乎想哭,又似乎想冷笑,但是他終于忍住了:“皇額娘心懷天下,我輩俗人實不可及。”

“私情之外,還有大義。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鳏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這是我對你的要求。”沅淇道。

綿愉點點頭:“我知道。你養我這麽多年,原本派這個用場的。”

“還有,我天朝威嚴榮光,永世不可堕!”

綿愉痛苦地閉目:“我盡力。我會按照你的意思,繼續走下去。”

沅淇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一覺睡醒,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

綿愉道:“我睡不着。”

于是沅淇開始哼着輕柔的搖籃曲,日理萬機的綿愉在搖籃曲中沉沉入睡。

“你将成為一代明君。”沅淇對沉睡中的綿愉說道。

系統:主角運用了大預言術。

第二天,一代明君醒過來的時候,世間再也沒有沅淇的痕跡。

金枝欲孽世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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