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封神演義（三）

某女正欲搶奪姜子牙的封神榜,突然見九龍島四聖王魔、楊森、高友乾、李興霸四人,借水遁而來。

某女見九龍島四聖相貌醜陋驚悚,心下不喜，暗道,填補封神榜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之數的靈霄殿四将來了。卻面上不顯，問道，“諸君因何而來，”

四位道人皆道,“我等是九龍島四聖，本在九龍島修煉。因纣王心中思念你，擔心你被周兵所傷，特地求懇聞太師邀我四人前來助威。”

某女點頭道,“既如此，擺宴伺候。”

四位道人越發歡喜，宴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便有幾分忘形，王魔叫嚣着就此殺入西岐城，楊森卻拉着某女的手不放，私下對她說道：“殷受要我轉告你，他這些日子修身養性，勤讀詩書，并無親近過一個女子，望你不要負了他。”某女聽得啼笑皆非，點頭含糊應了。

第二天四位道人出營，見對方免戰牌高懸，便乖乖回來，向着某女道：“敵人懸挂了免戰牌，我們倒不好強攻。”

某女心中鄙夷，暗道：原來這九龍島四聖卻也是個憨厚的角色，如何當得住闡教人陰險狡詐？

商軍按兵不動，等了幾日之後，姜子牙不知從什麽地方牽來一頭四不象，又尋了個叫龍須虎的異人，也會手中發石的，摘了免戰牌，率大軍出來。

王魔等人雖然心地憨厚純良，于法術上卻是有幾把刷子，不費吹灰之力便取了龍須虎的性命，胯.下四頭兇獸，更是吓得敵軍戰馬骨軟筋酥，落花流水，紛紛退去。

王魔等人一時興起，他們也不是行伍中人出身，不懂得鳴金收兵的意思，也不知道窮寇莫追的道理，只顧對姜子牙等人窮追猛打。混戰之中，五龍山雲霄洞文殊廣法天尊便突然降臨，取出遁龍樁綁了王魔，令徒弟金吒将他斬殺了。李興霸則遇上了九宮山白鶴洞普賢真人徒弟木吒，也被木吒用吳鈎劍取了項上首級，楊森、高友乾二人也被斬殺，四道真靈，直往封神臺而去。至此西岐哪吒三兄弟才算是會齊了。西岐軍士氣大振，翌日出營，自以為得意，直取某女而來，言道說滅了奸妃，為民除害。

某女見哪咤三兄弟沖來，公然不懼，大笑一聲：“來的好！”張桂芳諸将慌忙代為迎敵，某女便指揮道：“張桂芳你且退後，此三人乃玉虛宮三代弟子，非你道法能敵。鄭倫、陳奇何在？”

鄭倫、陳奇聞言，躬身出列。此二人一人鼻哼白氣制敵，一人口哈黃氣擒人，是大名鼎鼎的哼哈二将，端的厲害。

某女知人善用，吩咐鄭倫擒金吒，陳奇擒木吒，卻自己催動坐騎，上前指着哪吒大聲叫道：“久聞你槍法高妙，是金光洞的不密之傳，你可敢和我大戰三百回合嗎？”

哪吒哪裏把某女這種女流之輩看在眼裏，大叫一聲，挺槍來戰。某女對他的狂妄自大嗤之以鼻，若論槍法，她先是得了終極武學的奧秘，後來又在三國戰場之上磨練了許多年殺人的實戰經驗，哪吒這種不過學了幾年的火尖槍法也就是堪堪西游記裏紅孩兒的水準，如何被她放在眼中。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刻意逗他玩罷了。

不多時，烏鴉兵和飛虎兵把金吒、木吒兩人綁了，某女才指着哪吒笑道：“靈珠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來歷嗎？昔年元始天尊在昆侖山天池旁，覓得一顆珠子，說它孕育仙氣而成，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有莫大的神妙。遂預備将此珠一分為五，分送給文殊、普賢、燃燈、太乙真人和黃龍真人五人擋災。無奈剛剛分出了金木二行，靈珠子便有崩潰的跡象，先天殘缺，不得已，命太乙真人帶下玉虛宮，投胎在陳塘關總兵李靖夫人殷氏腹中，足足懷了三年，方補齊先天，命名為哪吒。”

哪吒恍然驚覺，默默流淚，并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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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女繼續說道：“李靖是知道你的來歷的。知道你懷着戾氣而生，生于醜時，犯了殺戒，對他夫妻二人大大的不利，故而才對你大肆刁難，恨不得置你于死地。你師父太乙真人因為要用門下弟子擋災，是以百般縱容，不惜護短。一個刁難，一個縱容，是以你心性戾氣異于常人，先是大鬧東海，繼而射死石矶娘娘門下童子，方有了剔骨還父、割肉還母之舉。原本生而不養，養而不教，被親生父母逼迫自刎，是極大的不幸，因此我向來對你多了幾分憐愛之心。你若願入我麾下，我便為你殺父殺兄，為你齊聚五行，重塑肉身如何？你該知道，蓮花化身，雖然不受魂魄類法術之累，卻有礙修行。”

哪吒哪裏肯聽，大喝一聲，挺槍便刺了過來。某女輕嘆一聲：“癡兒竟未明悟。你父母既然已負你，你又何必為他們着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一邊說，一邊動用五色神光，一片如夢似幻的光彩覆蓋了哪吒的全身。他雖然是蓮花化身，魂魄不齊，卻終于被五色神光的光彩所迷，沉沉睡去了。

哪吒在睡夢之中，做了一個甜甜的美夢。

他夢見他剛剛出生的時候，他父親李靖守在産房門外，見接生婆抱着襁褓中的他出來，李靖便滿臉欣喜之色的接過襁褓，對着他稚嫩的小臉親了又親；

他夢見天氣炎熱，李靖帶着他一起去東海洗澡，他不慎用混天绫驚擾了龍宮，李靖一面細致溫柔的安撫他，一面向龍宮三太子賠不是，敖丙向着他說：“你有一個好父親，所以，這次我就不再追究了。”所以再也沒有大鬧東海之事；

他夢見他父親親自教他演習弓馬，他剛剛拿起乾坤弓、震天箭，李靖便大加贊賞，笑着說：“此物自從軒轅黃帝，大破蚩尤，留傳至今，并無人拿得起來。如今我兒竟拿的起來，可見天生神勇。不過此箭不可輕易動用，我們至後院練習射靶如何？”他滿心欣喜的跟着父親去了，自然不會射死什麽骷髅山白骨洞石矶娘娘的碧雲童子；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李靖都沒有做到。所以他滿身戾氣，所以他急于各種證明自己，所以他殺死了龍宮三太子敖丙，無意射死了碧雲童子，被四海龍王和親生父母逼着自刎，他想修建哪吒行宮，靠人間香火重塑金身，然而他父親卻燒毀行宮，逼他不得不以蓮花之身顯化。七寶玲珑塔裏，他懷着滿腔悲憤幽怨，倔強的不肯認錯，卻終于被火焰燒的傷痕累累，體無完膚……

作為西岐的先行官，蓮花之身一路上可以助他無視任何魂魄類攻擊，助周軍取勝，然而封神之戰後，蓮花之身的他從此将修為提升緩慢，莫說和兄長金吒木吒相比，就連韋護、雷震子諸人也比不上。

哪吒終于重新睜開眼睛，某女正滿懷愛憐之色的望着他：“想明白了嗎？若是想明白的話，我就幫你殺了金吒、木吒，再幫你奪了李靖手中的玲珑寶塔，這樣你就可以五行齊聚，恢複靈珠子之身，今後修為，一日千裏，自不必說。”

“你要知道，闡教中人算計你甚深。你之所以成為蓮花化身，是因為他們需要一個蓮花化身的人形兵器而已。你在他們的眼中，從來都不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某女繼續說着，目光裏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出乎某女的意料之外，哪吒卻輕輕搖了搖頭。

“你還沒想明白嗎？”某女說道，“你不過是……”

“我想的很明白了。”魂魄不齊、無血無肉的蓮花化身人哪吒臉上兩行淚水奪眶而出，清澈、純粹，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住的落下，“你的意思，我從來都知道。父母兄長的愛是假的，師父那麽護短，他的愛也是假的，我是玉虛門人，他們卻從來沒把我真正當做親傳弟子一般看待。我從前曾經以為，只要我努力，他們就會對我刮目相看。不過，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想的很明白了。可是，求求你不要殺他們。哪怕是不要在我眼前殺他們。”

——雖然一切都是假的，但是無論慕孺之情也好，對師父太乙真人的信任和依賴也好，還是對昆侖玉虛門下的認同歸屬感，都是在這個世上，唯獨讓他覺得生命有意義的東西，所以，他寧可裝作不知道。

某女嘆了一口氣：“真是遺憾啊。我雖然從小就很喜歡你，想幫助你，可是我不會為了你，改變我的任何計劃。所以，你還是睡過去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哪吒就在五色神光裏昏昏沉沉的繼續睡過去了。某女将金吒、木吒二人剝落元神，輕輕将金行、木行一起扔到了五色神光裏。

而姜子牙聽說哪吒三兄弟盡數失陷的消息，大驚失色，章法大亂。此時封神臺已成，他仗着道法，不住拜四方，等到刮了足足三日大風之後，紛紛揚揚的大雪便落了下來，深沉密集，潇潇灑灑。

漫天飛舞的雪花之中，某女心情略有些糟糕的站在轅門之外，身上披着厚厚的白狐裘。她毫無表情的開口，唱着一首她牢記于心的片尾曲：“願生命化作那朵蓮花，功名利祿全抛下。讓百世傳頌神的逍遙，我輩只需獨占世間潇灑。”

——若幹年前，一個單純無知的小女孩每天追看一部古典神話電視劇；她看完電視劇後意猶未盡，借來厚厚的上中下三本古白話文原著，在一天半時間裏不吃不喝，翻閱完畢，從此便成了近視眼；整整一個學期，她都不忘記和別人讨論這部電視劇，評論各色人物實力，點評劇中美女帥哥；有的時候她也會沒話找話，毫無預兆的開口對旁邊人說：“願生命化作那朵蓮花，這句歌詞是說哪吒的，你知道嗎？”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身在局中，身在局外。既非聖人，既成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