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伊萊臉色頓時變了，“你知道我是誰？”

艾薩克噗嗤一笑，“瞧你說的，雖然我不是什麽優秀生，但身為聖巴赫學院表演系的，連你都不知道，未免也太不像話了。”

伊萊的臉更黑了，“你是聖巴赫的學生？那身上為什麽連校徽或者學生證都沒有？”

艾薩克翻了個鄙夷的小白眼，“你在幹壞事時會帶身份證明嗎？我們是要翻人家屋頂陽臺诶！萬一被屋主抓住了，告到校長那裏怎麽辦？不過今天可好，在你面前摔個正着，我們校長想不知道也難了。”

伊萊看着他那無辜至極的臉，又有了一種要斷氣的錯覺：“所以你不是故意朝我陽臺跳的？”艾薩克奇怪地看着他，“我是故意跳的啊！不過，我怎麽會知道那是你的陽臺？說起來那棟房子平常沒人住，我們還是考察了一下的。誰知道你居然突然住進去……”

說到這，艾薩克突然大叫一聲，“我想起來了！你今天來我們學校招募演員是吧？所以才會住在學校附近這棟居民區。前幾天我們老師是提過這件事來着，不過，那都是尖子生的事兒啦，我也沒太在意。”

伊萊盯着他沉默良久，想分辨他究竟是城府頗深想故意引起他注意，還是真的脫線遲鈍到有點蠢萌的程度。不過，即使是真的耍心機想靠這種方法贏得注意，敢幹跳陽臺這種事的，也是極為罕見吧？

更何況，他可能已經……殘疾了。

伊萊自嘲地想，為什麽我要這麽神經過敏？連校長事先都不知道我會住在那兒，一個窮學生上哪兒知道這種機密去？

“你剛才說想替我打工，你準備怎麽做呢？”伊萊收拾好餐盒，抱臂看着艾薩克。艾薩克兩眼閃閃發光地說道，“碰上你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看，反正你正缺人，而我剛好要畢業了，也要找實習……你缺什麽角色看看有沒有我能勝任的，只要工資能支付的了醫藥費……”

“可是，我不缺坐在輪椅上的角色。”伊萊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突然脫口而出道。

整個房間霎時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了。

艾薩克臉色變得比剛摔下陽臺時還要難看，琥珀色的瞳孔一下子變得像針芒一樣尖銳，簡直像紮着肉一樣逼視伊萊：“我不明白。”

他原本柔和的口音此刻像懸浮在磚瓦堆上空的石灰粉，嗆人而虛弱，仿佛一陣風過就能灰飛煙滅。

“我很抱歉，艾克。”伊萊情不自禁地用了他名字的一般性昵稱，他後悔這麽草率地傷害了這孩子。“但……醫生說，或許你以後不能走路了。不過，這只是或許。你知道，有很多醫學上的奇跡。”

艾薩克閉上了眼睛，什麽都不再說。他的睫毛一直在抖，卻始終無聲無息。伊萊想到，他從陽臺上摔下來的時候，那麽疼，都不出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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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在使勁憋回眼淚。

伊萊手足無措，一時間有點頭腦空白。

很久很久，艾薩克終于開口了，卻仍然沒有睜開眼：“謝謝您巴納先生，耽誤您工作了。一會兒我會找別人借電話聯系我媽媽的，您回去吧。再會。”

伊萊還是頭一回“被再見”。然而這樣的氣氛下，他也毫無頭緒還能做點什麽，總不能說我給你捐點錢吧？

只好轉身走向房門。然而正當他要跨出離開房門的最後一步時，一個念頭突然劃過腦際。

“艾薩克，你能表演出得知自己恢複健康的場景嗎？”伊萊轉過身，一手扶住門框，一手托了托眼鏡，直直地盯住艾薩克的眼睛。

艾薩克的眼神驟然一縮，緊接着瞳孔放大，又很快閉上眼睛。他的身體沒有一點動作，但你分明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頻率紊亂而激動，仿佛在來來回回确認着什麽。

然後他緊閉的眼睛劃下一行眼淚。

再睜開眼時，他幾乎是哈哈大笑地笑出聲來，滿眼都是淚水，卻笑得那麽開心，像是，幸福從心底裏溢出來一樣。

他看向伊萊，顫抖着輕聲叫道，“爸爸！”

表演到此結束。他用了十秒鐘，沒有動作，一句自由發揮的臺詞。

伊萊的眼睛已經濕了。

這是他見過最勇敢的演員。天才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勇敢。

一個內心正在崩潰中的孩子，在接到測試的一瞬間就開始了表演，舍棄了所有最常用也最好用的表現方式——臺詞與動作，而選擇了難度最大的表情演繹。

伊萊沒有問為什麽，也不需要。艾薩克是個天生能抓住人目光、走進人內心的奇才，毋庸置疑，他自己已經親身證實了這一點。

于是伊萊走到他身邊，從懷裏抽出一張名片塞進了他枕頭下面，俯下身，輕輕在男孩耳邊說：

“如果你還能站起來，打電話給我。你将是《王子》的男主角。”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