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皇後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嘴角卻微微抿緊，眼見是惱了。

皇帝本來正對姜貴妃有些埋怨。

從前，姜貴妃對他任性哭鬧，撒嬌弄癡，皇帝不過覺得姜貴妃嬌氣，又有些嬌滴滴趣味兒在，與那些一本正經的嫔妃不同，因此願意哄着寵着。

可是這份任性撒到一個小孩子的頭上，非要對一個年幼的孩子如此刻薄，皇帝就覺得這份嬌滴滴有點不對味兒了起來。

不過姜貴妃到底年少明媚，嬌媚可人，又是新得的，皇帝正是喜歡的時候，本不過是在心裏埋怨，卻并未露出痕跡。

倒是聽到皇後的笑語，皇帝愣了愣，看了皇後一眼。

皇後一向賢良淑德，大方寬容，最不愛與嫔妃争寵的性情。

從前，若是他與身邊的嫔妃約定好什麽，皇後也不過一笑而過，還提醒他別忘了與旁人的約會。

如今日，明明聽他說與姜貴妃一同用膳，卻開口留他，要他別去見姜貴妃，倒是難得。

想到這裏，皇帝便若有所思地看了正乖乖地靠在皇後的懷裏，因為受了委屈，因此享受着皇後娘娘溫柔的撫摸，眼睛都舒服得眯起來，扭着小身子哼哼唧唧的阿寶。

皇後……是在為這胖團抱不平？

心中轉念，皇帝的臉上已經帶着幾分笑意說道，“你說得是。既然貴妃已經午睡，朕也舍不得再去驚擾她。叫她睡着吧……”他也不再讓內侍去跟姜貴妃通傳自己不過去用膳，反倒與皇後笑着說道，“今日阿寶也在。朕就陪你們一塊兒吃個飯。”

見他一口答應，皇後的心裏這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垂頭摸着阿寶的小腦袋，帶着幾分憐愛地說道，“阿寶乖巧天真，陛下，我很喜歡阿寶。”

軟乎乎的小姑娘，趴在皇後的懷裏，暖得皇後的心都要化了。

別說姜貴妃沒在眼前，就是在眼前，皇後也不能答應讓姜貴妃這麽刻薄欺負阿寶。

她摸了摸阿寶的小臉，阿寶順勢蹭了蹭她的掌心，特別自來熟，早就忘了今天跟皇後才是第一次見面。見她們倆投緣，皇帝笑着在一旁看着，待宮女把午膳端了上來，皇帝就招呼蕭闵一同用膳。

見阿寶看起來軟乎乎嬌滴滴一團，卻能自己坐在皇後的身邊，還拿着小筷子，小湯匙吃得穩穩當當，還知道請漂亮的宮女姐姐拿了一塊兒幹淨的布系在脖上給自己當飯兜兜，很自立愛幹淨的樣子，皇帝也并沒有覺得如何……宮裏的孩子，三歲上就已經什麽都能做得很好了。

倒是皇後，瞧見了阿寶抓着小筷子認真地往小嘴巴裏塞好吃的，兩只胖腮如倉鼠一樣鼓起來，還一邊吃，一邊覺得哪樣兒好吃，給自己指點，心情越發地愉悅，哪怕一向胃口尋常，看阿寶吃得香甜，也忍不住多用了幾筷子。

見她今日胃口好，皇帝便給皇後夾了幾樣兒菜色。

皇後便笑着接過。

阿寶一邊認真地吃着宮裏做的香噴噴的禦膳，一邊瞧着皇帝待皇後仿佛并沒有外頭傳言的那麽差。

若當真都要把皇後給廢了，恐怕已經夫妻情絕，還管她吃飯吃得香不香不成？

就比如她大伯父姜國公世子，待發妻範氏又是何等絕情。

還夾菜……

她心裏想了想，覺得宮裏的事有些複雜，倒是見皇帝頻頻給皇後夾菜，這沒有自己殷勤的機會，小腦袋轉了轉，正瞧見蕭闵正臉色冷淡地自己吃着飯，眼睛頓時一亮，忙給蕭闵指着面前的一碗熱乎乎的魚湯說道，“世子先喝點兒湯再吃飯菜呀。春天，春天雖然暖和了，可還有點涼氣兒呢。先吃湯暖暖胃，在家裏，我娘都是這麽教我的！”

她挺起了小胸脯，覺得自己知道得可多了。蕭闵正滿心不耐夾着面前的幾樣菜，聽到阿寶脆嫩嫩的聲音，擡頭看去，就見小姑娘正瞪圓了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她的眼裏滿滿的都是真切的關心。

蕭闵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因得他的維護，就把他這樣放在心上……

蠢得很。

回頭他得好好跟她解釋清楚，日後不必把他當做怎樣的好人。

他垂了垂眼睛，卻見一只小爪子，已經偷偷地把一碗宮女舀好的乳白色魚湯推到他的面前。

“喝湯，熱乎。對身體好。”阿寶呆呆地說道。

她看起來笨笨的，哪怕有點小心機，也全都寫在臉上。

蕭闵揉了揉眉心，覺得心裏不耐煩極了，沉着臉冷哼了一聲，端了那小碗把湯水一飲而盡，放下了小碗，就見阿寶已經眉開眼笑地對自己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他看着阿寶片刻，看着這胖團那笑得一臉傻樣，只覺得這麽一個小蠢貨竟然還敢離開爹娘回了姜國公府的後宅……這才回了京都就收獲了“掃把星”這樣的厚禮，時間久了，還不叫姜國公府那些女人給磋磨死？

“一會我送你回府。”他對阿寶突然說道。

阿寶愣了愣，就沒明白蜀王世子怎麽就把話題從喝湯直接跨度到了回家上。

難道覺得她在宮裏時間太長，覺得她煩人了？

“你送她回去？也好，倒是更鄭重些。”皇帝正看着皇後垂頭把自己夾的一份芝麻山藥吃了，聽蕭闵這樣說，倒是笑着探身對他說道，“朕本想命姜松一會送她回去。既然你要送她回去，那倒也好。”

他對蕭闵似乎很親近，這份親近中還帶着無比的信任，就連阿寶也看得出來，蕭闵在皇帝的心裏似乎不是尋常皇族子弟的地位。

不過想到淮王兵變的時候，是蕭闵為皇帝出生入死，收歸了京郊大營，阿寶就有些理解皇帝的這份信任了。

她忙跟蕭闵拱着小爪子道謝，因為覺得蜀王世子對自己這樣照顧怪不好意思的，胖團心情好，吃嘛嘛香，吃着好吃的，還跟面前的英俊世子熱情推薦，俨然飯托。

她活潑嬌憨，搖頭晃腦，推薦菜色活靈活現，格外讨喜，這一頓跟皇帝一塊兒吃的午膳并沒有叫人緊張得胃疼，相反很是輕松。

只是皇後宮中一片喜樂，姜貴妃此刻正臉色微微扭曲地瞪着面前滿是豐盛飯菜的飯桌。

她妩媚的臉微微扭曲，氣息也很壓抑，這份隐忍随時都要爆發的怒意，讓一旁作陪的小王氏與姝寧大氣都不敢出，自然也不敢喊一聲餓了先去吃飯，唯恐觸了姜貴妃的黴頭。

“娘娘！”就在面前的飯菜都不怎麽冒熱乎氣兒，小王氏戰戰兢兢想要勸姜貴妃先吃點飯，好歹保重身體，卻被姝寧急忙壓住了身體的時候，外頭的宮女匆匆進門。見這宮女臉色有些難看，姜貴妃忍着怒氣只咬牙問道，“見着陛下了？陛下說什麽時候過來？”

她今日才在小王氏與姝寧的面前誇了口，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得寵與皇帝的看重，誰知道話還熱乎着，就挨了皇帝這麽一個難堪，這讓從來在小王氏的面前高高在上的姜貴妃顏面掃地，怎麽能接受？

明明說好了的，剛剛內侍也來傳了話，皇帝會回來用午膳，如今卻不見人影，這不是讓人笑話麽？

傳出去了，怕是都有人笑話她說，那所謂的寵冠後宮，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怎麽吹噓了呢。

“娘娘，陛下，陛下怕是……怕是過不來了。”這宮女瞧見姜貴妃的臉色，素來知道姜貴妃的性子嬌縱，受不得委屈的，心裏一苦，只敢讷讷地在姜貴妃那一下子變得怒氣沖沖的目光裏硬着頭皮說道，“奴婢去了皇後娘娘的宮裏，卻，卻連宮門都沒進去……皇後娘娘身邊的姐姐跟我說了，讓我回來和娘娘回話，說陛下今天要和皇後娘娘一塊兒用午膳，至于娘娘這兒……自己，自己好好吃着吧。”

“什麽？！”姜貴妃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宮女問道，“你說皇後身邊的丫頭說什麽？”

自她進宮，深受皇帝寵愛，于後宮之中一向春風得意，皇後從不敢與她這樣不客氣地說話，何曾有過敢阻攔她身邊的宮女見皇帝的時候。

且，還陰陽怪氣地讓她自己用午膳，這是在挑釁她麽？

她霍然起身，只氣得眼前發黑。

“皇後怎敢這樣羞辱我！”

“姑母息怒。”姝寧見姜貴妃惱了，急忙起身，牽住了姜貴妃的衣擺忙安慰她說道，“許是皇後娘娘許久不見陛下，因此才乞憐求着與陛下一同用膳罷了。陛下是念舊情的人，怕是也不好駁了皇後娘娘。只是皇後娘娘多久才見一次陛下，姑母又是多久見一次陛下呢？何必與皇後娘娘計較這一次兩次的風頭呢？”

只是雖然這樣勸說姜貴妃，然而想到也不知阿寶是不是還在皇後宮中，姝寧便忍不住輕輕咬緊了唇角，心裏說不出的抑郁。

打從姜貴妃入宮，她便時常來姜貴妃的宮中侍奉孝順，卻都從未見過陛下。

可是阿寶才第一次進宮，卻撞上了皇帝難得去看望皇後……

這運氣是不是也太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