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徐大奎邪魅一笑

畢竟事關重大, 邵清也不得不慎重對待。

她扶着已經面無人色的宋琴坐下,搭上她的手腕,重新把脈。

此時的宋琴渾渾噩噩, 腦子裏全是漿糊, 完全不能思考。機械的站起,機械的坐下,機械的伸手,機械的望着邵醫生,眼淚簌落落往下掉。

那些未婚先孕的女人,最後落得什麽下場, 她也是知道一星半點的。

她……該怎麽辦?

也許只過了片刻,也許可能過了一個世紀,邵清才滿臉凝重的松開宋琴。

她皺眉組織語言,有些難以啓齒。同為女子, 她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更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宋琴确實已經懷孕,三個月只多不少。”

“不~”

方秀麗一把摟住閨女, 哭得撕心裂肺,“不可能,我閨女安安分分, 怎麽可能懷孕?邵醫生,你不會搞錯吧?”

老母親愛女心切,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讓人看着心酸不已。她看着邵清的眼睛裏淚光閃閃, 滿是哀求。

“你可以質疑我個人,但不能質疑我的職業素養。這滑脈顯而易見,我絕對不會搞錯。至于孩子的父親, 這要問宋琴了。”

邵清很同情這對母女,但更多的則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女人必須自強自立自愛,更重要的是,遠離渣男。

邵清狠狠的瞪了一眼病床上的陸慶恩,再次後悔幫他正骨。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就應該讓他拖着瘸腿四處找生活。

“你們要是不相信我,醫院裏還有其他醫生,我可以幫你們叫。”

再叫醫生檢查,然後嚷嚷的滿世界人都知道?她瘋了不成?

宋琴這個時候腦子到是清醒的,她搖頭搖的像撥浪鼓,雙手合十懇求邵醫生放過。然後,她又滿懷期待的看向陸慶恩。這是她和慶恩哥的寶寶,是他們愛情的象征。

慶恩哥一定會喜歡的。

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陸慶恩繼續裝死,哪怕宋琴的眼光快要把他燙出洞來,他都沒有任何表示。

宋琴覺得自己像要把這輩子的眼淚全部流光,只要能換來慶恩哥一個肯定的眼神,她怎麽樣都可以。

未婚先孕?!

這可是天大的醜聞,這種不檢點的女人,陸家還有必要娶進門嗎?孫愛蘭用胳膊肘怼了下丈夫,又朝着宋琴不屑的呶了呶嘴。

陸解放臉色相當難堪。

他自然明白妻子肘擊的意思,換他也會這麽考慮的。可事情難就難在這門親事訂的太高調,十裏八鄉是無人不知。

如何讓宋家主動退婚,這事需要好好琢磨琢磨。老陸的名聲,不能有一絲瑕疵!

“咳咳”,娃娃臉的陳公安皺緊眉頭,不解的提問,“不好意思,我有一些疑問需要你們回答。宋老師,你是什麽時候和陸慶恩退的婚?”

“三個月前,應該還不到三個月。當時我就在現場,知道的一清二楚。”

董長征脫下外套,折疊成豆腐塊墊在方凳上,才攙扶着宋渝讓她坐下。方凳硬梆梆的,坐久了肯定不舒服。

“我和宋老師熱孝裏結婚,現在孩子兩個來月。”怎麽樣,老子水平可以吧!雖然咱結婚晚,但動作迅速啊,诶嘿嘿嘿。

“宋琴,那你怎麽懷孕三個月了?明明那個時候,陸慶恩還是你堂姐夫啊?或者說,這孩子……”陳公安愁的娃娃臉皺成一團,怎麽捋都捋不清。

“不,這孩子肯定是慶恩哥的!”

“不,這孩子不是我的!”

……

宋琴心痛的搖搖欲墜,眼淚反而流不出來。她肚子裏的孩子肯定是他的,慶恩哥為什麽不承認?

陸慶恩不能再裝死,事關他的臉面他的前程,他必須反駁,最好推個一幹二淨。

別怪他,小琴。

“孩子肯定是陸慶恩的!”徐大奎雙手抱臂,懶洋洋的靠在門框上。

“不過你們倆都是黑心腸,明明早就勾搭成奸,反過來污蔑宋老師嫌貧愛富,攀上董營長然後退婚。所以你們這兩個人是自作自受,一點不值得同情。”

“可不是嘛,再沒見過比他倆更壞的,明明自己做了壞事,還到處造謠污蔑宋老師,啧啧啧。”

徐偉大狗腿的跑到老大身邊,義憤填膺的打抱不平。他算是看出來了,徐老大肯定沒事!

眯眯眼不屑一顧的表情威脅丁點沒有,但侮辱性極大。

老成持重如陸解放都有些吃不消。忍着難堪他別過頭去,狠狠給了自家老娘們一記眼刀。

本來和宋渝退婚的事已經翻篇,大家快要慢慢遺忘。可她到好,自作聰明的編出個宋渝嫌貧愛富的段子出來。事先也不跟他商量商量,現在被戳穿無法收場了吧?

一個兩個,都不把他放在眼裏了是吧!

孫愛蘭被丈夫眼刀掃到,吓得趕緊扯開嘴角讨好的笑了笑。當初方秀麗出了這麽一個馊主意,就是把髒水潑到宋渝身上,這樣可以把倆孩子摘出去,清清白白結婚。

出發點當然是好的,事情進行的也很順利,那知道宋家還埋了個雷,還是個可以把兩家人炸的粉身碎骨的驚天大雷。

這可如何是好?

孫愛蘭急得汗如雨下,求助的看着丈夫。在她眼裏,自個男人當然是無所不能的。

“你小孩子懂什麽?”

比孫愛蘭更慌張害怕的,就是方秀麗。小琴居然瞞了她這麽大個事,那她前面所做的一切不光是白用功,更是催命符。

現在宋渝嫌貧愛富悔婚的事,已經在青山公社鬧得沸沸揚揚。以前大家罵宋渝罵的有多兇,以後罵宋琴罵宋家只會變本加厲。

眼前一陣發黑,方秀麗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陳勳伸手制止了大家的議論,他雙手叉腰在病房裏來回踱步。病房空間窄小,幾圈下來他已經頭昏腦脹。

“我捋一捋。三個月前,陸慶恩宋琴勾搭成奸珠胎暗結,并且不惜和宋老師退婚。大約兩個月前,陸慶恩又和宋琴訂婚。一個星期前,陸慶突然後悔,然後天天去學校騷擾宋老師。也就在這個時候,青山公社傳出了宋老師嫌貧愛富的流言。”

“今天,陸慶恩又一次想騷擾宋老師,被學生徐大奎撞見,上前踢了一腳,導致陸慶恩小腿骨折。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是這樣,大家有疑義嗎?”

陳勳那見人三分笑的娃娃臉,嚴肅起來很能唬人。而且,他抽絲剝繭的能力更強。

綜合大家三言兩語的線索,他已經羅列出事情的基本走向,摸到了真相。

陸慶恩張了張嘴想要反駁,最後在宋琴的死亡凝視下偃旗息鼓。處在瘋狂邊緣的女人,他可不敢惹。

“陳公安,譚隊長,宋琴和陸慶恩……是犯罪了嗎?”宋渝用手背掩着嘴,眼睛裏淚光閃爍,臉上又驚又怒。

“那可不,不是流氓罪就是□□罪,反正不是好事。我說小渝,你不會想替他們求情吧?”

邵清快步走到宋渝面前,伸出手在她額頭摸了摸。要是宋渝這麽拎不清,那這份友誼,她要掂量掂量了。

抓住邵清作亂的手,宋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才不是包子。我只是……我只是有些難過,一個是我嫡親的堂妹,一個是我的前未婚夫,兩個人合起夥來騙我,是把我當傻子吧?”

“如果你們真心相愛,怎麽不光明正大告訴我,難道我會硬拽着這個男人不成?如果你們真心相愛,又怎麽會去做那些鬼蜮勾當,最後害人不成反害己?所以,你們之間不過是見色起意,別給自己貼上真愛的幌子。”

痛快淋漓的罵了一場,宋渝覺得長久以來的郁氣随之消散,胸襟都開闊許多。

“所以邵醫生,我們依舊好朋友,對吧?”牽起邵清的手,宋渝愛嬌的晃了晃,可差點沒把她的魂給晃到十萬八千裏。

“當然,我們一直是好朋友。”

邵清美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笑得滿臉傻氣。

“哎喲,流氓罪或者□□罪都得勞改吧,弄不好槍斃都有可能。”

“乖乖,槍斃是在菜市口嗎?”

“……那是砍頭?”

“那我們徐老、徐大奎同學,就是見義勇為?”

“陳公安,譚隊長,這和今晚的案子是兩碼事吧?我們不應該混為一談吧。”

陸解放已經兩股戰戰,可愛子心切的他還是挺身而出。

“可以。”陳勳笑得非常和氣,“譚隊長,那這幾我們全部铐走,回公安局慢慢審?”

“我不要去公安局!爸爸,爸爸你救救我啊。”陸慶恩驚的從病房上直挺挺坐起來,真要被公安铐走,前程就全完蛋了!

“不是,陳公安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解放急得滿頭大汗,一夜之間白頭發都冒出來好幾根。兒子真被铐走,那陸家就真毀了。兒子的工作,他的位子,陸家的名聲,就會毀的幹幹淨淨。

這絕對不可以!

“陳公安,陸慶恩他傷着腿……”

“傷着腿總有好的一天。”

“他和宋琴已經訂婚,是未婚夫妻。”

“發生犯罪的時候,他們還不是未婚夫妻。對了,宋老師還可以追究你們的诽謗罪。”

“陸慶恩年紀還小,念在他又是初犯,能不能……”

“陸慶恩已經是成年人,已經具備完全行為能力,不小了。”

“陳公安,通融通融吧,你可憐可憐一個老父親的心。”

“我們公安必須立場堅定,被害人更加可憐。再說,沒把陸慶恩和宋琴拉出去游街示衆,已經算好的了。”

……游街示衆?!

陸解放兩眼冒金星,一個趔趄,扶着牆壁半天說不出話來。

陸慶恩“蹭”的躺下,用棉被把自己蓋的嚴嚴實實,木板床連着被子抖成一團。

宋琴再堅持不住,軟軟的滑進母親的懷裏。她表情木然,眼睛空蕩蕩的,像一具行屍走肉。

孫愛蘭盡管自己渾身脫力,還是哆哆嗦嗦攙扶住陸解放。她緊抿嘴唇,無聲的嗚咽。家破人亡就在眼前,宋琴果然是個喪門星!

宋渝這邊則是個個歡欣鼓舞,強忍喜悅。壞人終将被打敗,他們都是蓋世英雄。

“哎,小陳公安啊,你這樣是不是有些太過嚴厲?我也是孩子的父親,可以體會一個老父親的心。”

譚隊長閉目長嘆,聲音裏充滿了悲憫。

這給了陸解放無限的希望,他像被強行注入了活力,猛的站直身體。

“譚隊長,今天不過是陸慶恩自己絆倒摔斷了腿,跟徐大奎沒有一點關系。至于其他的事,能不能,能不能就當……”

這是他思慮再三得出的結論,也是現在解決眼前危機的最佳答案。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們各歸各位。

斷腿不過是小事,辦個病休養上三個月就可以。犯罪這是要吃牢飯的,孰輕孰重很好取舍。

只是怎麽說服兩位公安,他心裏有些打鼓。陳公安年輕氣盛,肯定不願意輕易放棄,畢竟每一件案子都是他們的成績。到是譚隊長菩薩心腸,這應該是個突破口。

陸解放心髒“砰砰砰”直跳,他被自己的靈活機變感動了。

同樣覺得活過來的還有陸慶恩,汗水已經浸透衣服,濕答答的粘在身上。他呼吸粗重,父親果然是寶刀不老。

魚兒上鈎了!

譚智斌心裏樂開了花,面上卻都是為難,仿佛為這事大傷腦筋。

“陸書記,這不符合規定啊。你知道,我們公安必須有案必破。”

“公安同志,你我情急之下鬧出來烏龍。黑燈瞎火的,我自己不小心絆倒才摔斷腿。至于賴到徐大奎身上,是因為他一直護着宋渝,我氣不過。”

沒有受害人,案件就不能成立,父親太聰明了。陸慶恩從被窩裏探出頭來,激動的滿臉潮紅。

“啊這……”陳公安有些傻眼,他工作這麽久,第一次遇到主動撤案的受害人,而且态度強硬。他不敢私自拿主意,詢問的眼光看着譚隊長。

良久,才得到譚隊長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陳公安就明白,譚隊長又雙叒叕心軟了。

“那醫藥費?”

“我自己摔傷,醫藥費當然自理。”

“那徐大奎同學?”

“他就是一個無辜的路人,硬生生被我牽扯進來。徐同學,我道歉,對不起。”

“那宋老師?”

“那是我前未婚妻,是我的堂姐。你陳公安,我和宋琴……”

“你和宋琴有什麽事?你們不是未婚夫妻嗎?不過宋老師可沒有嫌貧愛富,你們必須立即停止诽謗。”

“嗐,宋老師這麽好的人,怎麽會嫌貧愛富?都是鄉親們以訛傳訛,才搞得滿城風雨。”

“嗯?”

“哦……歸根結底還是我母親多嘴。陳公安、譚隊長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對宋老師以及陸同學,我給予他們一人一百元的補償。”

反正跟丢工作、游街、吃牢飯這些比起來,賠倆錢算好的了。陸慶恩偷瞄了父親一眼,從他老人家眼中看到激賞,就知道自己這波辦的不壞。

“不要。”

宋渝握緊董長征大手,堅決反對。只要陸慶恩和宋琴能遠離她的生活,就是對她最大的獎勵。

其實她更擔心的是,這個男人以賠錢為借口再來糾纏她。她不怕事,卻怕麻煩。當然更主要的是,她比較喜歡別人把錢塞到她手裏,而且是心甘情願的那種。

愛恨癡怨都需要竭盡全力,她有夫君有寶寶有朋友,沒必要在這樣的人渣身上浪費精力。

“……那我也不要。”其實挺想要的,誰會和鈔票過不去?

不過宋老師不要,徐大奎自然也不會要。嗯對,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畢竟是一個有節操的人,不是嗎?

“怎麽能不要?你們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不肯原諒我,這可不行。這錢是我心甘情願給的賠償,你們必須拿。”

不拿,是不是代表事情沒有翻篇?

“譚隊長,你給評評理。我們是真心誠意的提出賠償,宋老師和徐同學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接受,不要有任何擔心。”

陸解放已經恢複鎮定,現在都能平心靜氣的和譚隊長說笑。這個譚隊長真是好人,他萬分感謝吶。

說着,他已經在襯衫口袋裏摸索起來,然後毫不猶豫的掏出一疊大團結。

見到衆人詫異的眼光,陸解放失笑,“這是我聽說兒子住院,特地帶來的。錢是死的可以再掙,可命只有一條。”

數出十張大團結,把最後一張對折包裹住就是一沓百元,把沉甸甸的兩沓鈔票塞給譚隊長,陸解放才覺得渾身輕松。

“啊這……陸書記你這是強人所難,把我架在火上烤啊。”譚隊長無可奈何的握着大把鈔票,只覺得燙手。搞得不好,他就是裏外不是人。

“宋老師,徐同學,你們看……要不就收下吧?我看陸家還是很誠心的。你們不要有什麽顧慮,陸家這也是應盡之宜。”

徐大奎“嗖”的轉向宋渝,眼睛亮閃閃的。要是他家老頭子知道,他踢人還能賺一百塊錢,不得樂瘋?

克制克制!他必須惟宋老師馬首是瞻。

徐同學那眼神就跟濕乎乎的小奶狗似的,宋渝有些忍俊不禁。她輕輕扯了扯夫君的衣角,示意他拿主意。

“一家之主”,必須有擔當才行。

沉吟片刻,董長征才從譚隊長手裏接過鈔票,環顧四周,他沉沉開口,“這錢我們收下了,事情也到此為止。希望陸家還有宋家不會再來打擾我們,否則後果自負。”

“譚隊長,事情辦妥了。”門外傳來趙擁軍興高采烈的聲音,看來一切非常順利。

接過厚厚的一疊大團結,宋渝随手丢給董長征。她可是不谙俗物餐風飲露的表小姐,這銅臭之物還是暫交“一家之主”保管吧。

這也太給面子了吧?董長征誠惶誠恐的抱着大沓鈔票,對媳婦的優秀表現感激涕零。

今兒個,倍有面子的就是他董長征,別當他沒有看見錢得勝那酸溜溜的小眼神,爽!

“謝謝趙公安,辛苦了。”

“宋老師,這麽大筆錢,你不用數數?”

“數什麽數?趙公安辦事,我絕對放心。”

“呵呵呵,宋老師你人真好!啊,案子解決了?”

“嗯,不過是陸慶恩黑燈瞎火自己絆倒,才摔斷腿。正巧徐同學就在旁邊,他就誤會了。這不,陸慶恩還出了兩百塊錢,賠償我和徐同學的精神損失。”

“嗐,當時我就說嘛,無冤無仇的,徐同學這是吃飽了撐的?這下真相大白,皆大歡喜。”

這個趙公安果然是個天真的新兵蛋子。

這是全場所有人的共同心聲。

這鬧劇般的事情以這樣戲劇性的方式解決,偏偏雙方當事人都覺得相當滿意,特別是陸家宋家,花點小錢保住顏面甚至性命,這筆買賣,值!

三個小兄弟勾肩搭背走出部隊大門,然後湊在一堆悉悉索索謀劃着什麽。不一會工夫,徐大奎豪爽的抽出兩張大團結,發給小弟們當活動經費。

拍着兩位小弟的肩膀,徐大奎望着陸家宋家離開的方向,邪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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