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有兩袋煙的功夫，壯壯回來了，跟父母要獵槍，說是今晚就和熊大爺出門轉山去。母親關切地問：“你剛回來還沒歇歇腳，能行嗎？要不咱們明天去，今天跟你大爺說一聲……”

父親卻一聲不吭地從床下箱子裏取出來一個布包,打開後便是當年他用過的家夥。他親切地撫摸着,一點點地仔細查看着,像是在看自己的寶貝一樣……一邊将生鏽的地方用細砂紙打磨，一邊問他：“知道這槍的來歷嗎？“

壯壯鄭重地點點頭道：“這是爺爺用過的槍，這槍打過鬼子，也打過蔣匪,吓跑過老毛子……”

父親:“還有呢?”

壯壯接着說：“它可以打豺狼，更要保護好朋友……它上面留下過爺爺的血……這是一杆獵人的槍……我會好好珍惜它……”

從小就被父親嚴厲管教的壯壯,很小時就跟着爹爹出門轉山打獵,每次清明節,父親總是讓他在爺爺墳前跟着他念叨這幾句話,盡管很長時間沒有這樣背誦了,童子功還是沒有忘掉。父親鄭重地将槍捧給了自己親愛的兒子，這意味着從此後，兒子就是大人了，可以獨自生存，獨撐門戶去了。父親年輕時是這樣從爺爺手中接過槍來的，壯壯也是這樣接槍的，每個獵人家裏都是這樣接槍的。接過的不僅僅是槍，還有一種保衛家園的責任，一種男子漢的血脈和承擔，無論到什麽時候，這種傳承不會間斷，中華民族的血性都不會間斷！

母親站在大門前，看着兒子踏着大步不回頭地朝村東頭走去。山霧起來了，如煙似雲，飄飄蕩蕩，遠山罩在了輕紗裏，青黛色的山頂和墨藍色的夜空，時隐時現，猶如待嫁的新娘,曼妙溫婉，羞怯如斯……母親雖然看不到兒子的身影，但她仍在門前站着，她的心一直都在他身上呢。

熊大爺不愧姓熊啊,身材魁梧高大,手大腳大,濃眉大眼,英氣逼人。他與父親是完小(小學)同學,算是這個山村裏的高材生。只是畢業後,父親繼續爺爺的獵人生涯,熊大爺外出幾年,當兵沒驗住,原因是山村人普遍都有的風濕病,也是這個村裏人的通病,好在有山草藥拿着，平時不發作，只有到了年紀稍大些才會失控，而驗兵時就容易與平原地區的人看出來差別。像壯壯這種一次性就通過查體的情況是極少數。年輕的熊長足當年沒驗住兵，便順便在縣城打了工,不到半年,見過了世面,也受不少欺辱就回了村，任了村長兼書記。打工的錢買了輛二手自行車……因為有時需要往返縣城與村裏參加各類學習開會，與外面人打交道多,成了村裏子見多識廣之人。

在轉山的路上，兩人一路說笑着邊聊邊走着。熊長足就聊壯壯小時候光屁股東跑西颠的醜事，壯壯有的都不記得了，就納悶他為啥記得這麽清。熊長足就：“因為你是帶把的，從小就憨厚可愛，招人疼，你嬸嬸特喜歡你呗，成天拉你到我家吃好吃的，把桂花常氣得哭鼻子哩，一天到晚就在我家附近玩，和根寶領着桂花他們瘋個沒夠。晚上，你玩累了不管在哪裏倒下就睡，常擠在我的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