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康威本科在匈牙利李斯特音樂學院讀指揮,不知道畢沒畢業,反正是花錢去的,他家是暴發戶。他高中時期的學習成績不怎麽樣,連三本都考不上。”
“他挺臭美的,每季會買最新款的衣服,喜歡金色和紅色,穿43碼的鞋子。”
“他不喜歡籃球,別跟他提喬丹和科比。他擅長的體育運動是網球,你要是會打,可以約他一起,要是不會打,就找他教你,那家夥好為人師,肯定行得通。”
“他喜歡的樂隊是西城男孩和優客李林,喜歡的男歌手是Michael Jackson,女歌手就比較多了,有Adele、恩雅、莫文蔚和王菲,對了,還有馬克西姆的鋼琴曲。”
“他還有個純屬裝13的愛好——攝影,我們還是學生的時候,他光買鏡頭就花了十幾萬,至于水平嘛,我實在不敢恭維。”
“他不吃辣,海鮮過敏,特別愛喝三元錢一瓶的某師傅綠茶,尤其是冰鎮的,冬天也來者不拒。”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特意加重語氣,“他的女神是奧黛麗赫本。”
李妍妍鄭重其事地舉着手機,狠狠點頭,“你別停,接着說。”
“他曾經對我說,要是某天有個女孩,穿着奧黛麗赫本那種複古連衣小黑裙在他面前繞一圈,他一定會愛上,一輩子都不帶變心的。”
原話的後半句是:像宅宅你這樣一輩子都不穿裙子的,在我眼裏連女人都不算。另外,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也不算是男人。所以你在我眼裏就是......
康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鬧鬧胖揍一頓。
邵鵬鵬站在旁邊,笑得岔了氣。
李妍妍如獲至寶,“易歌,你以後,就是我親姐妹了。”
我瞟了一眼玫瑰金色的手機後蓋,“你怎麽一直舉着它?”
“我當然是在錄音。”李妍妍露出明知故問的神色,“信息量太大,一時半會兒記不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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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歌你說的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什麽西城男孩、優客李林,都過氣多少年了。”小路師兄表示懷疑,“再說人家現在是餐廳老板,喝什麽冰鎮綠茶啊。”
“你和我,到底誰才是他同學?”我想到滿牆的老照片,“李妍妍你放心,我說的信息肯定有用。”
那家夥,最是念舊了。
日盼夜盼的畢業答辯正式開始。
由于前期準備充分,我的論文得以順利通過。從教學樓出來,我和小路師兄對視一眼,放聲大笑。
拖拖拉拉四年,我終于畢業了。
趕到公司的休息室,黑面正準備吃午飯。
姚遠遞給事兒先生一只能量棒,“你要不要吃一只?熱量很低的。”
我扯了扯嘴角,暗暗腹诽——他不怕胖,只是吃不慣盒飯。
黑面剛拆開筷子,手機鈴聲響起,他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出去接電話。再度返回休息室,表情凝重。
小路師兄正在往嘴裏塞包子,含含糊糊地問,“趙教授,您的臉色很不好。”
黑面面露愠怒,居高臨下睨我,“你知道,方才來電話的是誰麽?”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是吳老師。”果不其然。
“......他說什麽了?”
“他問我,你是不是畢業了。”
“哦。”信息好靈通。
“哦?你還好意思跟我說,哦?你們的家事,能不能別再讓我摻和了?”黑面撥弄着筷子,“易歌接旨,傳吳老師的口谕。”
“......嗻。”
小路師兄“噗”地噴出包子餡,韭菜雞蛋,呃,好惡心。
黑面張了張嘴,尚未提及正事,先沉不住氣了,“我說你,到底做了什麽,讓吳老師那麽生氣?”
“......你到底說不說了,不說就吃飯,包子都涼了。”
我做了什麽?
我也很想知道啊......
吳老師抽起風來,完全不講道理嘛。
“我現在,不但是出氣筒,還是傳話筒,夾在你們兩個中間,命都短了好幾十年。”
不至于吧......我在心裏默默頂嘴。
黑面咳了咳,稍微壓低了聲音,“是這樣的,吳老師讓我轉告你,你現在有四個選項。”
“四個呢?”我瞪大了眼睛,“這麽多,上次還只有一個——”
半年前,也就是去年的十二月底,吳老師給了我一個選項——考博。我表示抗議,當場被趕了出來。打那以後,吳老師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敲門不應。
不知為何,他對于我讀博這件事異常執着,毫無回旋餘地。
我決定負隅頑抗,誓死不從。
談判就此破裂。
“你先別激動——聽我說完,”黑面扯了扯嘴角,“在我看來呢,都不是什麽太好的選擇,你先聽最簡單的,還是先聽最難的?”
“.......最簡單的吧。”我心理承受能力有限。
“選項A,考博,而且必須考我的博士。”
“不可能——”我驚叫,“這他媽的,是最簡單的選項?”
髒話都飙了出來,可見我有多麽崩潰......
去年還只是考博呢,怎麽今年就成了考“黑面”的博?
一個定語,極大增加了選項的難度。
黑面不置可否,“我覺得是。”
我呼氣吸氣,吸氣呼氣,緩了好一陣子神兒,才問他,“那B呢?”
“B啊,比A的難度大點——結婚。”
是“結婚”不是“相親”,吳老師還真是簡單粗暴,直奔主題。
黑面的嗓門不小,周圍不少人豎起了耳朵。
“......結婚?”我再度驚叫,分貝比他還大,“我?結婚?跟誰?”
我真是吳老師的外孫女?
親生的?
小路師兄飯也不吃了,興奮得滿臉冒光,“你有合适的......”
沒人理他。
我坐不住了,“C和D,你一塊說吧。”
沒耐心了,越聽越糟心。
早死早超生。
“C的話,回去當農民,跟着董師兄,學習種地技術。”
小路師兄徹底發揮娛樂記者的找打精神,“你家也是農村的嗎?沒聽你說過啊,哪個村兒的?離A市遠麽?”
黑面淡定地咬了一口包子,“至于D,你應該能想到吧,就是徹底斷絕親屬關系。”
我朝座椅靠背一靠,冷笑,“吳老師不愧出了一輩子考卷。”
這是道送命題。
我琢磨了一分鐘,試探他,“您看......要不我選A?”
相比之下,A的确是最簡單的選項。
黑面“啪”地一聲放下筷子,狠狠道,“門兒也沒有,老子寧可跟你同歸于盡,也不會再收你這個孽徒!”
他的表情過于猙獰,我深感罪大惡極。
我果然是孽徒......
“.....那就D好了。”
黑面不懂,B和C,難度比D還大。
黑面自知失态,語氣放緩了一點,“吳老師說,他給你半年時間,明年一月,博考報名前,你再做決定也來得及。”
“你不用勸了。”我了無生趣,“我選D。”
“依我看吧,去種地也不是不可以,至少有益健康。”黑面聳聳肩,“你別說,董師兄還挺稀罕你的,我前幾天剛跟他通過電話。”
“您真是面由心生,”我咬牙切齒,“我讀了八年的金融,去種地?”
“至于嫁人,似乎也......”黑面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事兒先生身上,“吳老師的意思是,只要找個人看住你,一切都好說。至于這個人是誰,我、董師兄或是你未來的丈夫,他都無所謂......他還提到幾個尚且單身的學生,品行過關,可以供你選擇......”
我咬緊腮幫子,“那我選A,萬一就考上了呢?”
黑面立刻正襟危坐,“選什麽都是你的自由,我無條件支持你。”停頓三秒,“除了A。”
我:“......”
公司一連接了幾個投資咨詢類的項目,所謂的勞逸結合成了老黃歷,不舍晝夜的加班成了新常态。事兒先生并整個公司,忙得像只瘋了的大陀螺。
在連續奮鬥了二十幾天之後,小夥伴們準備放松一下心情——周末組織爬山。
黑面俨然将自己當成了公司一員,擅自替我和小路師兄報了名。
“我最不喜歡運動了。”我苦着臉抗議,“我不想去。”
“多活動活動沒壞處,又不用你出錢。”小路師兄扭動着手腳,佯裝很在行的樣子,“再說你怎麽回事兒啊,導師說的話你都不聽?”
我嗤笑,“我跟你不一樣好吧。”
他還要陪着黑面度過漫長而艱難的博士生涯,而我......到底要不要考博啊,愁死我了。
畢業是把雙刃劍。
我想起件大事,“師兄啊,求你個事呗。明天的畢業典禮,你能替我領一下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麽?”
小路師兄震驚,“畢業典禮,你不去?”
我四平八穩地回答,“啊,我有點別的事。”
“你能有啥事?”他不依不饒的,“趙教授,您說說她。”
黑面坐在對面,若無其事地盯着電腦。
小路師兄不死心,“你都畢業了,後面的建模部分,我參與就行了,你來不來都一樣,什麽事情能比畢業典禮重要啊......一輩子才一次的。尤其是你。”
他最後四個字說得好大聲,我頓時不高興了,“什麽叫尤其是我?”
“你心知肚明,你都成經管院的傳說了——距離畢業不到兩個月才開題,要不是舒總和趙教授左膀右臂地拉你拽你,你能順利通過答辯?”
“你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我諷刺他:“還左膀右臂,我是皇上麽?”
“你可不就是昏君,亡國的那種——舒總我就不說了,那是你踩了狗屎運,正好相熟。趙教授的嚴格是出了名的,幾年下來,對你網開一面又一面,你完成不了進度,他腆着老臉親自去教務處求情,你別不知道感恩。”
“......”
“這麽費勁才畢業,竟然不去參加典禮?”小路師兄下了結論,“連登基大典都懶得去參加,不是昏君是什麽?趙教授,我說的對不對?”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黑面還是一派鎮定,面無表情,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小路師兄:“......”
我擡頭盯着天花板,“你倒是幫還是不幫啊?”
小路師兄恨恨道,“幫,敢不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