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小區的路兩旁種了很多的梧桐,秋天的梧桐葉被風一吹就掉,落下來好像一只只鳥。

秦樓路過這片鳥,踏進五號樓內。

進電梯,她才掏出手機給于年打電話。

他沒接,給摁死了。

秦樓拿着手機看電梯數字從一到五,然後“叮”的開了門,出門右拐就是502,她走上前,掄起胳膊敲了兩聲門。

随後“啪嗒”一下,如同裂帛,聲響劃破寂靜,門開了。

“秦樓?”

開門的是他。

他講話很輕很輕,似乎是不确定,又似乎是不敢信,定定看着她。

秦樓揚起嘴角溫柔的笑了:“怎麽打你電話也不接啊?”

于年這才回神,笑:“你怎麽想起過來找我?”

“如果我說,我找你是想問問你煤氣怎麽開?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笨。”秦樓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

“誰啊?”

還沒等于年開口,就聽有人說着話走過來,秦樓和她一對上眼,整個人都僵了。

不是字面意思的僵,是讓人一眼能看出變化的僵硬感。

為這種自然的反應,秦樓剛剛過來的一路上,在心底彩排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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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家有人。”秦樓張了張嘴,反應了兩秒,對着于年的眼睛為難的扯了個笑,“都怪我沒問清楚就來了。”

氣氛怪怪的,可又說不出是哪裏怪。

“我還沒介紹呢吧。”于年扯開話題,看了看那女人又看看秦樓,給她們互相介紹說,“秦樓,這是張可意。可意,這是秦樓。”

秦樓伸出手,對張可意笑着說:“你好。”

張可意直勾勾看着秦樓,勉強的扯了個笑,說:“好巧。”

“我們…認識嗎?”秦樓悄悄攥了攥拳頭,疑惑皺着眉,禮貌的笑問。

“那天,我早晨差點把你撞了。”她這麽說。

秦樓恍然大悟的睜大了眼睛,笑說:“原來是你啊。”

張可意沒表情,轉臉看了眼于年,說:“哥哥,你不讓客人進門嗎?”

這話不尖銳,卻是化骨綿掌,拐彎抹角的打在痛處,如果是一般的女人,多少會有點吃味。

可秦樓聽到這句,緊攥的手才悄悄松開。

一個女人,在夜色正濃時敲響了自己男朋友的門,什麽也不用說,什麽也不用做,就已經是一根刺了。

何況,秦樓面容生的好,至少比張可意好。

張可意想刺她,原本就是因為先被她刺傷。

“不了,我不打擾你們了。”秦樓盯着于年,笑着指了指身後,“那個,我先回去了。”

于年說:“我送你。”

“不用。”秦樓拒絕的直截了當,幹巴巴笑着,“你們也回吧,不用管我了。”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

“我送你吧,秦小姐。”身後有人喊她。

秦樓轉過臉,只見張可意慢慢走過來,笑盈盈的:“沒讓客人進門,怎麽能不送客人走呢。”

“要不還是我送吧。”于年走向前,扯了扯張可意的胳膊。

兩個人對視上,氣氛立刻就有些異樣了。

秦樓撇過臉,咬了咬唇,她思考的時候習慣咬唇。

再轉身,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笑:“不用這麽麻煩的,你們都回去吧。”

“那我們加個微信吧。”張可意笑,說話間就掏手機找出了二維碼,“您掃我吧。”

秦樓看了眼于年,又将視線對上張可意,扯了個笑說:“好啊。”

她掏出手機對上二維碼,從掃描頁上看清了她的微信名,是Y。

不知道那是她自己名字的縮寫還是他的,或者兩個人都有。

加了好友,張可意就不堅持送了。

秦樓說:“那再見了。”

張可意笑:“常來玩。”

秦樓微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說再見。

上了電梯,她點開手機看張可意的朋友圈,然後指尖在屏幕上停住了——她的背景圖是《大話西游》裏,至尊寶戴金箍的那張。

秦樓又開始咬唇,她仔細回憶剛剛于年的模樣,想來想去,大概只能用四個字形容:

問心有愧。

可秦樓還不能完全分辨,這四個字是用在張可意身上,還是她身上。

就像她稍微有那麽一點不确定,他背景圖裏的紫霞仙子,是和張可意的情侶背景,還是那“三顆痣”。

她只能确定一件事:

張可意大概是要不好受了。

她對此很抱歉。

可不後悔。

秦樓走後,張可意盯着她的離開的方向愣了好大一會,然後回眸,扯出一個絲毫察覺不出笑意的笑:“是因為她吧。”

于年擡眼看她,又低頭頓了兩秒,然後又擡眸,眼底一片清朗:“是。”

這話似乎擊潰了她。

上次他找她來,說“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她不明就裏,卻也照做了。

她每天都很想他。

想他想到半夜三更睡不着,坐在陽臺上喝啤酒。

連續兩天撒酒瘋後,舍友看不下去了,說“你幹脆直接去找他,能在一起就在,不然就他媽一拍兩散,總之都比現在強”。

可她不敢。

連一句晚安都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她并非完全受制于他的臉色,更多的,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在乎。

她甚至騙他說自己去旅行了。

仿佛這樣會姿态高一些,沒那麽上趕着,好像不是非他不可。

她想,如果這樣,他會不會突然不适應,又反過來想找她了?

可到了第三天,她實在忍不住了,明明說好了逛街散心,不知道怎麽就逛到他小區門口了。

可都到門口了,她又慫了。

正當她徘徊的時候,他打來電話說:“可意,你回來了嗎?”

她激動地結結巴巴:“我,我在路上。”

“我去接你,見一面吧。”

“不用,我等下自己去找你吧!”她不等他拒絕,直接挂了電話打車最快速度回宿舍拎箱子。

舍友都以為她瘋了!

她拖着箱子跑,一路上歡欣雀躍。

那種快樂,難以言喻,只能用誇張的排比句形容——就像小時候被獎勵五毛錢,死死攥在手心裏跑去小賣部買西瓜泡泡糖;就像高中連上了兩星期課,忽然放假,背着三斤重的書包一路跑回家;就像那天他送她回學校離開前說“要不就試試吧”,她邊跑邊流淚回到宿舍大喊“姐妹們我成功了”!

她這次去見他,就是這種心情。

可上了樓,推開門,來不及喘息,一對上他的臉,她就知道完了。

“來了。”他沒什麽表情,接過了她的行李箱,側身讓她進門。

“嗯。”她大氣不敢喘,進了門,坐到沙發上。

他端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然後坐到她對面。

靜靜的,也不說話。

她想端水喝一口,卻發現自己手在抖,于是又放下杯子。

他這才開口:“可意,我們分手吧。”

她那一瞬間腦子裏像“哔——”了一聲,她整個世界都被一種奇特的耳鳴包圍了。

她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可是理智告訴她,她需要說點什麽,于是她就笑了:“不是,怎麽了?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不是你的錯,是我配不上你的喜歡。”

“我做錯什麽的話,你告訴我啊,我可以改!”

“不是你的錯!”他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讓她冷靜下來,“聽我說,你可以找到更愛你的,更好的人。”

“除了你不會有更好的!”

她再也抑制不住,淚流滿面。

他收回手,手蹲在半空中,握拳,又放下。

他轉身退後一步,說:“對不起。”

這話說完,屋子裏陷入巨大的沉默裏。

他站着不語,她眼淚流幹了。

這時候忽然有人敲門。

他走過去接,她就聽到有女人說話的聲音,忽然之間有什麽念頭像霹靂一樣劈過來,她毫無招架的能力,卻反而在大腦最空白的時候,有了一絲理智。

她擦掉眼淚,整理了一下自己,走上前問:“誰啊。”

可當她看清楚來人。

她知道她好像要輸了。

女人穿着居家的衣裳,下裙有及踝的裙擺,上衣是那種一看就很舒服的面料,領口開的很大,露出線條鋒利的鎖骨。

不就是她嘛,那天早晨差點撞倒的女人,還有上次和于年見面,他一直盯着看的女人。

于年現在也一直盯着她看。

張可意也盯着她看,妒火熊熊燃燒,亦點燃了她的小宇宙。

一場對話,如同一場戰争。

她強撐着打完,超常發揮,自認為沒有落下風。

可當那女人走了。

他的态度卻比妒火更灼心。

他說:“我們沒在一起,但我确實心裏有她。”

多好的一句解釋,不讓那女人在道德層面上蒙一點塵,又将她打擊的退無可退。

可她才不肯呢。

她乖戾又倔強的笑出聲:“于年你不用做夢了,我不同意分手。”

她進屋拎了箱子,怎麽來的怎麽走。

她說:“于年,我還會來找你的。”

她心裏有氣,有愛,有怨……所有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在那短短的瞬間,幾乎重塑了她。

誰想輸呢,愛情裏誰想輸?

反正她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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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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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樓其實很複雜。

然後,大家有沒有發現,其實秦樓對付于年的這些手段都很拙劣,并不高明,但又不能說完全小兒科。

其實生活中的男生真的很吃這種,綠茶其實也很會利用一些沒那麽有深度的,但卻很好做的方法去套男人。(看林有有有感)

這點我在後面會寫。

換句話說,就是那種:

秦樓不是想讓于年一點也看不出來自己的心思。

而是想讓他看出來,但又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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