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女聲。
“怎麽還不回來?”
秦樓只聽到這一句而已。
可這話太熟稔了,就像母親對孩子,妻子對丈夫的語氣,那麽理所當然,有些親密,還帶着一點點的不耐煩。
秦樓有自知之明,于是偏開臉,往前走了幾步,靜默着等他打完。
陳岸接完電話後整個人都不太一樣了,說:“我有事要處理,你等下自己打車回吧。”
秦樓點點頭,笑說:“好,那你開車慢點。”
陳岸抿抿唇,走向前來抱了她一下,把她箍的很緊很緊,就在秦樓以為自己就要透不過氣的時候,他把她放開,然後走向他的車。
打開車門,他忽然轉頭:“對了,周六的晚會在MG辦,給你準備好衣服了,明天一早送到你家裏,下午我去接你。”
秦樓說:“知道了。”
目送他揚長而去。
再擡頭,明明十幾分鐘之前還有太陽,可現在烏雲密布的,變天了。
陳岸給秦樓準備了一條綠色露背裙,拿到它的時候,秦樓驚嘆到說不出話,因為它實在太像《贖罪》裏塞西莉亞那一條,真絲面料,剪裁風流,後背直露到腰際。
鋒芒但不鋒利的性感。
秦樓拿粉撲了撲臉,讓妝容看起來更霧面一些,她化了很淡的棕色眼影,唇上卻厚塗了正紅色口紅。
陳岸在門口喊:“動作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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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樓答應了一聲,又去弄頭發,披散頭發照了照鏡子,又绾起來看了看,最終還是選擇把頭發低低绾起來,最後把之前陳岸送她的那條墨綠色心形項鏈戴上,除此之外再沒任何配飾。
踩了黑色細高跟出去。
沒見到陳岸,倒是直愣愣碰上曾聞了。
曾聞在看到她的那瞬間,眼神變了變,一瞬間而已,遠比煙花騰空又煙消雲散的速度快,以致于秦樓都沒捕捉到。
他們兩個人互相點了下頭,此外他沒有同秦樓再講一句話,秦樓也沒想起來跟他說話,兩個人都在客廳裏坐着,等同一個男人出來。
等了一分鐘的樣子,陳岸從洗手間裏走出來。
他從一出門便直勾勾緊盯着秦樓,絲毫不掩眼底的驚豔:“不愧是我挑的。”話說出口卻又是在誇自己。
陳岸換了西裝,甚至打了領帶,他平時很少這樣正式,也不知道這次談的是什麽項目,不過看樣子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秦樓走上前,幫陳岸把領帶正了正,曾聞沉默看着他們,然後避開目光說:“咱們走吧。”
香車一路帶起長風。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MG酒店門口。
設宴廳金碧輝煌,管弦樂舒緩高雅,人們華服美袍,葡萄美酒夜光杯一應俱全,說是簡單辦個趴,卻比往日的聚會更顯正式。
秦樓輕輕拿起服務員遞來的香槟,朝着大廳中心走去,走到一位穿着藍裙子的女人背後,頓了頓,繞上前去,碰了她的酒杯:“女士,可否借一步說話。”
“小樓!”女人轉身笑道,“哎呦,打扮的真好看。”
秦樓兀自先喝了一口酒,笑盈盈看着她說:
“谷子姐,出去走走?”
秦樓說想找個清淨地待會。
谷子帶她從宴廳一側上了樓,走去二樓回廊,從盡頭處穿門出去,冬日的涼風撲面而來,面前是萬家燈火,身後是一片笙歌。
谷子說:“有點冷了。”
“哪是一點啊。”秦樓笑,“是很冷。”
秦樓舉起沒拿酒杯的那只手:“你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是冷風能讓人清醒,對吧。”谷子意味深長的笑。
秦樓就着冷風喝了口酒:“你還記着呢。”
去年冬天聖誕節,下着雪,人們在屋裏面跳舞玩游戲,兩個人便悄悄溜到屋外的秋千架蕩秋千看雪。
秦樓說外面的冷風,能叫人清醒,事實上不過十來分鐘兩個人就凍的牙齒打顫,鼻涕亂流,灰溜溜回了屋。
“你今天可真漂亮,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個明星來走紅毯來了。”谷子目光灼灼,盯着秦樓的脖子瞧。
秦樓低頭,拿手摸了摸那顆瑩瑩泛着綠光的鑽石,沒說話,喝了口酒。
“要說陳岸對你,其實也是不錯的。”谷子說。
秦樓沒什麽表情:“那也得看我要什麽,是不是?”
“我看誰都該來吹吹風,就你不需要。”谷子嘆氣,“還是糊塗點好啊,糊塗點的人更容易得到幸福。”
秦樓聳了聳肩:“哎呀,你瞧你,又點我。”
“诶?你這人真不知好歹,我關心你還關心錯了。”谷子故意調笑,碰了下秦樓的酒杯。
秦樓借此扯開話題:“不管別的,今晚先喝酒。”
兩個人就這麽你碰一下,我碰一下,一個香槟杯不過裝四五口酒罷了,兩個人硬生生喝了十分鐘。
這酒不暖身子,秦樓的鼻頭被凍的紅紅的。
谷子笑她該補妝了,笑到一半又停住了:“歡城的事确定辦好了?”
秦樓愣了下,整個人立刻沉了下來,仰頭把最後一口酒飲盡:“應該吧。”
“別應該啊,雖然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但我直覺,這不是小事。”
“怎麽想起來問這個?”秦樓問。
谷子說:“沒什麽,那天咱們不是逛街嘛,我說要買件外套喝喜酒穿,今天參加婚禮去了,誰知道新娘是歡城人,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了。”
“放心吧。”秦樓想了想,又說,“謝謝。”
“謝是不用謝,話你聽進去了就好。”谷子嘆氣,“你家陳岸精着呢。”
谷子不是第一次這麽提醒秦樓。
也是那個聖誕節,秦樓和谷子一人一邊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蕩着,谷子有一搭沒一搭在同秦樓講話,秦樓反應總是慢半拍。
谷子問:“你是不是凍傻了?”
秦樓眼底閃着難以捉摸的光,在轉臉看向谷子的時候斂住了,笑:“谷子姐,我記得之前你店裏有個VIP顧客,她丈夫是做私家偵探的?”
谷子問:“你還記得這個?”
風飕飕吹進裙擺裏,秦樓開口聲音也涼:
“我想讓你幫個忙。”
“……”
雪簌簌的下。
秦樓沒有同谷子講太多。
谷子也什麽都沒打聽,只在最後提醒她:“你家陳岸,不是好對付的,凡事想三步,再走一步。”
秦樓說:“好。”
就是記得這句叮囑,回歡城才拖了這麽久。
秦樓查了于年很久,從他的大學所學的專業到他畢業後從事的工作,還有住的地方,感情史等等。
可凡事都講天時地利與人和,今年入秋,家裏老人仙去,加上秦宏偉身體出了點問題,這些不幸和痛苦,反而成了最有說服力的理由,成全了她的心心念念。
說起來也是滿紙荒唐。
話說的差不多了,酒也見了底,秦樓和谷子裹挾滿身涼意,又回到宴會廳。
大廳裏人比剛剛還多了些,有些秦樓見過,有些沒有,她穿過人群,娉婷袅袅,走到宴廳一角。
沙發上有四五個人坐着聊天,見秦樓和谷子到了,紛紛投來目光。
鐘毓率先叫人:“谷子姐,你今天真好看。”
谷子便笑:“你今天也好看。”
秦樓不動聲色走到陳岸旁邊,坐下,端起陳岸的酒杯,小啜了口酒。
鐘毓這才“诶”了聲,說:“秦樓今天穿的好綠啊,是有什麽寓意麽?”
衆人剎那靜了下來,就像在等着看熱鬧。
秦樓像是沒聽見,放下酒杯,給王明歌打招呼:“王哥今天穿的和谷子姐衣服很配啊。”
“你可別這麽叫他了,上回還跟我說呢,你把他叫的一點霸道總裁氣質都沒有。”谷子笑道。
秦樓笑:“那我下次叫王總好了。”
王明歌拍了拍腦門,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得得得,我求你倆放過我。”
……惹得一陣笑。
這時曾聞從外面過來了,他先是看了一眼秦樓,又面向陳岸:“陳總,出來一趟。”
陳岸頓了下,說:“你們慢慢玩。”就起身出去了。
主角走了,氣氛頓時松散下來。
鐘毓擺弄着新做的指甲,嘆了聲氣:“唉,一會說是有驚喜呢。”又問,“诶?秦樓,你知道是什麽驚喜麽?”
秦樓拿手機照了照自己妝容,仿佛沒聽見。
鐘毓出奇的沒有被激惱,反而笑了:“我聽說陳岸……”
“那什麽,鐘毓你去給我們拿點果盤吧,快沒了。”王明歌打斷了她。
秦樓跟着王明歌站起來,又先他一步走到外面:“我去吧。”
王明歌愣了下,笑了:“那行,你過去吧。”
秦樓轉身往餐桌處走,鐘毓想站起來跟上去,被王明歌攔住了:
“你就別添亂了。”
“明歌。”谷子姐凝眉,“你有事瞞我?”
王明歌神色閃了閃,撓了撓頭,頹然坐在沙發上。
……盤子裏有藍莓,車厘子,和幾顆切成條的蘋果。秦樓又端起一杯香槟,燈光下杯中酒浮起細碎的泡沫,就像金粉一樣,有着迷惑人心的力量。
屋裏的世界總給秦樓一種太假的感覺,不是人假,也不是事物假,而是她自己假。就像辛德瑞拉,身在宴會,卻不是公主。
念頭未閃過,大門忽然被推開,全場息聲,秦樓和人們一樣轉過身,朝門口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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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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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