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疊夢境(5)

不斷漂浮而來的鬼影,仿佛在電影裏被按下了暫停鍵的角色一般,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嚴思朝的目光空洞了一瞬。

人處在夢境中時,是不會知道自己在做夢的。

這是一個悖論,因為一旦夢中的你知道自己身處于虛幻的夢境中,就說明你已經清醒了。

而現在的嚴思朝,顯然就處在一個将醒未醒的臨界點。

森林裏的鳥鳴聲仿佛被凍結了,月光與樹影迷亂地糾纏在一起,似在發出無聲的低吟。

周圍的空間似乎也被割裂成塊,盛開聽見了有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咣。”

聞人逍動了。

他的刀尖處跳躍着一抹藍色的光,仿佛墜入湖水中的飛蟲,随着一聲輕微的嗡鳴之聲,最終寂靜地消弭不見。

嚴思朝的身影像一個幻象,在聞人逍刀尖接觸到他身體的那一剎那,便随着停滞在半空的鬼影一起,無聲地化作了煙塵。

而後仿佛冰雪消融,鳥鳴聲與林間的窸窣之聲皆回到了人間。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聶铮愣了半晌,張了張嘴嘴:

“……

你把他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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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聞人逍說,“這是幻象,我只是殺了夢境裏的他。”

“那真正的他呢?”

聞人逍卻不說話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若有所思的盛開身上,仿佛只有看着他才能安心似的。

随着嚴思朝幻象的消失,森林裏聲息四起,而圍繞着三人的濃霧也在漸漸散去,但籠罩在頭頂的月光卻愈發朦胧。

一條蜿蜒的小路露出了全貌。

遠方都是如墨的山,霧氣依舊,近處層層疊疊的灌木叢一直蔓延到地平線的盡頭。

盛開擡起頭,一座城堡似的建築赫然屹立在灌木叢的最深處。

新的場景。

那個城堡仿佛張着嘴,招着手,在等待他們的到來。

進嗎?

他們沒有選擇。

盛開不知道他們此刻是否仍在嚴思朝的夢境裏,但是自從迷霧散開後,他們來時的路已經沒了。

三人只是稍微猶豫了片刻,就順着那條小路徑直往城堡走去。

城堡的四周圍了一層護城河,但吊橋大開,門口兩側的壁燈熄了一盞,本應該站着護衛的地方空無一人,看起來無比蕭條。

聞人逍站在門口,手還沒伸出去,那古堡的大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室內的燈光很暗,但不至于看不清人影。

三層樓高的內部空間因為沒什麽人顯得特別空曠,連腳步聲都有回音。

旋轉樓梯的角落裏,一個精壯的女仆背對着他們,聽見聲響後才轉過了身。

女仆的面孔很年輕,但個子很高,幾乎伸手就能夠到樓梯的底部。

她看見進門後的三人,眼中驀然間爆發出了驚喜的神色。

那人掌着燈,眼中的光芒與手中的燈光交相輝映,顯得溫和又慈愛。

可這份慈愛,在此時此刻,未免顯得太過詭異了。

盛開眯着眼,看見她朝前走了幾步,而後回過頭朝着空蕩蕩的城堡高聲說道:

“安德魯回來了!”

随着這一聲落下,許多與女仆穿着相似的人從暗處走了出來,那些人手中同樣掌着燈,明明滅滅滅的燈光像是一群暗夜裏飛舞的螢火蟲,紛紛聚集在三人周圍,本來昏暗無比的室內霎時間亮堂了起來。

同一時刻,衆人身後的大門悄無聲息地關閉了。

盛開下意識轉頭看向聞人逍。

上一個密室被他騙得團團轉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現在陡然聽見這個狀似大boss的名字,盛開第一反應就是聞人逍在搞鬼。

可是此刻聞人逍并沒有看他,因為光線的轉變,他的視線變得的清晰很多,擡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如同掠影浮光,飛快地出現又迅速地隐沒在了人群之中。

聞人逍當機立斷地追了上去。

衆多女仆沒有攔得住他,他身高腿長,瞬間就破開了一條路,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群虎視眈眈的女仆将盛開圍在中間。

盛開按向手腕,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聞人逍離去的背影,思緒卻轉得飛快。

他警惕地向後靠上牆,喊了句:

“聶铮。”

沒有回應。

盛開心底一沉。

剛才他的注意力全落在了那群詭異的女仆身上,卻忘了一向聒噪的聶铮已經很久沒有出聲了。

他回過頭,背後空蕩蕩的,果然沒看見聶铮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錯覺,燈光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室內分明是沒有風的,燈芯卻一直在跳躍。

牆上印上了許多斑駁的影子,像極了夢境中猙獰的怪物。

女仆們手中的燈光跳躍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某一個節點,盛開聽見了“咔”的一聲。

這聲音來的突兀,盛開還沒反應過來,這群女仆手中的燈光竟在同一時間熄滅了。

黑暗瞬間将室內吞噬殆盡。

與此同時,城堡內轟然間便陷入了一陣嘈雜之中。

盛開靠近牆邊,耳邊是轟隆隆砸東西的悶響,還混雜着獨屬于女性的尖叫聲。

這個城堡裏的生物,似乎十分懼怕黑暗,恐懼與躁動的聲音填滿了空曠的屋子,就跟剎那間多了許多人般。

盛開站在其中,不知被誰從側面推搡了一下,好險才扶着牆站穩。

他忍着在黑暗裏無所适從的煩躁感,一邊靠着牆摸索着想要遠離人群。

突然間,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猛得往前一拽。

盛開猝不及防,重心不穩地往前一撲,便感覺被一股溫熱的氣息包裹起來。

眼前有微弱的燈光亮起。

是聞人逍。

借着燈光,盛開看見了剛才他站的地方,有一把長長的斧頭,深深地插入地板之中。

聞人逍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個火折子,火光雖然小,但好歹沒再讓盛開兩眼一抹黑。

聞人逍将盛開的身體扶正,火光中那雙碧眼仿佛鍍了一層溫柔的水光。

盛開凝視了片刻,嘴巴微動,餘光卻陡然一轉,在聞人逍的身後看見了另一個人。

那人頂着一頭太陽般的金發,目光在聞人逍與盛開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盡管是一個男性的模樣,但盛開還是在這幅面孔上看見了熟悉的影子。

他試探地叫了聲:

“嚴思朝?”

那人飛快地眨了眨眼,勾人的眼神看得盛開心頭一跳。

他狐疑地看向聞人逍,便見男人微微一點頭,笑道:

“我下屬,嚴思朝。”

怪不得之前在天鵝湖莊園的時候聞人逍對嚴思朝那麽熟悉,敢情在現實世界裏認識。

盛開原先在失樂園碰到嚴思朝的時候,那厮還是個女性,哪知世事無常,長發妹子轉頭就變成了一個五大三粗的爺們。

嚴思朝揶揄道:

“還不放開啊。”

盛開聽罷微微挑眉,反手就攀上了聞人逍的肩膀,在他臉頰上飛快地偷了一個吻。

做完這一切,盛開也不覺得自己現在俨然一個在争寵的外室,愉悅地放開了聞人逍。

嚴思朝酸得鼻子都冒了泡,拿手扇了兩下,道:

“我還以為老大藏着掖着的是個什麽寶貝,原來是只花孔雀麽。”

“你們老大清高得很。”

盛開笑道,“現在是我在追他,他不肯而已。”

說着盛開煙波一橫,給聞人逍抛了個風情萬種的媚眼。

後者垂下眼不為所動的模樣讓盛開眼中的溫度降了下去,他微微一哂,将下巴往嚴思朝的方向一擡,道:

“你現在清醒了,是不是證明我們已經不在你的夢裏了。”

說起這個事,嚴思朝還是有些尴尬的。

他平日裏有女裝的癖好,但是掩藏得很好,沒被身邊的人知道,哪知這一次和聞人逍一起進密室,就徹底把這個秘密攤在陽光下了……

還害得老大也一起女裝了。

等回去失樂園,他會不會被老大滅口。

嚴思朝打了個冷戰,渾身上下終于正經了一點:

“是的,你們已經從我的夢裏出來了。”

盛開莫名從嚴思朝報喜訊的最終聽出了那麽點不詳。

果然,嚴思朝下一句就是:

“不過我們好像又進入了另外一個人的夢裏。”

盛開笑容一滞,冷聲道:

“誰的。”

“不知道。”

嚴思朝說,“做夢這種事,誰說的準。”

幾人交談時,城堡內的騷動仍在持續。

聞人逍給盛開和嚴思朝分了幾個火折子,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牆壁上熄滅的燈依次點亮。

女仆們雕塑似地站在一旁,神色木讷。

剛才黑暗中細碎繁雜的吵鬧聲似乎是從屋頂往下傳來。

險些砸中盛開的斧子還在,地板上的裂縫好像更大了,有暗紅色的血液從不知名的地方緩緩流出,填入裂縫。

盛開心中猛得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他幾步走了過去,就看見一個人面部朝下,毫無聲息地躺在血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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