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靈虛的考試分為法術和文史,游手好閑的瑤光根本沒有哪項能提得起來。

苦悶多日,終于帶着兩個黑眼圈熬到了筆試那日,他還是愁眉苦臉,趴在桌上緊張得要命。

天寶來的較晚,手裏握着本被翻得很舊的經書高興道:“哎,都沒複習,真不知道考成什麽樣子。”

瑤光無力的說:“我也是……”

負責看着這群靈虛小弟子答題的是美麗的天璇。

她款款的站在講堂的最前面,擡手把大家的書本都收到了腳邊,而後散下卷子道:“不限時間,答完就可以走了。”

瑤光熬了整宿,但瞅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問題仍然頭痛。

他拿着毛筆吭哧吭哧的把僅會的幾道題都寫了出來,然後就開始東張西望的瞅別人。

倒是始終宣稱自己背的不怎麽樣的天寶正在奮筆疾書。

瑤光心裏一動,想要求助:“天寶,天寶。”

可是天寶根本就理他,開陽坐的太遠,完全愛莫能助。

正在巡視的天璇聽見這小動靜,立即投來怒視的凜冽目光,吓得瑤光縮了縮脖子,又拿起筆來準備硬編。

誰知道手裏的毛筆卻忽然自己有了生命似的,拽着他的手飛快的寫起來。

瑤光驚奇:“啊?”

同門們都好奇的瞅他

“你幹什麽?不想考就出去!”天璇罵道。

瑤光咬住嘴唇,心砰砰跳着瞅着毛筆把答案整齊的寫好,那答案就連筆跡都和自己的一模一樣,完全不曉得是怎麽回事。

結果在卷子最後,筆尖之下又出現了陌生的飄逸字體:“寶貝瑤光,你真的好笨好笨好笨。”

瑤光臉都綠掉,生怕被天璇看到,趕快用手捂住。

帶他平靜下心情再擡起手,這句廢話已然消失不見了。

瑤光坐直身體,半晌才反應過來,竊喜的交了卷子奪門而去。

被蒙在鼓裏的天璇讀了讀,還暗自滿意:這孩子雖然過于淘氣,卻還真是認真努力,掌門果然沒有選錯徒弟。

“小朗!”

瑤光一路跑到僻靜的湖邊,大聲喊道。

驕傲的小男孩果然轉瞬浮現眼前,摸着下巴說:“叫什麽,你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瑤光高興的蹦跶:“剛才是你替我寫的吧,你真是太好了!”

“廢話。”小朗飛到他旁邊,烏黑的大眼睛瞥來不懷好意的目光:“怎麽謝我?”

瑤光嘿嘿的壞笑說:“不用謝了!朋友本來就該互相幫助!”

小朗啧了聲:“竟然和我來這套,本來還想讓你把考試都通過呢。”

“不不不!我要好好謝謝你!”瑤光趕緊抓住這個總是飛來飛去的小孩兒,急道:“法術考試怎麽辦啊,我禦劍好差。”

小朗似乎有點刀子嘴豆腐心,轉而就甩開他的手摸走瑤光的短劍:“哎,我教你吧,誰讓你是我的人呢?”

“什麽你的人,小矮子。”瑤光立刻翻白眼。

結果那把劍瞬間就架在了他脖頸處。

識時務者為俊傑。

瑤光滿頭冷汗:“大仙饒命……”

在這幾年的新弟子中,天寶無疑是資質最好最用功的,可因為缺心眼的瑤光,卻總是成不了衆星捧的月。

此次考核對他而言真的是期待已久的出頭事,誰知道什麽都不會的瑤光卻那麽快的答完卷子跑掉,又吸引走了大家的目光。

第二個離開的天寶難以抑制的郁悶不已。

也是因為心煩,他沒有回卧房,反而胡亂的四處溜達,無意間來到了離湖不遠的高臺之上。

風卷來了歡樂的笑聲。

天寶蹙起小眉頭,望見瑤光獨自在湖邊有說有笑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麽,本來就疑心重重的他更是表情難看,目光越發的陰沉。

借着小朗的指導,不争氣的瑤光順利的通過了禦劍術的試煉,最後竟然成績還不錯,僅排在天寶之後,被尹澄當衆誇獎了一番。

而獨占鳌頭的天寶卻什麽都沒有得到,搞得他好幾日都沒吭聲。

瑤光心粗,也不怎麽在意,照玩照樂的悠閑模樣要多刺眼就多刺眼。

福之禍之所倚,或許接下來的事情,完全是老天對于他過于得意的狠狠懲罰。

午夜。

鈴音缥缈,碎了睡夢的安穩。

瑤光抱着布老虎費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驚訝的瞅見青提站在床邊,趕快坐起來道:“怎、怎麽了?”

幽室黯然,襯得月光透亮。

而月光中的美男,表情卻并不好看:“你整月都沒有找我了。”

瑤光不懂人事,依舊覺得銅鏡中的景象令他羞愧,臉紅着擺手:“我、我要考試,最近有點忙……”

青提剛要講話,就聽外面有巡夜道士的腳步,而後冷聲道:“跟我走。”

說着便拽住他的手腕,帶着他消失在幽光之中。

竟然又一路飛到了妙成山。

這夢境之界也籠罩上了靜谧的夜色,流螢飛舞,樹影潋紫。

瑤光只穿着薄薄的白色布衣,困得席地而坐,沮喪的說:“好啦,其實我是怕你讨厭我。”

青提飄落于他身邊,輕聲道:“為什麽?”

“那天……那天……”瑤光問不出口,怯怯的看向青提的眼眸,只看到一片剔透澄澈,于是幹笑:“不為什麽。”

青提忽然認真的說:“我不讨厭你。”

瑤光不自覺的笑,卻不曉得應該再說點兒什麽。

青提也不講話。

紫霧彌漫的森林中忽而靜的徹底。

瑤光心跳的厲害,揪着自己的手指,吃力的說:“可是現在,我好像……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少年從來都滿是陽光的聲音竟然在瑟瑟發抖。

青提表情平靜地聽完,并沒有表态。

瑤光猛的低頭,感覺皮膚都怕的發燙,忽然便失落的笑:“诶,我說什麽呢,我真的很困,沒睡醒。”

青提說:“別回去,陪我坐會兒。”

瑤光點點頭。

兩人無聲并肩,卻沒再講些別的話題。

時間久了,任是心潮澎湃也抵擋不了自然而然的睡意。

走神的青提忽覺得肩膀微沉,側頭才發覺瑤光已經失去了知覺。

他僵了片刻,終于還是伸出長袖裏的美手,将這孩子扶到自己懷裏。

拂開柔軟的黑發,瑤光巴掌大的清秀臉龐近在咫尺。

那麽安靜,不吵不鬧。

似讓殘忍的時光也倒流。

青提不知凝視多久,忽然便低下頭吻上他的臉,又吻上他微張的唇,摸索着與他十指相握,卻不知該如何用力才算占有。

“壞了、壞了,遲到了。”

次日清晨瑤光拿着經書一路狂奔,氣喘籲籲的跳進東華殿便大喊:“對不起,我睡過了!”

哪裏是睡過,明明是照舊醒了,發現自己窩在青提懷中與他相對淺眠,從而舍不得離開才誤了時辰。

令瑤光意外的是,大家并沒有上早課,而是通通跪在地上。

尹澄嚴肅的站于最裏面,淡看了他一眼。

瑤光趕快也跪下。

這下尹澄才接着朗聲說:“……此次寶物被盜沒有觸到任何機關,分明就是有內奸相應!九霄笛乃玉帝所賜,是靈虛貴重的藏品,不查清楚我是不會罷休的,你們最好自己承認,否則待我發覺,必定逐出山門,沒有回旋餘地!”

瑤光奇怪,小聲問旁邊的師兄:“丢東西了?”

師兄點頭道:“恩,玉帝賞賜的九霄笛一直被放在三清殿內,今早打掃的師姐發現它不見了,掌門很生氣。”

瑤光撇撇嘴巴:“怎麽還偷東西,太過分了。”

可他話音剛落,天寶就意外的高聲說:“掌門,弟子有事禀告!”

尹澄回道:“說。”

天寶扭頭瞥了眼瑤光,毫不留情的揭發:“弟子懷疑九霄笛乃是瑤光私通妖怪所盜,并且已經不止一次看到他與妖怪厮混!”

瑤光氣得的站起來罵:“你胡說,我沒有!”

“你時常在湖邊和看不見的妖怪打打鬧鬧,昨夜我和開陽查夜,又不見你蹤影,你去哪了!”天寶與他對峙。

瑤光虛了一下:“我……我就在屋裏睡覺。”

天寶推跪在旁邊的開陽:“你可以證明,他不在!”

開陽很矛盾,終于還是道:“瑤光,我不信你會偷東西,你還是好好地解釋清楚吧。”

“我沒什麽好解釋的,師父,我沒有偷東西!”瑤光急得額上沁出汗來,還真是百口莫辯。

尹澄十分了解瑤光的秉性,知他雖然貪玩,卻無惡欲。

可事情在全教的弟子面前被鬧大,二話不說就放過這孩子也難以交代。

最後思量半晌,還是将瑤光帶到森嚴的三清殿,聲音冰涼的說:“跪下。”

瑤光怒火中燒的喊:“我不跪,我不服!”

被冤枉絕不是件好受的事情,更何況之于一位少年人而言。

尹澄無奈,只能板着臉道:“那你就交代,自己究竟幹了什麽不能說的事情?”

瑤光開始耍賴:“我什麽都沒幹。”

再這樣與他糾結下去也是無果,尹澄頭痛的側頭道:“在這兒好好想清楚,不肯交代就不要離開。”

說完便大步走出三清殿。

瑤光追着他辯白,卻差點被沉重關上的殿門磕到鼻子。

始終跟在旁邊的天樞見掌門出來,趕快迎上來道:“師父,瑤光不會是賊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尹澄輕聲說:“我知道,但九霄笛靈力通天,可招仙作法,流落凡間贻害無窮,我盡快出去将它尋回,你看好瑤光,暫且不要讓他四處走動,關在三清殿總好過面對悠悠衆口。”

天樞持劍拱手:“是。”

卻說跟個小火球一樣的瑤光開始瘋狂的砸門,拼命的喊道:“師父,我不會偷寶物的,我只偷過水果而已,你怎麽能懷疑我!放我出去!”

可惜外面根本毫無動靜。

瑤光想到平時尹澄那麽好那麽溫柔,剛才又那麽無情,難過地紅了眼眶,頹然跌坐在地上,本來就沒多精明的小腦袋更是亂糟糟的發愁。

他正啜泣的時候,近來時常溜到靈虛山的小朗,竟然毫無遮攔的出現在三清殿內,眨眨大眼睛疑惑的問:“破道觀外面怎麽吵吵鬧鬧的?你哭什麽?誰欺負你了?”

瑤光看到熟悉的朋友,立即更委屈的流眼淚:“師父、師父的九霄笛不見了,他們都說是我拿的,我沒拿,他們都不相信我……”

“這群臭道士,不要臉。”小朗眼底露出鄙夷和危險之色,摸摸他的頭:“別哭了。”

瑤光本就郁悶得想撓牆,被這麽一說反而哭的更厲害。

“乖,別哭了。”小朗又說。

瑤光低頭揉着眼睛哽咽,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按在頭上的手,怎麽變得那麽沉?

耳畔這低沉磁性的聲音,又是誰發出的?

他猛的擡起臉,對着面前身材修長而健美的陌生男人一下子就哽住眼淚。

好、好可怕。

這男人濃黑的短發微彎,膚色白皙如玉,五官是說不出的俊俏,可他身上穿的利落黑金戰服流光冰寒,手中巨大而鋒利的劍雕着逼真的玄蛇,竟帶着令人膽寒的血腥味,那雙深淵一樣的眸子裏,盡是邪氣。

瑤光發着抖情不自禁的往後挪,最後又瞅見他手腕上那個與其極為不搭的呆傻星光墜,結巴道:“小、小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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