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
林和平心說,我倆是要分居。
擔心把她娘氣暈過去,林和平耐着性子解釋,“我倆都是二婚,又不差這一兩天。再說了,後天周六,晚上安寧回來,還是得鋪床。”
周建業二十天假,已經用掉四天,路上耽擱四天,回來在林家歇一晚,又用掉一到兩天,留給周建業的時間只有十天。
孫氏和林老漢考慮到周建業一年回去一次,就打算林平安和林安寧回來,一家人吃個團圓飯,周日下午送他去縣裏坐車。
經林和平提醒,孫氏想到她的打算,還是不想妥協,“咱家的兩張單人床好幾年沒用,洗幹淨還有股黴味兒,咋給人家建業睡啊。”
林和平心說,他執行任務的時候都在泥窩裏打過滾,在老墳堆裏睡過覺,沒那麽講究。
然而,周建業太講信用,把一個好女婿做到極致,誰見到她娘都誇周建業比段其智強百倍,導致她娘走路生風,提起周建業就樂得合不攏嘴。
這個節骨眼上讓周建業湊合,她娘敢讓她湊合。
林和平思索片刻,“我和他睡寧寧那邊。等平安和安寧回來,我和安寧睡,讓他睡寧寧床上,讓寧寧跟平安擠一擠。”
“今晚和明晚讓寧寧睡安寧屋裏?”孫氏問。
林和平點頭。
林寧寧愛幹淨,又是幾個哥哥姐姐帶大的,林安寧知道弟弟睡她床上也不會生氣。
孫氏想想覺得可行,“寧寧屋櫃子裏有個幹淨的床單,你拿出來鋪上。要不要把被罩換一下?”
“我去看看。”林和平到弟弟屋裏,發現林寧寧的被罩不甚髒,但有點臭,估計是腳臭,就給他拆掉換個幹淨的。
周建業給足力林家人面子,林寧寧飯後得知被發配到他姐屋裏也沒鬧。
抓一把糖果揣兜裏出去找人玩兒。
一個小時後,糖沒了,林寧寧回來,發現屋裏漆黑一片。點着油燈,見他房間的門關着,輕輕推一下沒推開,知道他姐和他姐夫在裏面。
趴在門縫聽一會兒,安靜極了,不禁嘀咕,“這麽早就睡?不都說**苦短日高起嗎。大姐和姐夫咋跟別人不一樣。因為在家不好意思?有可能!”自以為找到答案,轉身回對面屋。
林和平霍然起身。
周建業拉住她的胳膊,低聲問,“幹什麽去?”
“我去問問那小子什麽是不好意思。”林和平撥開他的胳膊就下床找鞋。
周建業:“你弟十六,該懂得都懂。”
“他才十六!”林和平提醒他,“初中還沒畢業。”
周建業故意問,“初中畢業就可以?”
林和平停下。
周建業繼續說,“你是希望他什麽都不懂,跟你一樣被騙,還是希望他什麽都懂,只有他騙人,沒人騙得了他?”
林和平坐回去,又忍不住擔心,“他不會高中還沒畢業就弄個孩子回來吧?”
周建業想說不會,忽然想到他前世的混賬兒子就幹過,“我從首都回來找他聊聊。”
“從首都回來?”林和平沒聽懂。
周建業:“再送他幾樣東西,以防萬一。”看到林和平那邊的被子即将掉下去,連忙往上拽,“我去平安床上睡吧。”
林寧寧的板床一米二寬,林和平自己睡很寬敞,加個周建業瞬間變得很擁擠。
偏偏林和平讓周建業靠牆睡裏邊,以致于周建業不敢躺平,還擔心夜裏翻身動靜太大,把瘦瘦的林和平擠下去。
林和平和周建業同床,并未共枕——一人睡一頭,林和平也覺得別扭。畢竟,她上輩子雖然認識周建業,不止一次在報紙和電視裏見過他,但私下裏沒接觸過。
林和平也想讓他去對面林平安床上睡,可是,萬一被發現,他倆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這個房間是我娘收拾的,你把平安的被子拉出來,明天能恢複原樣嗎?”林和平問。
周建業:“我能把被子疊成豆腐塊。”
林和平朝他大腿上踢一下,“別貧!”
周建業嘆了一口氣,“不能!”緩緩躺下,雙手枕在腦後,林和平的腳露在外面,
林和平往裏縮縮。
周建業察覺到這點,又把手放回去,蓋好被子,“你娘不信你我一見鐘情,非彼此不可,二見傾心,不領證不放心?”
林和平被他的話逗笑了,“你爸媽信嗎?”
周建業:“……不信!我找他們借錢,也不能說借給你。否則得以為你是個騙子,或迷人的妖精,把我迷得暈頭轉向,六親不認。”
林和平朝他小腿上捏一下。
周建業倒抽一口氣,慌忙蜷縮着腿,躲開她的攻擊,“再動手動腳,我告你家暴!”
林和平一直以為周建業是個木讷無趣的人,沒想過他這麽逗,“誰信?”
“你娘,我岳母相信。”周建業道。
林和平就想說什麽,聽到開門聲,忙把話咽回去。緊接着就聽到林寧寧喊,“娘,剩菜倒了沒?”
“裏面全是油,倒掉幹啥?你個敗家玩意!”
氣急敗壞的聲音傳到周建業耳朵裏。
周建業小聲問:“出去看看?”
林和平拍一下被子,“睡覺!寧寧在外面玩一圈餓了。”
話音落下,就聽到林寧寧驚喜萬分地說,“沒倒就好。正巧我餓了。”腳步聲越來越遠。
林和平不想也知道,他去熱菜和飯。
周建業不禁說:“你娘又得吼他。”
中午剩的豬肉給老村長和林和平她二嬸一點,還得有三斤。孫氏不舍得吃,又擔心一夜變臭。
做飯前孫氏猶豫半個多小時,最後決定全做,還是因為聽到林和平說周建業去接林寧寧放學,孫氏想起肉是周建業買的,今天又是他和林和平大喜的日子,不能讓周建業誤以為她這個岳母不會做人做事。
然而,切好孫氏又後悔了,以至于往裏加很多素菜。
林寧寧不知道他娘的小心思,挑肉吃被孫氏數落了一頓,周建業開口打圓場,孫氏才放過他。
林和平聞言想起一件事,道:“不會!”
“不會?”周建業不信。
林和平:“我娘擔心剩的那點肉明天臭了,特意挑出來放水桶裏冰着。寧寧不知道,只能找到菜湯。”
話音剛落,兩人就聽到林寧寧大吼,“娘,晚上剩的菜呢?”
“櫥櫃裏!”
“櫃子裏只有湯,沒肉!”
“愛吃不吃!”
“不吃!”
林寧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嘭地一下關門聲傳入林和平和周建業耳朵裏。
周建業隔着被子拍一下林和平的腳,壓低聲音說:“餓肚子的感覺不好受。”
林和平大聲說:“寧寧,還不睡覺幹什麽呢?”
回答林和平的是一室寂靜。
片刻,林寧寧遲疑不定地問,“姐還沒睡?”
“我睡的跟豬一樣,也被你吵醒了。”林和平道,“沒菜吃,你不會吃餅幹。”
林寧寧下意識想說,沒餅幹。忽然想起中午小三毛跟他說的事——新姐夫給爹娘買兩大盒餅幹。
腳步聲再次由近及遠。
周建業忍不住笑了,“你娘又得吼他。”
“我娘不舍得點燈,不一定知道寧寧去他們屋裏幹什麽。”林和平道,“指不定以為寧寧去找肉。”
周建業正想說,不可能吧。再一次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這麽快就回來,還真是?”
“姐夫也醒了?姐,姐夫,餓不餓?我把餅幹偷出來了,娘不知道。”
林寧寧的聲音從門縫中傳進來。
周建業開口道:“我們不餓。你吃吧。”
林和平忙說:“別吃太多,睡覺不舒服。”
“我也不敢吃太多,娘明天發現餅幹沒了能打死我。姐,姐夫,真不吃?”
林和平:“不吃!再不讓我們睡覺,我就喊娘。”
門外安靜下來。
次日清晨,林家小院裏極其熱鬧,左右鄰居都上門詢問,“和平,寧寧把天捅破了?”
林和平把衣服晾在繩上,“建業給我娘買的餅幹,寧寧拆開吃了一點。”
鄰居們一聽這話很是無語。
大妮的娘金桂花不禁說:“我還以為寧寧把你們家牆拆了。”看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寧寧的孫氏,“你不吃還不許寧寧吃?真不給人講理。”
孫氏下意識解釋:“我不是不讓他吃,櫃子裏有剩菜他不吃——”
“櫃子裏只有剩菜湯。”林寧寧打斷他娘的話,對金桂花說,“娘把肉藏水桶裏,我今天早上才知道。大半夜的不吃餅幹,總不能自己做吧。”
金桂花點頭,“就是,哪有大半夜做飯的。”
孫氏脫口而出,“也沒有大半夜吃飯的!”
金桂花說不出話了。
糧食收成低,風調雨順的好年景,見的糧食只夠果腹。趕上洪澇災害,只能吃個半飽。
清河村的老百姓和大多數華國百姓都一樣,餓怕了。現在生活比以前好一點,清河村的許多人家還是一天兩頓。
家庭條件好的,也不過是一天三頓。
沒人敢一天四頓的霍霍。
林寧寧不禁轉向他姐,臉上盡是擔憂。
林和平嘆了一口氣,“一點餅幹而已。建業買來就是給你們吃的,又不是讓你們供起來。這個餅幹有保質期,現在不吃,天熱起來還能吃嗎?就算可以吃,娘不怕吃的拉肚子?”
孫氏嗤一聲,“當你娘沒吃過餅幹?”
林和平不想氣她娘,可她娘從她洗臉開始唠叨,她臉洗幹淨牙刷好,又把衣服洗好,還唠叨個沒完,林和平真受不了她。
“你沒吃過建業買的餅幹。”林和平很不客氣地說。
孫氏呼下意識轉向周建業,發現他眉頭緊鎖,“建業,我,我——”
周建業早聽煩了。要是他媽,不是讓他媽閉嘴,就是他走人。
見丈母娘終于發現他這個活人,周建業打斷她的話,“是我的錯,該多買幾盒。”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孫氏就怕就怕周建業誤會才急于解釋,“我是想着你跟和平不辦婚禮,不能不告訴親戚,打算把那兩盒餅幹給她姥姥送去,說是你們孝敬她的,省得你們以後再花錢。”
周建業恍然大悟,“還是我的錯,和平說爺爺奶奶不在了,我以為姥姥一樣。”林和平沒說,周建業之前也沒想到這點,“寧寧,去吃飯,我送你去學校,再從鎮上買兩盒。”
孫氏皺眉,“建業,我——”
“娘!”林和平拔高聲音,“兩盒餅幹,至于嗎?”
孫氏滿不高興,“咋不至于了?”指着林寧寧,“現在偷吃餅幹——”
“他沒偷吃。”林和平再次打斷她娘的話,“寧寧不知道你們屋裏有餅幹,我和建業告訴他的。”
孫氏第一反應是林和平又慣着林寧寧,不禁轉向周建業。
周建業點頭,“寧寧正長身體,吃得多消化快,我跟和平擔心他晚上餓得睡不着,今天上課沒精神,才讓他去吃餅幹。”
林和平和周建業昨晚睡得早,孫氏就沒往他倆身上想,聞言嘴巴動了動,好一會兒沒能說出一個字。
半大小子不經餓,大妮的娘金桂花也以為林寧寧偷吃。看到林和平和周建業臉上寫滿了不高興,她老鄰居孫氏很尴尬,笑着打圓場,“老嬸,咋問都不問就數落寧寧?還有寧寧,你咋也不說你姐和你姐夫知道?”
林寧寧:“我想說,也得能插上話。”瞥一眼他娘,“看到餅幹盒拆開,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揍我。我往姐夫這邊跑,她還說,再敢躲,姐夫走了,打斷我的腿。
“我想解釋,她沒等我說出來,就說我嘴饞,不知道東西精貴,一頓不吃能不能餓死我。不信你問我姐和姐夫。”
孫氏的嗓門不小,金桂花隔着牆都能聽到她嚷嚷。因她說話太快,又是她一個人嚷嚷,金桂花沒聽清,才誤以為林寧寧不小心把油壺碰倒,或燒火的時候把鍋戳掉底。
聽完林寧寧這番話,金桂花道:“老嬸,你的脾氣真得改改。”
孫氏:“我脾氣咋了?我這個當娘的還不能——”
金桂花頓時忍不住皺眉,“你是當娘的又咋了?寧寧是你生的,還是人家和平帶大的呢。你要揍寧寧,有沒有問過和平?餅幹是建業買的,他小舅子吃點又咋了?”
“我,我……”孫氏看到眉頭緊鎖的周建業,“我”不出來了。
金桂花:“你家跟我們家不一樣。你家平安和安寧都上班,只有寧寧一個上學,現在和平也回來了,一家五口人,還養不活一個孩子?我們家大軍像寧寧學習這麽好,他想吃啥,我給他買啥。”
孫氏不禁嘟哝,“也不怕他慣壞。”
金桂花料到她會這麽說,因昨天下午就沒少念叨,周建業不該給林寧寧買自行車,早晚得把林寧寧慣壞。
然而,她說話的時候別帶笑,金桂花真會以為她擔心林寧寧學壞。
現在又聽她這麽說,當着周建業的面,金桂花懶得拆穿她,“慣壞是我不會教孩子。老嬸啥都懂也不會教?”
孫氏啞口無言。
林和平忍不住笑出聲來。
孫氏見狀,擡手指着她,就想吼她,看到沒有任何表情的女婿,讪讪地把手放下。
金桂花等人看到這一幕,很是意外向來在家說一不二的孫氏會怕這個女婿。
同孫氏生活了一輩子人的林老漢不意外,他這個老伴兒就是外強中幹。
四個兒女最老實的當屬林安寧,林安寧都能把孫氏氣的偷偷抹淚。
林老漢擔心再讓幾個小輩和鄰居說下去,孫氏能氣得三天睡不着覺,“寧寧,七點半了,還上不上學?”
林寧寧下意識擡頭,今天天氣不好,太陽時有時無。
周建業擡手把腕表拆掉遞給他小舅子。
孫氏見狀,習慣性吼,“你——”
林老漢連忙打斷她的話,“你又咋了?吃你一點餅幹,學都不能上?寧寧,那盒餅幹給我。那個沒拆的給你娘。讓她以後跟餅幹過,咱們吃飯!和平,建業,盛飯。”
手表對林寧寧來說很貴重,手腕上戴個表,跟戴一塊金子沒兩樣。林寧寧不敢收,林和平塞他手裏,“別拿出去,留着你早晚看時間。”
林寧寧下意識看他娘的表情。
孫氏被林老漢拽去堂屋分餅幹。
金桂花等人打圓場,“還不快謝謝你姐夫。”
林寧寧忙說:“謝謝姐夫。”
周建業:“不嫌是舊的就行了,謝什麽,又不是外人。快去吃飯,晚上回來我教你怎麽用。”
“好!”林寧寧咧嘴笑着就想往廚房去,看到手表連忙回他房間,把手表放好才舍得出來。
飯後,周建業送林寧寧上課。
周建業一走,憋了一頓飯的孫氏憋不住,“和平,建業說給你姥姥買餅幹,是跟你一樣故意氣我,還是心裏就那麽想的?”
林和平和周建業都是在艱難歲月中長大的人,林和平前世有了錢,沒随意揮霍,周建業也沒整出個私生子小三,也沒到處炫富,林和平就知道周建業和她的觀念一樣,窮日子窮過,好日子就好好過。
周建業現在不富裕,也不差錢,他說要買,一定會買,不會因為心疼那點錢,給他丈母娘添堵。
林和平想到以後的日子越來越好,她和她娘在金錢方面的沖突會越來越多,“建業沒那麽閑。要不是我攔着,他昨天就不是買四盒,是買兩箱。”
孫氏倒抽一口涼氣。
今年的日子比往年好一點,因林平安和林安寧都上班賺錢了。
年前孫氏去供銷社,打算給她娘買點好吃的。在供銷社挑挑揀揀半天,把人家的餅幹看個遍,也沒舍得買。
正是因為不舍得,小半年過去,孫氏不但記得餅幹的價格,最貴的那款就是周建業給她們買的,還記得一箱有八盒。
兩箱就是十六盒。
孫氏想到這點,心髒頓時擰在一塊,喘不過氣來。
林和平無奈地同時好氣又好笑,扶着她故意問,“您又咋了?”
孫氏連忙擡起手。
林和平:“要什麽?”
“不——不要!啥都不要!”孫氏很怕很怕慢一點,林和平給她來一句,下次讓周建業多買點。
林和平擔心把她娘氣死過去,沒敢繼續,“不要餅幹?”
孫氏連連點頭,呼出一口氣。
林和平松開她,“那你還要給姥姥送去?你別說給姥姥,建業也不會說再買兩盒。建業此時都該到鎮上了。我咋告訴他?”
孫氏忙說:“我說以後別買。餅幹都是面做的,不值那個錢。”
林和平當然知道她什麽意思,畢竟,兩輩子就這一個娘,佯裝松了一口氣,“您也不說清楚,我還以為你說今天。”
孫氏想說,你也沒容我說出來。想到是她自己喘不過氣,有口難言,又不好抱怨閨女,“建業花錢太厲害,很流水一樣。你找個機會提醒他,以後不能這麽花。”
林和平忍着翻白眼的沖動,“也不是誰都能讓他這麽舍得。”
孫氏下意識想反駁,一想周建業沒給自己買一顆糖,心底頓時有些歡喜——女婿孝順。
琢磨好一會兒,孫氏道:“餅幹那東西吃不吃無所謂,以後別買了。”
林和平很是敷衍地點一下頭,“改買肉。”
孫氏噎了一下,擡手朝林和平背上一巴掌,“你故意的?”
“你确定什麽都不買?”林和平笑看着她娘,“村裏人問,建業來買的什麽,你說啥也沒買?”
孫氏又說不出話。
坐下牆邊做活的幾人聽到母女二人争執起來,就覺得林和平能把她娘堵得啞口無言。可是沒親眼看到,幾人又不能确定。
現在見孫氏憋得說不出話,林家的另一個鄰居楊槐花笑着說:“和平她娘,我聽見了。哪天建業空着手來,別怪人家不知禮。”
孫氏扭頭吼道:“我們娘倆說話,跟你有啥關系?好好納你的鞋底。”
楊槐花故意嗤一聲,“你也就敢吼我。有能耐等你女婿回來,你也吼他——誰讓你買的?有錢沒地兒花了?給我!”
“你以為我是你?恨不得把自己閨女家搬空。”孫氏瞪她一眼,拽着林和平回屋。
林和平猝不及防,被她娘拽的踉踉跄跄。
楊槐花顧不上跟她吵嘴,大喊:“慢點!和平的胳膊被你拽斷了。”
砰!
大門關上。
楊槐花吓一跳,忍不住跟和她一起做活的人嘀咕,“得虧周建業是個有本事的,不然就她的脾氣,昨天能把人打出去。”
金桂花點頭,“今天唠叨周建業不會過日子,人家真拎二斤肉上門,又該念叨人家摳門。這個老嬸,不是一般的能唠叨。幸虧和平姐弟幾個都不像她。”
“那也是因為和平、平安和安寧是她爺爺奶奶帶大的,寧寧是和平姐弟幾個拉扯大的。”楊槐花說到此,想起昨天的事,“和平說她能把有家食品廠辦起來,不是唬咱們吧?”
金桂花:“我覺得不像。憑和平二婚都能找個周建業那樣的,就不是一般人。”
一直聽她倆說話,沒吭聲的人忍不住問,“和平咋不去廠裏?”
那是因為林和平沒錢,去廠裏也沒用。
林和平在家安心過兩天,等來了弟弟妹妹。
看到林平安和林安寧還沒被歲月磨平棱角,眼中還有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林和平就讓林安寧退學,安心在家備考。
林安寧的第一反應是看她爹娘。
林老漢放下煙袋,敲掉裏面的煙灰,道:“我和你娘早幾年存的錢都蓋房子了。”
正是他們家現在住的六間堂屋。
青磚瓦房,把林家家底掏空,還管林和平的二嬸王氏借不少。
林老漢給孫氏使個眼色,孫氏進屋把錢拿出來。林老漢才說,“這個錢是你姐給的。”
林平安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林安寧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周建業想起林和平昨晚說,她大弟林平安成績過得去,複讀一年不應該比第一你考的差。讓周建業幫忙打聽打聽,林平安是怎麽回事。
周建業覺得不用問,林安寧沒考上或許因為基礎差,林平安純粹是壓力過大導致的。
周建業擔心再不開口,林和平接下來就是讓林平安辭職,“你們不想辭職也行。”
林和平不禁轉向周建業,你在說什麽。
周建業沒理她,“和平讓你倆辭職,是擔心你們分心。其實人生不是只有考學和進廠做工兩條路。”瞥一眼林和平,還讓我繼續嗎?
林和平福至心靈,知道周建業要說什麽,立即點一下頭。
周建業見狀,很意外她竟然懂他。
“大姐,姐夫,你倆別眉目傳情啦。”林寧寧不禁開口。
孫氏瞪他一眼,“你閉嘴!”
林寧寧起身往堂屋去。
孫氏:“又想幹啥?”
“吃餅幹。”林寧寧回身,理直氣壯地說,“吃姐夫給爹買的那盒。”
林安寧驚訝,“怎麽還分這麽清?”
“二姐,你來,我和你說。”疼他的人都回來,林寧寧天不怕地不怕,何況是他老娘,抓住林安寧的胳膊,就往房間裏扯。
周建業淡淡地開口,“寧寧,我還沒說完。”
林寧寧立即松手,“我去給你們倒水。”
林平安眼底閃過一絲意外,不由得轉向他新姐夫,想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剛出火坑的大姐敢嫁給他,還能把林寧寧收拾的這麽懂事。
周建業對林平安的打量不以為意,“平安明年考不上,就去參軍。安寧考不上就去做生意。找幾個村裏人跟你一起,到南方随便買點什麽,拿到市裏賣,都能趕上你的年薪。沒本錢就用那個。”看一眼他岳母手裏的錢。
林老漢想說,做生意不長久。随即想到周建業不但是首都來的,還是個大學生,怎麽都比他這個鄉巴佬懂得多。
林老漢開口道:“建業說得對。平安,安寧,你們是辭工在家安心複習,還是白天上班,晚上複習?”
林平安很擔心考不上,就把視線轉向他大姐,想聽聽他大姐怎麽說。
“我和你姐夫想的一樣。”林和平道,“你如果覺得現在沒必要辭職,就做到年底。”
林平安欲言又止。
周建業:“高考前再辭職?”
林平安微微搖頭,猶猶豫豫道:“廠長說,明年幫我轉正。我成了正式工,不就跟畢業後分配的一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