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木林趴在谷錦肩上，難以置信的開口：“你當真未曾解釋半分就傷了月非塵？我倒真是榮幸，仙君竟将計劃告知于我了。”
受了傷的谷錦皺眉，有些扛不住白木林。他一晃肩頭，道：“若不告知于你，本仙便得殺了你。若露餡，你我都将遇難。”
已被黑龍侵占了大半的仙界陰暗無比，谷錦扛着裝死的白木林，所受的內傷一時半刻無法恢複。他看着前方的霧牆，輕一嘆氣，雙眼頓時失去了光澤。
他穿過霧牆，看見了化為人形的黑龍。衆仙殿被侵占，此刻一片烏煙瘴氣。
“你受傷了，谷錦。”黑龍坐起身，烏黑的頭發遮住了他胸前的印記，“你的血，味道很甜。”
谷錦心底一惡，并未作答，只将白木林重重丢下。他走上前去，将那滿是污血的臉擡起。
白木林雙瞳渙散，面白如紙。他被谷錦翻過身，胸口處的傷口已深深凹陷了下去，一旁還多了許多其他的傷口。
他看着黑龍，一垂視線，道：“他一劍未死，故而搏鬥了一番。”
黑龍撩起頭發，眯起一只眼看着谷錦，“你不會是尋了個替身在此，來诓我的？”
“你已知真假，何必再問。人我已殺了，要如何醫好小谷？”
“別着急啊，我既答應了你，便不會食言。”
白木林的指尖輕一抽動，谷錦的眉頭微不可察的輕蹙了一下。
他看着欲言又止的黑龍，先一步道：“只是你仍有條件，是嗎。”
嘆息聲在殿內久久回響，黑龍從玉椅上起身，踩過白木林的屍體，在谷錦面前站立。他用力捏住谷錦的下颚，猩紅的眼不斷打量着谷錦。
像即将撲食的惡狼，黑龍嘴角的尖牙隐約可見。他看着分毫未動的谷錦，突然松了手，坐回了玉椅之上。
“林仙确已身亡，三界除你之外再無人可傷我，只要......”
Advertisement
“只要我再無威脅，你便會醫治小谷。”
一聲輕笑傳來，黑龍很是滿意的稍稍颔首，視線停在了谷錦身上。
雖早有準備，但萬一沒能如他所想的發展，便當真功虧一篑了。
見谷錦未動，黑龍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他看着地上沒有了氣息的白木林，正要伸手去探氣息時，地面忽開始劇烈的震動。
殿門被劈裂散作碎塊，圍在大殿四周的黑氣此刻盡數纏在了亂雲身上。他揮開面前的煙霧，臉陰沉的吓人。
“倒也不必你自我犧牲。若無記錯，他渡劫之日，正是你強盛之時。”黑龍看着在殿前止步的亂雲，戲谑的笑着，言下之意顯而易見。
谷錦轉身，眉頭緊蹙。
亂雲踢飛腳邊的碎塊，殺心已起。
·
“慢些吃。”谷錦擦了擦染上果汁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舒小谷。
白霧彌漫在觀中各處，卻獨獨進不來這間屋子。
說來也怪，原本人來人往的道觀，竟再聽不到任何人的腳步聲。
舒小谷水果塞了滿嘴，她鼓着腮幫子，狐疑的看了谷錦一眼。
谷錦微微一睜眼，問道：“怎麽了？”
她食指頂住眉，将食物咽下，“谷錦，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拖在這裏的？”
“為何這樣問？”
“唔，不是嗎？”
總感覺他是故意攔她在這裏的，是錯覺嗎......
有些心虛的谷錦盡可能的表現的自然，他笑着，忙岔開了話題，“小谷，見到少年時的我，你竟也不覺得新鮮嗎？”
啊？
說到這個，舒小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側過了頭，“自然是新鮮的。你現在的樣子特別嫩，一股少年氣很讨人喜歡......”
沒想到會得此誇獎的谷錦眼睛一連眨了好幾下，他摸了摸耳朵，害羞的回道：“是，是嗎？”
但喜上心頭的感覺還沒持續半刻，舒小谷便揪住了谷錦的衣服，一副“言行逼供”的模樣問道：“但轉移話題也是沒用的，我在問你是不是故意把拖在這裏的，你是不是幹了什麽壞事怕我知道？”
“我，我怎會——”
“說謊！”
舒小谷吸了吸鼻子，用力摁住了谷錦眉間的印記，“這是你說謊的時候才會有的味道，還想騙我？”
谷錦看着快要貼到自己下巴上的舒小谷，忽擡指擦去了她嘴角殘留的汁/液。
随後，在舒小谷驚愕的一瞬間，谷錦将她擁入懷中，向後仰去。他看着伏在身上的人，心滿意足道：“你既問了，我若答你，可不許就此逃跑。”
心中忽然一警覺，舒小谷支起身子，連連搖頭，“那算了，我不聽了。”
“話已問出口，我又豈有不答的道理？”谷錦摁下想逃跑的舒小谷，微微撐起身子。
他抵住舒小谷毛茸茸的腦袋，輕呼了一口氣，道：“我假意屈服于那龍，替它除掉可威脅到它性命之人。白木林已被我抓去，此刻仙界一片大亂，就快要是它的天下了。”
？
挨了一拳的谷錦重躺在地上，他咳了兩聲，撤出一只手描摹着她的眉眼，“所以我才瞞着不告訴你的。我怕你知曉後......便不願再理我了。”
看着這張略委屈的臉，舒小谷頓時消了氣。她往下撤着身子，從他懷裏鑽了出來。
好吧，雖然很過分但勉強算他情有可原吧。
“可是，這樣的話我不就一點用也沒有了嗎？你辛辛苦苦尋了大半輩子的靈獸，就，就這？”舒小谷有些難以接受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問道：“那你既然這麽厲害，還尋什麽靈獸啊，一個人早早地渡了劫不就可以了嗎？”
谷錦坐起，猶豫道：“雖的确如此，但......此一時彼一時，怎可同日而語呢？”
剛坐起沒半刻的谷錦又被垂倒在地，他失聲笑着，眼底卻隐隐有着殺意。
·
因散出法力去往幻境中，谷錦一時間也拿亂雲不下。他擦去臉頰上的血絲，雪白的睫毛輕顫着。
坐在玉椅上看戲的黑龍很是惬意的半眯着眼，他鋒利的獠牙刺穿自己的食指，鮮血順着嘴角不斷滴落。
“亂雲。”谷錦一個後跳躲開了亂雲的攻擊，黑氣缭繞在他身上，朦胧的看不清臉，“你被凡人唾棄，仙人排擠，何故還如此拼命？”
“你懂什麽！”亂雲劈開眼前的霧氣，早已紅了雙眼。他看着谷錦，用力握緊了劍，“縱然仙界不容我，凡人懼怕我，我也斷不會同你一般為妖所用！”
谷錦嗤笑一聲，空手接下了亂雲的白刃。笑意漸凝在臉上，谷錦稍稍用力，将白刃掰作數段。他一甩衣袖，擡腿将亂雲踢了數米遠。
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意志堅定。
黑龍目不轉睛的盯着二人，并未注意到趴倒在地的白木林悄悄握起了拳。
與此同時，怒火中燒的亂雲也并未注意到白木林的動作。他捂着胸口，緊閉的牙關中溢出一絲鮮血。
“不如同我一起，堕仙為妖？”
“癡心妄想！”
一道劍氣劃出，谷錦側身，只聽得身後一陣皮綻肉開。他怔了一瞬，随即面無表情的轉了過去。
黑龍的右肩破開一個大口子，汩汩的流着血。可他卻像沒有感覺一般，未曾眨眼，仍緊緊地盯着谷錦二人。
啧，別無他法了。
谷錦皺眉，眉間的印記忽亮起。他擡起右臂，擋下亂雲揮來的刀刃。白刃卡入骨中，如同嵌入鋼板之中，震得人身子一麻。
“永別了。”
“什——”
未及時抽身離去的亂雲被黑氣包圍，脖子被緊緊勒住。他一時難以呼吸，掙脫的力氣也小了許多。
卡入小臂之中的刀刃被掰斷，凹陷下去的傷口并未流出鮮血。谷錦看着神色痛苦的亂雲，抽出了袖間的短刀。
有些坑窪的短刀仍十分的鋒利，谷錦看着刀刃之上映出的自己的臉，自嘲般的笑了笑。随後冰冷的刀刃貼上亂雲的臉頰，劃破肌膚不斷地下移。
“呃——”
“好言相勸，你卻冥頑不靈。”
短刀緩緩穿透胸膛，溫熱的暖流順着刀刃流出，染紅了早已污濁不堪的衣襟。
谷錦捂住亂雲的嘴，輕聲道：“噓......”
早已冰涼的雙手此刻有了些許的溫度，谷錦看着掌中的鮮紅，眼前人就這樣無力的倒在了地上。他握拳，将短刀用力抽出，仔細的擦淨收回袖間。
他垂頭，額上的青筋不斷地跳動。他盡可能的壓抑着心跳，胸膛因此漲得發痛。
“雖未盡興，卻仍是一場好戲啊，谷錦。”黑龍站起身來，身子因興/奮微微顫抖。他低下頭，一只手捂住了難以克制的散出光芒的眼睛。
漆黑的發絲垂落至地，遮住了黑龍的表情。他哼笑了兩聲，道：“如此......我便告訴你如何醫治她吧，跪下。”
谷錦咬牙，順從的跪在了黑龍的身前。
“呵呵哈哈哈......”黑龍擡頭，将礙事的長發掠至兩旁。他踩住谷錦的肩膀，将他踹倒在地，“你還真是溫順，谷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回蕩在殿內，一遍遍地沖擊着谷錦的內心。他餘光瞥見一片衣角，白木林的氣息轉瞬即逝。
黑龍斂起表情，眼含殺意，“可惜你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你也一樣。”谷錦擡眼，用力朝地上一拍，借力起了身。他湊至黑龍面前，不知何時被甩出袖間的短刀早已穿透黑龍的心髒。
不可置信的目光瞬間被憤怒取代，黑龍擡手，卻吐出一團黑氣，再動彈不得。
被陰暗所籠罩的大殿闖入幾縷光芒，白木林自玉椅後走出，笑道：“無論何時，都要小心身後的敵人。枉你活了這般久，如此簡單的道理竟也不懂？”
終于可以放松下來的谷錦吐出口中鮮血，身旁的妖氣被悉數散盡。他嘆氣，一顆心狂跳不止。
“你竟敢——”
“瞧仔細了，地上的究竟是人，還是木頭。”
地上的屍體逐漸萎縮，褪色化作了一塊穿着衣服的木頭。
“谷錦！你竟敢聯合這林仙一并欺我！！”
“是你自己蠢，可怨不得我。”
谷錦看着法力盡失，只能變成一小條殘尾龍掙紮着的黑龍，抽出了它身上的短刀。
白木林挑眉，忙護着自己潔白的新衣躲去了一旁。
下一刻，仙界的陰雲散去，月亮隐了身影，只留太陽在空中。肆虐的狂風漸停，散布各處的黑氣消失。通往三界外的階梯墜毀，被強行劈開的霧牆亮起一道封印。
谷錦看着沒了氣息的黑龍，被丢掉的短刀碎作兩段。
他轉身，面前是一片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 =w=，再有幾章就完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