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上陣
張之這人貪生怕死受不了什麽刑罰,天策軍還沒怎麽着他,他就已經嗷嗷地喊開了,把什麽計謀都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原來張之逃回狼牙軍後一直不受重用,山狼也不如從前那麽相信他,仔細想想這也很正常,畢竟過了這麽長時間,這叛徒被蒼雲軍關押卻一直沒弄死,為什麽?這很容易讓人聯系到張之已經被對方降服,反過來做奸細。
山狼不得不防着他,可他又很想借用張之的雙重奸細身份反将蒼雲一軍,所以張之的小命是保住了,可他在狼牙軍裏的地位卻變得十分微妙起來。
山狼給了他一個新任務,讓他僞裝成落難的中原平民百姓探查各地的軍隊部署,張之急于表功,就算再貪生怕死也得硬着頭皮上,這一路還真被他探聽到不少消息,而周獻他們的埋伏計劃也在張之無意繳獲的一份情報裏得到了消息,他将此事立刻上報給了山狼,山狼斟酌再三,讓他帶人前來,一是若這事是真的,就将最近在天策府裏名氣最旺的周獻幹掉,二是若這事是假的,狼牙軍裏自然有人會處理掉張之。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劃算的買賣,所以按照山狼的意思,一開始只調撥了一小隊人馬給他,而之後的大部隊則留守,若周獻他們果然中計,再出手也不遲。
張之又何嘗不知道山狼的想法?他能在山狼的營地裏混了這麽久,腦子也不是笨的。只是他沒有其他的辦法證明自己,只得依從對方的意思。
他選了最保險的方式,下毒,按照周獻的小心謹慎,箱子裏給人吃得貨物自然是會被小心檢查的,可馬吃的就不一定了,很可能會被人忽略。
不得不說,張之的辦法是好的,只是在多了一個小心謹慎的周獻、李旻後,還有一個心眼同樣多的葉之鳴,他的計劃也就注定了會失敗。
李旻對張之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清楚,感覺周獻似乎和這人認識便問是否是舊識,周獻點了點頭,“算是吧,李将軍可否讓我單獨問他一些事情?”
李旻有些遺憾地說,“好好一個人,怎麽會去做叛徒?周獻你也別太難過了,人各有志……”
李旻說着離開了,周獻有點無語,李旻應該是誤會他和張之曾經是朋友之類的了。
不過這樣也好,周獻可以減去解釋的必要。等李旻走遠,周獻才陰森森地瞪着張之說:“蒼雲為何沒動你?火圖的人呢?”
張之憋了半天,說:“火圖的人後來歸順了明教,徹底離開中原了,臨走前火圖的幫主給渠帥想了個法子,讓他們別動我,只是關着,也別虐待,最好還能養得白白胖胖……”
說起這事張之也是有氣發不出,“他們的目的原本就是過一年将我放回狼牙軍隊裏,到時候我不管做什麽都不會得到信任,指不定會被以為是洩露了狼牙軍的情報,又被當做奸細送回來,山狼大人不會放過我,我會死得更慘。”
周獻想,山狼倒還真的沒想錯。只是這是對方的陰謀這一點,山狼可能沒料到,而之後山狼又想借張之做雙重奸細,以送給蒼雲軍假情報。
只是因為戰争爆發,蒼雲舊部本就沒剩幾個人了,這計謀倒也沒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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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獻把該問的都問了,這一次他沒留張之活口,因為沒有任何理由再留下他。
葉之鳴等在外頭,周獻擦着槍出來的時候,葉之鳴往裏瞄了一眼。
大概周獻把他自己和葉之鳴的氣都一起發了,所以張之死得不是太好看。
說“不是太好看”,還只是委婉了。
葉之鳴看了周獻一眼,“小子下手還挺狠啊。”
周獻笑了笑,“戰場上,你若不狠死得越快。”
葉之鳴有些感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周獻卻拉住他的手指咬了一口,“我想到一個好辦法,聽不聽?”
葉之鳴:“恩?”
張之要殺的是周獻,周獻便讓人透出自己身受重傷,目前生死不明的假消息出去。
反正張之帶來的人已全部伏誅,根本不怕有人回去傳遞消息。
這期間,明教,唐門和夏禹他們趕到了營地,唐鸩還是那副老樣子,戴着半截面具,看不清表情,總覺得他不愛搭理人,但只是不愛多說話罷了。
明教來的人叫阿卡思,他給自己取了個中文名“顧相思”,何舟說還挺好聽,而且顧相思長得非常帥氣俊朗,身材也好,和中原人的保守不同,他們袒胸露-乳,金發碧眼,何舟第一眼看到顧相思的肌肉就差點落下口水來。
何舟說自己患上了相思病,從此顧相思去哪兒,他去哪兒。
可顧相思對他沒什麽興趣,反而喜歡跟在唐鸩屁-股後頭轉,有一次葉之鳴去喂周獻的馬,轉過草垛看到唐鸩被顧相思壓在草堆裏強吻,顧相思膽子比周獻還大,将唐鸩兩腿拉開環在自己腰上,一旁馬廄裏的馬倒是圍觀的樂呵呵的。
葉之鳴滿臉通紅轉身就走,還聽到那二人一個用川話,一個用不大流利的中文牛頭不對馬嘴的說着什麽。
顧相思:“尼匹夫真……嚎。香。吃什麽做的?”
唐鸩:“你給老子爬開!老子聽不懂你在說些啥子!”
顧相思:“尼的中遠話,還比不過,窩。傻子?是神馬。”
唐鸩:“……你再不放開莫怪老子不客氣了!”
顧相思:“不用,客氣,來,來。”
顧相思興奮得不行,摟着唐鸩的腰又親了下去,唐鸩憤怒放暗器,被顧相思反手不知道點了哪兒——繳械了。
唐鸩渾身酸麻,頓時沒了力氣,顧相思就不客氣地美美享用了一番。
為了何舟的終身幸福,葉之鳴回去以後就将這事告訴了何舟,何舟非常難過,難過的情緒表現在上陣殺敵時,沖在了最前面,殺敵人數最多,而且還能輔助同伴。
葉之鳴跟在他後頭,有點擔心,何舟仰頭大叫一聲,“紅顏薄命啊——!”
葉之鳴打了個抖,就見他一個劍神無我周圍又倒了一片,葉之鳴簡直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同情他了。
只是何舟到底還是有失誤的時候,暗器沖着他後腦勺飛來時他實在是躲不開了,顧相思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雙手彎刀發出寒光,為他擋掉了致命一擊。
何舟轉頭,臉頰還濺着點血,看起來更加妖媚了些,顧相思對他笑了笑,何舟臉一紅,二人中間突然冒出個人——原來是隐身的唐鸩。
唐鸩幹巴巴地說:“沒事嘛。”
何舟搖頭,推開他看向顧相思,嬌羞道:“謝謝你。”
唐鸩不依不饒地站了回來,擋在顧相思前頭,“不用客氣。”
何舟對他怒目而視,唐鸩面癱臉眼睛也不眨一下。
顧相思勾起嘴角,從身後摟過唐鸩的腰,側頭在他冰冷的面具上親了一下。
何舟嘴角抽了抽,轉身又陷入了狂魔般洩憤的殺人狀态中。
葉之鳴嘆氣,轉手一個輕劍一劍封喉。周獻從他身後轉出來,“怎麽了?”
葉之鳴:“……沒什麽,心累。”
周獻緊張地拉住他,“是哪裏不舒服?你先走,這裏有我。”
葉之鳴愣了一下,目光撞上他擔憂的眸子,心裏一軟,“沒事……”他伸手摸了摸周獻的臉,手指輕輕擦掉他眼角的血跡,“顧好你自己,我就什麽事都沒有。”
周獻一頓,剎那眼裏充滿了欣喜,于是戰場上你侬我侬一片,鮮血和粉色泡泡齊飛。
周圍的人自動退開,李旻遙遙嘆氣,卻也沒指責幾人的不是。對付這群狼牙軍,就要将他們視為無物才是最解氣的方式。
何舟在恩愛光芒的照耀下,殺得更歡了。
夏禹為受傷的将士處理傷口,在戰場上和閻王爺搶命,良衣護在他周圍,劍氣一下周圍百裏無人能近其身。
夏禹也有擔心,時不時看一眼背對自己的良衣,“不要硬撐,你的內傷……”
“沒事。”良衣淡淡地說,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要你沒事,我便無事。”
夏禹笑着搖了搖頭,“我想的與你有何不同?”
良衣白衣如雪,黑發如瀑,伸手一揮,劍人合一般煞氣淩人,可那張臉卻帶着淺淺的溫和,将一片血腥殺場硬是開出了白雪紅梅的味道。
因“周獻生死不明”“周獻可能已死”的消息引來的狼牙軍大敗,天策軍在戰場上歡呼,加上明教從雁門關與新蒼雲軍聯手,各地戰場一掃之前頹勢,仿佛帶着一陣新風,卷起了橫掃千軍的勢頭。
七秀坊找到了安祿山藏身的大營,何舟要回去執行暗殺任務。
唐鸩、顧相思與他一起,葉之鳴和周獻、夏禹、良衣留守做接應,一旦安祿山倒下,就是他們徹底打垮狼牙軍的時候。
打掃戰場時,周獻說:“你以前對我說的,英雄不等于送死,記得嗎?”
葉之鳴愣了愣,擡頭看他。
周獻說:“你說得不無道理,如果只是為了死而戰,或許他什麽也沒能保護,只是達成了自己所願罷了。只是不能一概而論,我始終覺得這裏頭應該有其他的解釋,我這些年一直在找答案。”
葉之鳴撐着劍,笑了,“看來,你是找到答案了?”
周獻目光放遠,一地狼藉裏,有狼牙軍的屍首,也有自己的兄弟。戰争,無不是用白骨堆砌而成,勝利,同樣如此。
一将功成……萬骨枯。
周獻說:“這幾年,我也看到過許多兄弟慘死,我也經歷了最好的朋友離開的悲痛。那時候我想,就算之後勝利了,又有什麽意義?他們都回不來了,他們不會陪我一起慶祝,不會與我痛飲高歌,我懂了你說的,我只是為戰而戰,沒有想去守護誰的話。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那時候我感覺到了失敗,哪怕我之後一直贏,我依然覺得自己是失敗的。”
葉之鳴沒說話,他也跟着周獻一起遙遙地看向遠方。
夕陽西下,戰場像被血染紅了,連土地都紅得快要燒灼起來。
來往的将士們将自己兄弟的屍首找出來,蓋上白布,有的跪下不言不語,有的則在旁邊默默流淚。
就算勝利了,也有無法言說的痛,想大聲地笑,卻更想大聲地哭。
周獻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曾經我一直覺得,保家衛國是理所當然的,它不需要理由,可是後來我明白了,沒有人不怕死,沒有人不想好好活着,就算身後沒有了需要守護的東西,只因為我是天策軍這一個理由,我就應該比別人更勇敢,它不需要借口和理由,它只是職責所在。”
葉之鳴一愣,有些震撼于他的回答。
周獻:“所以英雄……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可你能懂我的意思嗎?我是說,英雄不是不怕死,不是比別人更強大,而是在他可以選擇的時候,他依然選擇了犧牲自己,所以他才是英雄。他不是去送死,他只是更有擔當。”
周獻目光一轉,看向葉之鳴,他嘴角帶着淺淺的笑,說:“就像你,像夏禹,良衣,唐鸩。你們都有得選,你們不是沒有退路,可你們還是來了。至于我……當我覺得自己誰也沒能守護時,李将軍告訴我,要連死去的兄弟的份一起繼續往前,絕不可中途放棄,每經歷一次生死,我們背上的信念就更強一分,那是無數死去的同袍的信念,最後支撐我們一定要贏的,不再是單獨的個體,而是無數人推着我們,是無數的信念和精神,所以不是我想去守護什麽,而是信念在守護着我。”
葉之鳴愣了許久,笑了,“你的答案……我無法反駁。你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忘記說,感謝以昭之名大人的地雷-3-~~然後據說今天是感恩節,感謝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鼓勵咱的小天使們,鞠躬~愛你們~>///<